喻子翔挂了电话看向窗外。这才是早上七点零三分。他的右手握着手机,食指轻轻弹了两下手机边缘。
阳光洒在这城市,远处的红褐屋顶,近处的红砖屋顶,澈蓝的天边,飘浮着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这是一年中伦敦白日最冗长的时候。
阳光照在窗边男人赤-裸的上身,性感的肌肉线条背后藏匿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职业球员的自律与骄傲。他脖子上的银链子反着光。他摸了摸自己仍然有些光秃的头顶,低头开了手机屏幕。
喻子翔一边看手机一边往浴室走。
Instagram账号:BYBenyang
头像:戴着黑色棒球帽的本人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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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Adventurer(冒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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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二十四小时前
文字:Tisamazing!Gladtobeathisshow.
(T太棒了!很荣幸参与他的演唱会)
配图:1张,她身着黑色吊带与KrazyT在AfterParty上的合影
地点:拉斯维加斯
3236个人喜欢了这张照片
【皮埃尔-荣凯、KrazyT喜欢了这张照片】
喻子翔已经走到了浴室,他退出了Instagram,进了微博。
微博账号:朋羊
头像:一只奇怪的黑色卡通山羊
简介:说唱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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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四个小时前
文字:你们看过《离开拉斯维加斯》吗?
配图:1张,麦卡伦国际机场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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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评第一条:
牛大王是大王:看过!我爱凯奇!阿咩,你看过吗?
热评第二条:
有牛羊的地方就有我
热评第三条:
咩啊,你跟荣凯真的只是朋友吗?他Instagram上又给你点赞了,你也回赞一个啊
热评第四条:
CP粉是不是脑残?就没人关心咩在拉斯维加斯的暖场演出?墙外目前爆出的视频和照片清晰度都不行,也不多,但据在现场的人说,很炸很美!好想看!
……
她正在回中国的飞机上。喻子翔想。是飞哪个城市?他不知道。但皮埃尔肯定知道。
他把手机放在玻璃台上,进了淋浴。充裕的水花喷洒下来,他闭上了眼。
泳池底泛着蓝色的微光;他把她抱上黑色的大理石台,那条黑色派对裙是棉质的,潮湿的;镜子里的背影,那看上去像什么;她指尖的温度在他的耳垂;她忽然一把扯掉黑色的斗篷……
她的声音。
她的眼睛盯着他的眼睛。她在勾引他,可她不承认。她是坏女孩。
很坏。
浴室里水花的声音停止了。
很显然,一个淋浴冲不掉宿醉的感觉。喻子翔拿浴巾擦着头,这是几乎没有头发的便利之处。他换了一身灰色的三叶草运动服下了楼。
他需要一杯咖啡,一碗麦片。
伊恩正趴在厨房的吧台上昂头看BBC的新闻。
喻子翔最好的两个朋友,一个叫伊恩,一个叫派崔克,前者早就结婚生子了,后者今年也结婚了。都是与他们深爱的女人。而喻子翔自己,不出意料成为了三人当中最后一个单身汉。
红头发的苏格兰人回头,朝挚友露出揶揄的笑,“早安,你怎么样?”
“仍然在呼吸,谢谢你,混蛋。”喻子翔走到伊恩身边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厨房的餐桌上,伊恩已经煮好了咖啡。喻子翔倒了一杯,一口喝掉半杯。之后,他完全当自己家一样,从柜子里拿碗勺,开冰箱拿牛奶,又去柜子上头拿麦片,他挑了巧克力圈圈的。
“嘿,那是阿兰的……你口味怎么跟我儿子一个样?”
“因为好吃!我从小就喜欢巧克力圈圈。”喻子翔理所当然地说。他倒了一大碗牛奶,然后,他把整个麦片盒抽起来鲁莽地往牛奶里面倒巧克力圈圈。
“拜托,伙计,你给阿兰剩一点……”
“不。”喻子翔抬眼看了看伊恩,愤愤道,“他又不是我教子。”他说完,巧克力圈圈全被他倒进了牛奶碗里,他扔了空盒,捡起洒在餐桌上的巧克力圈圈塞到嘴里。
“Forfuck’ssake,子翔,你他妈到底多大?”伊恩憨憨笑着骂道。早几年,阿兰刚出生时,伊恩选了派崔克当教父,子翔始终耿耿于怀。骂完伊恩叹了口气,继续嘲笑道,“我在电话里问你分手的事,你表现得你一点都不在乎……可你一回伦敦就来我这儿了,昨晚差点掏光我的酒柜,现在干脆掏光了阿兰的麦片。”
伊恩关了电视,走到餐桌边问已经开吃的喻子翔,语气里的玩笑意味渐渐消失,他很关心地问道,“你是不是他妈的爱上Jinglan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凯特还在睡,阿兰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你可以跟我谈谈。”
喻子翔起身拿过遥控器又开了电视,他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麦片,像是完全没听到伊恩的话。
伊恩有点不满地咂嘴,他苏格兰口音浓厚,“好吧,别告诉我,留给你自己。但你他妈可别再喝酒了。”
“别担心那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喻子翔吃着麦片咕哝了句。
“我还是想笑,你居然剃了光头,打了耳洞……我现在就期待着派特蜜月回来,他只会比我更刻薄!”
“那他妈是皮埃尔和菲尔的主意,我说了一百次了!算了,谁他妈让我带了两个孩子去度假!?”
“说真的,子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快三十了,想疯狂一下……你要不要纹个身?”伊恩坏笑着调侃道。
“滚蛋,伊恩,我他妈一个月前才过二十七岁生日!而我的身体感觉是二十岁!场上和床上都是。”喻子翔匆匆吃完了一大碗麦片。
伊恩打量了一眼好哥们,他倒的确还是那么生龙活虎的。要真说,比二十岁的时候还要更好看一些。以及,子翔今天情绪比刚回来时也好了一些,但眼睛里依旧藏了阴云。
喻子翔迟疑着站了起来,他拿着空碗和勺子去了水池,正慢慢吞吞打开水龙头……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放在那吧,会有人处理的……”伊恩无奈的声音传来。
喻子翔大呼一口气转头,“感谢上帝你说话了,我他妈从小就讨厌洗碗!我只是试着做一个礼貌得体的客人。”他边说边走回餐桌边,话音落下,桌上,他的手机震了起来。
喻子翔和伊恩一起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Ziyan。
“你这宿醉状态行吗?”伊恩有点担心地问。
喻子翔一口喝完了剩下的半杯咖啡。他没接电话,拿起手机往外走。“不知道,但我需要这个。”他回了回头,冲伊恩一笑,“谢谢,伊恩,帮我跟凯特和阿兰说一声。还有,每天都要告诉阿兰,我才是那个更酷的叔叔。”
“阿兰好像是更喜欢你。”伊恩说完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跟派特也说过这话,他晃晃头,对着喻子翔的背影喊道,“任何时候,蠢蛋。dler为Joey留了房间,我和派特也都为你留着呢。”
喻子翔笑着骂了句“Bloodyhell.”
他没有回头。他不是Joey,但他确实有两个好朋友愿意在任何时候都收留他。房间里连他的衣服鞋子都准备着,甚至还有避孕套。真是了解他啊。
*
喻子延就知道喻子翔这个混小子不会接电话。喻子延把车泊在了路边。
萨里的大部分住宅区一般不太好找停车位,不过这一块都是独栋别墅,所以没有这个问题。
喻子延等女人一般比较有耐心,等他弟弟则不然。他进推特随便刷了刷,又进了别的社交媒体APP。这期间,喻子延抬了三次头,第三次,那个混小子总算从一幢别墅里出来了。他看到子翔穿着深灰色的帽衫,没拉拉链,里面是件宽松的圆领白T,乍一看还像他二十出头的模样。特别是这小子最近剃了个光头刚长了点头发,看着更像小青年了。
喻子翔一眼就望到了喻子延的黑色捷豹。
车里喻子延锁定了手机屏幕,启动了引擎。
喻子翔开了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他哥跟他穿的差不多,也是一身运动装,颜色是黑色。帽衫的拉链到胸肌,里面那件暗红的T看着像速干的。
“宿醉?”喻子延一边看后视镜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喻子翔扣了安全带,嘴里随意回道:“有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不想开车。”
喻子延上了道,一下提了速。“我先说清楚了,我不送你回去。”
喻子翔正在连蓝牙,不忘咧嘴挖苦他哥,“你是不是也经常跟女孩儿这么说?”
喻子延语气平淡地回击:“你是不是也经常不接女孩儿电话,还让女孩儿等这么久?”
“有时候。”兄弟俩同时回答了彼此的问题。
俩人短暂相视一笑。喻子翔朝他哥伸了个拳头过去,喻子延斜了一眼,握拳敲了一下那个拳头。
收回拳头,喻子翔说:“难怪你仍然孤家寡人。”
“就像你结了婚似的。”
“公平。”喻子翔说完这个单词。蓝牙连上了。他滑动着歌单,一不小心点了《纺织车》。
音箱里短暂传出前奏。
喻子延瞥了瞥屏幕。歌手的名字叫BYBenyang。
喻子翔换了KrazyT的一首热单,之后就跟着节奏晃着脑袋,脸朝窗外。
“为什么不听刚才那首?”喻子延突然问。
喻子翔依然看着窗外,“点错了。”
车里的音乐声躁动不安。
“她是你的朋友?”
“你也看了我参与的那个中国的真人秀节目?”喻子翔扭了扭头。喻子延这么问,而且好像还知道朋羊,那只能是这个原因。真他妈奇怪。他想。
“看了。”喻子延直截了当地说,“你给她画了个山羊头。”喻子延朝副驾驶转了下脸,脸上表情还是那样,正正经经的。“你倒是没画成绵羊。”
“Sheepshagger(操绵羊的人,一般用作辱骂歧视威尔士人)”是个非常冒犯的笑话,但这在英国家喻户晓。
喻子翔知道爸爸妈妈和妹妹都看了,但他没想到子延会看。子延工作很忙,子延从来不看真人秀。“是的,她的名字很古怪。……你居然记得她的名字,果然名字特别有好处。”喻子翔想起自己给她画的那个山羊头,他当时根本没想起sheepshagger那个词,他那时候只是直觉上认为山羊比绵羊更像她。而且,母山羊是有角的,母绵羊则没有。他想,他可能只是想给她画两个可爱的小羊角。再说了goatfucker这个说法也不是没有。喻子延这人真无聊,喻子翔想,完全忘了自己以前在更衣室说过这个冒犯的笑话。
喻子延拐了个弯,换了中文说道,“羊取的是吉祥的祥的意思。”
“是,是,你他妈什么都知道!你从小就这样,我们三个里,你读书最好,你中文最好,你要不要再背一段孔夫子炫耀一下?”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喻子延把音乐声调低了一些。
喻子翔又调了回来,而后他继续看向窗外,“她不是我的朋友。但这次我在维加斯还碰到她了。”他声音渐小,像是自言自语,他不认为这是子延真的感兴趣的事情。他又想起了她的眼睛。
“你跟她睡了?”
喻子翔皱了皱眉,带着一点难以置信的笑意,转头看他哥。他哥的侧脸看着有点冷酷,他不知道他自己有时候也这样。“我知道你是在讽刺我。不,我没有。”
“但你想。”喻子延再次调低了音量,顺便侧了下头,扬起语调问,“怎么?她对你没兴趣么?”
喻子翔听得刺耳,烦躁地说:“你今天有什么毛病?别他妈表现得好像你不是到处乱睡一样。”
“我没有那么说。”喻子延转头朝弟弟假笑。“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没毛病?”
喻子翔也朝他哥假笑,“你们banker都他妈又无趣又神经病!”
“神经病一般不无趣。你们footballer都他妈这么蠢?”
“对,我算聪明的。”喻子翔干脆关掉了音乐,他接话有点快,“她……”
喻子延转过头。
“看道!混蛋!”喻子翔骂道,情绪起伏有点大,“她勾引我,但我不想睡她,行吗?皮埃尔他妈的在追她,行吗?”
喻子延双手都握紧了方向盘。他看着前方的道路,这么早,一路都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他没再转头,压着嗓音问,“她勾引你?How?”
“我不想谈这个。”喻子翔一口回道,他顿了顿,看着他哥的侧脸骂道,“……你是不是太久没有性了,混蛋?又是半夜突然给我打电话……现在你他妈还像个变态一样打探我的私生活!你不是有个女朋友吗?叫戴安娜什么的。我听安妮塔说,有一次在纽约,你们还碰到了……”
“戴安娜不是我女朋友。”
“天啊,你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吧,我真他妈觉得你不正常。”
“我为什么要祸害好女孩儿?你哪里比我正常?你为什么不那么做?你更应该,运动员家庭生活稳定,有利于职业生涯的发展。”
“好像你真的关心我的职业生涯似的……我也不正常,行了吧?”喻子翔撇了撇嘴,“幸亏安妮塔是正常的。幸亏她有丹尼。陈女士不至于总盯着我们俩。”
喻子延想起什么来,缓缓说道:“陈女士最近好像准备亲自给丹尼编一套教材……”
“什么?真的吗?陈女士和安妮塔吵架的时候,请一定一定要叫我去看!”喻子翔竭尽所能一本正经说出这些话来,实际上他憋笑憋得太难受了。
“我保证,你也别忘了。”喻子延说着弯了弯嘴角,“安妮塔说丹尼以后想当木匠都没问题。所以……”喻子延耸了下肩,“未来十几年,在这件事上,她们可能会有无数的争吵。我们总能赶上一次。”
兄弟俩都笑了出来,但不一会儿车里的笑声就没了。
喻子翔悠悠道:“当木匠挺好的啊……嗯,如果我有孩子,我就教他们踢球。”
“真没新意。”喻子延讥讽道。
喻子翔懒洋洋应着,“是,但比你教你的孩子们当banker好。”
喻子延这次没有针锋相对,他看着前方认真地说:“我不喜欢孩子。”
喻子翔没再说话,他其实从来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他们去的地方在里士满,到达的时间是八点十七分。
喻子延停好车,兄弟俩一起下了车。
喻子延打开后备箱,拿了两个黑色的运动包出来,他扔给喻子翔一个,自己拎了一个。
“我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自己看,我不知道。我的助理准备的。”
二人往那幢黑灰色的建筑走,从外面看上去那只是个普通的仓库。
到了侧门,喻子延刷了卡,门马上开了。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喻子延预约了整个上午,搏击俱乐部里等待他们的只有管理者之一的奥布莱恩。
奥布莱恩是个美国黑人、爱尔兰人和泰国人的混血,身高五尺九寸(175),略微发福,年过五十。他年轻的时候在纽约布鲁克林地下赛场打出了名,之后历经许多正经不正经的赛事,也历经许多荒唐黑暗的岁月,好在依然留了条命和一些积蓄下来。他正式退役后在伦敦开了家拳击馆。
二十年前,喻子延是奥布莱恩拳馆的学生,后来奥布莱恩也教过喻子翔。再后来,喻子延和几个剑桥的朋友创立了这个会员制的搏击俱乐部。奥布莱恩就被喻子延聘做了这家私人俱乐部的经营经理。奥布莱恩除了是经营经理,有时还会指导新手会员。当然,那都是要额外收费的。
这家搏击俱乐部年费高昂,申请者逐年增多,很早就实现了盈利。不过,对于喻子延和其他联合创立者来说,盈利并不是第一目的。
最后,尽管这里不拒绝女会员,但到目前为止,这是个,绝对的,男孩儿俱乐部,精英男孩儿俱乐部。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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