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
“你又要出去?”
云清坐在榻上抱着手里的暖炉看着镜前身体挺拔,乌发?雪肤轻裘,眉眼处尽显风流的弟弟,皱眉,“云溪,到此为止吧,你现在立回清河。”
他故意打扮成他从前的模样,很明显是要去赴她的约。
“二哥哥肯跟我回去,我便到此为止。”云溪大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一到了冬日里便裹得严严实?实?,要随身携带一个手炉才勉强能够驱走寒意的哥哥,眼里闪过一抹痛意。
从前那个最喜欢在冬日带着他骑着马四处游走活的潇洒恣意,整个清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云家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云二公子为了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变成什么样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哥哥付出了这么多,那人也?顺利登基做了皇帝,必然是要对他的哥哥好,封他做皇夫,与他长相思守,全了他哥哥这份情意。却不曾想她居然转头投入了旁人怀里。
他若不亲自来走一趟,都不知从前在家中金尊玉贵的二哥哥居然过的这种日子!
一个人拖着残败的身躯在这冰冷的冬日,守着这个一个苦寒的破院子孤独的度日。而?她却整日里与那个冷漠骄矜,目中无人的世子风花雪月,好不快活。
诚然那样气度风华的女子普天之下确实找不出第二个来,叫人见之不忘。可那又如何如何!一个三心二意,薄情寡义的女子有什么值得他这些年念念不忘?难道为她死了一次不够吗!
他看着镜中与哥哥相差无几?的长相,拿起旁边胭脂盒轻轻在自己光洁白皙的左眼角点了一颗朱砂痣,勾唇一笑,眼里却是一片叫人不寒而?栗的冷意,“二哥哥你瞧,不过?是眼角下多了一颗痣,我们便一模一样。”
云清瞧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时云方进来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己主子,目光有些迟疑。
“信送到那人府上了?”云溪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哥哥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云方点点头,“一切按照三公子的吩咐办理妥当。”
云清皱眉,“你去招惹他做什么?”
“二哥哥大度,我却小心眼地很。他叫你心里不痛快,我便叫他心里不痛快!”
那个可恶的世子居然胆敢如此欺负他哥哥,他便以其人之道还致其人之身,也?要叫他尝一尝被旁人丢在一旁却无可耐何的滋味。
云清知道他自小便是如此,睚眦必报且最是护短不过?。可事到如今,又有何意义。
他叹息,“我,活不长了,回去也是徒增母亲伤心。”
云溪听见他如是说,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二哥哥如今这样,母亲难道就不伤心了吗?为了那个女人死一次不够,还想要再死第二次吗?”
“不怪她,她那时年纪小。”
“那现在呢?她已经是天下之主,到头来,又是如何待你的?二哥哥,你是疯了还是傻了,究竟喜欢她什么?”
“她不知道是我!”
“那为何不告诉她!”
“告诉她又能改变什么?”云清抬起头,清冷疏离的眼里多了一些热意,“然后在她面前再死一次?将她的痛苦补回来?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无用!”
云溪却道:“二哥哥怕不是觉得她变了心,不敢面对。”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既然如此,二哥哥为何怕我去见她,难道二哥哥不想看看,她若是知道那个因她而死的男人,一直傻傻的守在她身边,会怎么样吗?”
“你猜,有了兰景,她还会不会与那个世子在一起?二哥哥,你是真不想知道,还是你害怕知道?你害怕她早就变了心,记得那份感情的,只有你,她喜欢的那些人都有你的影子,不过?是为了自己好过些,若不然,她又怎会为了那个世子将你丢在一旁伤了你的心。”
“还是二哥哥根本就知道她如今变了心?”
云清见他如此咄咄逼人,喉结攒动,就连握着暖炉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兰溪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他就是害怕。他害怕她其实早就变了心,她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不过?是一段求而?不得的感情,并不是一个叫兰景的男子。
兰溪看着自己的二哥哥这副模样,心疼极了。
他蹲到他面前,低声道:“二哥哥要不要一块同我一块去京郊的西洲梅园亲自去瞧一瞧,你的这位陛下重温旧日场景,心中对你这个已故的旧情人会做出怎么的选择吗?是喜欢你这位旧爱多一些,还是那位新欢多一些?”
看一看,死了心也?好。
云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云溪吓了一跳,连忙去倒了一杯水捧到他跟前,谁知被他一把推来。紧接着,他刚刚穿好的雪白的衣裳上面上是要比冬日里的红梅还要触目惊心的血。
“二哥哥!”他大惊失色,眼睛蓦地红了,手忙脚乱的替他擦着口中溢出来的血迹。
“快叫赵医师过?来!”
云清这时止住了咳嗽,嫣红的唇染了血迹,妖冶美丽。
他似惯了,用手中的帕子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叹息,“别叫她伤心。”
云溪看着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护着她的哥哥,恨铁不成钢,“那般铁石心肠的女子,这世间有谁能够伤得了她!”
……
京郊,西洲梅园。
此处是燕京城最大的梅林,方圆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尽头。一到了冬日,三千梅林竞相开放,梅香四溢。
秦姒站在入口处被眼前竞相开放花满枝头的三千梅林灼伤了眼,一时之间,竟是不敢踏足。
“你说,他为何约我来这里?”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她将送进宫里的公子们的画像全部都察看过?,没有他。
燕京城也没有姓兰的官员。
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燕京城里的人,像是来圆她对兰景求而?不得的梦境。
否则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他带她去从前她与兰景常去的茶楼,约她来她与兰景时常约会的梅林。
这些事情当年她做的极为隐秘,除了贴身的人谁也?不知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兰景,他其实还活着,因为恨她,所以才狠心不与她相认。
“姐姐,他有没有可能是兰景哥哥?”
“陛下,兰大人他已经走了很久……”红袖瞧着眼前神?色黯然伤神?的女子,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没有亲眼瞧见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她说着,大步向前走去。
不管他是不是兰景都好,她现在就想瞧着这张脸做做梦。
她也怕自己时间太久,自己会忘了他的样子。
红袖连忙跟了上去。
今日天气不算好,阴沉沉的天还漂着雪沫偌大的梅园里来赏梅的不过?寥寥数人。
秦姒一直往深处走。那里面有一处两层的暖阁,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可以将整个梅园精致尽收眼底。
秦姒走的很急,不知是急着品茗赏雪看梅花,还是想要看看约她来赏梅的人。
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好十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十一从不质疑主子的决定,见她如此心切,也?忍不住道:“陛下如此,恐要伤了齐世子与云大人的心……”
秦姒眼神一直瞧向梅林深处,不甚在意,“你们不说,我不说,他二人怎么会知道?”
正在这时,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犹如天籁一般的琴声。
秦姒的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
她一把捉住红袖的手,声音颤抖,“姐姐听见了吧?”
她说完不等?红袖回答,提着衣摆追着琴音跑去。
她一路疾跑,发?髻松散,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半点沉着冷静。
很快地她便寻得琴音所在。她停下脚步傻傻看着暖阁廊下有一缓带轻裘,衣冠胜雪的男子正背对着她端坐在那儿抚琴。
琴音缠绵悱恻,叫人闻之断肠。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
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人能奏出这样温柔缠绵的琴音。
一向沉着冷静的女帝被眼前的一切灼伤了她的眼睛。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敢动,生怕眼前不过?是一场梦。
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那人回眸冲她一笑,将满园灼灼开放的景致全然给比了下去。
“你来了。”他柔声道。
秦姒满面冰凉,伸手一摸,早已泪流满面。
她就这么看着眼前与兰景生的一模一样的面孔,弹奏着一模一样的琴音,眼里再也?容不下这满园的景致。
她缓缓上前,伸手轻抚他眼角下的那颗痣,哽咽,“兰景哥哥,我的兰景哥哥……”
云溪瞧着面前因为跑的太快,白皙的双颊微微潮红,云鬓松散,丝毫不见前两次的从容的女子,只见她黑白分明的杏眼里不断有泪珠滑落下来砸到他手背上,滚烫炽热,心里闪过一抹异样的感觉。
原来,这世间最薄情寡义的帝王,也?会如同寻常女子一般,哭得这样断肠。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替她抹去满面泪痕,却在距离她脸庞一寸的距离时听见一个男人怒到了极点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齐云楚从未想过自己会瞧见眼前这一幕。
他今日在府中收到她的邀约,心中还十分高兴,还当她今日怎如此有雅兴舍得抛开手中政务出来邀他走一走,不曾想会瞧见她背着他与旁的男人来此幽会。
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站在那儿对着一个衣冠胜雪,清贵漂亮的男子哭得无声无息。
他看着她是如何握着他的手泪流满面一遍遍叫着“兰景哥哥”。
他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以为他不过?是跟宁白一样的所在,没想到她待他是这样厚重的情意。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上前,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手,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瞧见昨日还与他温存小意的女子将那个被他踹倒在地的男子紧紧护在身后,用从未有过?的表情看着他。
“齐云楚你是疯了吗!”
而?她身后的那个嘴角染了一丝血迹的男子冲他勾了勾唇,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他疯了吗?
她不是早就知道他为了她疯了吗?
从云都到姑墨国,从姑墨国再回来燕京城,他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能捂热她一颗凉薄的心。
齐云楚只觉得嗓子干涩无比,扫了一眼围观的眼神带着戏虐笑意对他指指点点的人,看着面前沉着一张脸护宝贝似的护着别的男人的女子,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梅林。
太累了……
秦姒瞧着失魂落魄离开的男子,捂着遽痛无比的胸口站在那儿半天没有缓过?来。
“你无事吧?”云溪瞧她面色突然变得苍白无比,光洁的额头渗出冷汗。
秦姒摇摇头。
又忍不住望了一眼已经消失在梅林里的男子。
没有关系,她回去哄一哄就好了。
她眼下只想要留在这里,与眼前的人多待一会儿。
她道:“你方才的曲子弹的很好,能不能再弹一遍给我听?”
作者有话要说:编辑说我的文名不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以改了,请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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