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姒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齐云楚此刻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是一种如同幼兽一般惹人怜爱脆弱可怜的表情。若这副表情放在旁人脸上,秦姒或许不屑一顾,甚至会觉得一个男子出现这种表情实在叫人生厌。可这副表情放在倾国倾城的美人面孔之上,叫人恨不得将心肝掏出来给他,只想捧着他的脸,亲亲他洇红的眼角,好好安慰安慰他。
秦姒知道自己无法抵挡这样一张面孔,所以她没有出声。这个时候除了装睡她想不出旁得法子来。
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厚道,像只缩头乌龟一样。
可她要说什么好呢?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太对,兴许多?说几句话,她就会?忍不?住主动往他怀里钻,想要抱一抱他。
她这些日子如如此怀念他的怀抱。怀念那种干净无比的气息,怀念早上醒来时看见的一张单纯不设防的美人面孔。
若是他表里如一就好了!
可偏偏他不?知藏着多?少副连她都无法探知的面孔,叫人既爱又怕,既想亲近,又?害怕亲近。只盼着他心中有些两人正在冷战的自觉,赶紧离开才是。
但他一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却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坐在她身边,叫她连翻身都不敢,恨不得连气儿都不喘了。可偏偏她此刻想要起身小解。他不?走,她也不?好起身,时间一长,她就有些捱不住了。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还是不肯走,秦姒已然是忍到了极限,再也忍不?下?去了,看也不?敢看他,指着外面的门,“你先出去。”
齐云楚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呼吸粗重?,显然已是气极。
“我求你了,你先出去好不好?”秦姒实在是忍不?住了,捂着肚子从床上起身,想要去屏风后如厕。
齐云楚愣了一下?,瞧她捂着肚子神色不大对,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秦姒立刻去了屏风后解决了自己的人生大事,这才觉得通体舒畅,净了手又?往床边走去。
谁知才走过去,就瞧见明明已经走出去的男人此刻正躺在她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她搁在床头常看的兵书。
秦姒一想到方才被他听到声音,脸顿时烧了起来,站在那儿过去不是,走也不?是。
“怎么不?过来?”他抬起薄薄的眼皮子朝她看来,“你,还好吧?”
秦姒“嗯”了一声,只得慢吞吞的走了过去,站在床边看着他。
齐云楚这时放下手中的书,往里面挪了挪,轻轻拍拍外面的床铺,“上来。”
“你是怎么进来的?红袖呢?”秦姒不?肯上去,眼神不?断往外瞟,根本不敢看他。
“你上来我就告诉你。”
秦姒见他不?肯走,硬气心肠冷眼看着他,“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她态度强硬,他便立刻垂下?眼睫,神情脆弱,格外的惹人怜爱,“这些日子我独自一人无法睡眠,今晚想要睡在这里。”
秦姒瞧他眼下有些乌青,又?听他声音绵软,知他风寒未好,也不?知有没有吃药,有心想要问问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齐云楚见她不过来,又?往里面挪了挪,将被子拉上去,将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垂下?眼角,“你放心,我什么也不?做。”
秦姒瞧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明明想要拒绝,腿却不受控制的向床上迈去。
她拉过床上的另外一床被子盖在身上,将自己卷了起来,脸朝着外面,却半分?睡意也无。
她饿了,此刻肚子叫得欢快。而且这样与他躺着实在太诡异,她忍受不?了,掀开被子起了身。
床里面方才还躺着的人也跟着起来了。
“我出去一下?,你先睡吧。”秦姒制止了他。
“我饿了。”他穿好鞋子,将屏风上的衣裳随便套在身上。
秦姒见他风寒未好,这样衣着单薄实在叫人担心。忍了又?忍,实在没能忍住,将自己的披风递给?他。
齐云楚却并不?接,大步走了出去。
秦姒见他居然就这么走了,看了看手里的披风,最终穿在自己身上朝着旁边十一的屋子去了。
如果她没猜错,红袖应该是在她房里,且必定是心软放了齐云楚进来。
她知道红袖为了她好,可是这种时候怎能心软。现在已经快要六月了,她必须要在八月十五之前赶回燕京城去。
她走到十一房外,正要敲门,却发现门没有关。她轻轻推开一条缝,果然瞧见红袖正在帮刚刚沐浴完的十一擦拭头发。
向来面无表情的十一仰头看着一向温柔,如同一个大姐姐一样事无巨细照顾着她们的红袖,浅色眼眸里流出异样的光采,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秦姒呆呆的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前的情景十分?的怪异,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悄无声息退了出去,下?楼去了。
这个时辰已经晚了,客栈掌柜的与伙计正趴在那儿假寐。
秦姒才一下?楼,就瞧见衣着单薄的齐云楚正倚在门口等着她。
“前面街角处有一家馄饨铺子,特别好吃。”
秦姒心想你怎么知道。又?见他吸了吸鼻子,“掌柜的方才告诉我的。”
秦姒是真的饿了,见他感染了风寒也不?忍心与他争执,点点头与他一起出了门。
叶城是没有宵禁的。这个时辰虽晚,可街上照样有酒肆客栈门口亮着红灯笼,偶尔路旁也会?有人支了摊位做些吃食。
今夜的风很大。路边食物的香味卷进了肆无忌惮的风里,一并飘进了秦姒的鼻子里,勾得她肚子里馋虫都要出来了,肚子响得厉害。
只是这么大的风总有些故作坚强的人受不住,秦姒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齐云楚一会?儿的功夫打了好几个喷嚏。
秦姒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道:“为何着这么单薄?”
“我不?冷——阿嚏!”
齐云楚捂着鼻子,眼睛红红的看着她。
秦姒又?气又?心疼,瞪了他一眼。
这个人简直是越来越坏了,居然试图用自己的风寒好让她心软。
她硬下?一颗心,再不?肯看他。
两人一路沿着街道往前走,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走到他所说的馄饨铺子。
秦姒瞧见那馄饨铺子比起前面那几家位置偏僻昏暗,只有一两张桌子,且一个客人也无,一脸疑惑的看向齐云楚。
昏黄的灯光下?,齐云楚雪白的面皮微微有些红。他低声道:“这家好吃点。”
秦姒心想你都未吃过,又?怎知好不?好吃。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因为齐云楚说谎而又?往回走。再加上卖馄饨的阿婆十分?热情的迎了上去。秦姒瞧见她年纪大了仍旧在深夜里经营着这样一个无人光临的馄饨铺子,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找了其中那张最干净些的桌子坐下?。
齐云楚叫了两碗鲜肉馄饨,默不?作声的坐在她旁边。
秦姒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去看他,眼神望向不?远处的火炉之上架着一个正冒着氤氲热气儿的大锅。那个阿婆就像是在对待一件大事一样,认真的将每一个馄饨包得漂亮,然后缓缓放入沸水里。
大约一会?儿的功夫,雪白的馄饨在沸水里翻滚起来。店家连忙拿起勺子在里面轻轻浇了一下?,然后拿了两个干净的碗,在底下?扑了几片青菜,将馄饨打捞出来浇到放了青菜的碗里,最后点上几滴麻油。
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味,将人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秦姒只觉得更饿了。
好在店家十分?的麻利,连忙将那两碗馄饨端到了她们面前。
秦姒瞧着碗里雪白的馄饨陪着鲜嫩的绿叶,上面还飘着零星的油花,鲜肉的甜香与麻油混合在一起,简直叫人食指大动,瞬间就信了齐云楚的话?。
她伸手拿了一双筷子,谁知齐云楚一把抢了过去,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了又?擦,这才递给?她。
秦姒恶狠了,也不?理他,接过筷子慢条斯理的吃起了面前的馄饨。
待她将一碗馄饨吃完,十分?满足的放下了筷子,这才扫了一眼眼前的齐云楚。只见他面前的馄饨还好好的一个未动。
“你,怎么不?吃?”
“胃口不好。”他蔫蔫儿的看了她一眼。
他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桌子上,起身将手递给?她,“走吧。”
秦姒却没有将手递给?他,假装没有瞧见他失望的神色,若无其事的掏出帕子擦擦嘴角,向来时的路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没多久,还隐约听见那个卖馄饨的店家看到银子后欣喜的声音。
秦姒心想他如今出门都知道带银子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袖袋,那里空无一物。若不是齐云楚带了银子,她都不知还有什么能够抵押给店家的。
她低头看着在地上拉得长长的影子,只见他越走越快。秦姒不?自觉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谁知他突然疾步走了过来,堵在了她前头。
秦姒心中“咯噔”一下?,看着面前神色淡然的男子,强作镇定,“你做什么?”
“我寂寞,我空虚,我冷。”
秦姒顿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完全不相信这话?是他从口中说出来的,且她觉得这些话?十分?的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一样。
“我想你了……”
眼前的男子偏偏将情话?说的一本正经,多?情的眼睛好似是映进了天上皎洁的月光,亮得吓人,鼻尖上的痣就好似她心口处曾经灼下的一枚朱砂,灼得她心口隐隐作痛。
她忍了一晚上,实在忍不?住了,长叹一口气,“齐云楚你究竟想要干嘛?”
齐云楚一脸坦然,无辜的眨眨眼睛,“我真得冷。”
“所以呢?”
“我想抱抱你。”
秦姒:“……若是我不?答应呢?”
齐云楚不?说话,拿着一对湿漉漉的眼就这么看着她,直看得她心尖乱颤。
秦姒真是怕了他了。她硬起一颗心肠绕过他,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的走回了客栈。
谁知她才进屋子正打算关门,他又?挤了进来,脱了身上的衣裳就往她被窝里钻。
秦姒瞧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只觉得手心滚烫,吓了一跳。
“我去叫人将随行的太医叫过来。”
齐云楚一把捉住她的手,声音越发的绵软,“你不?要走,我无事。”
秦姒瞧了他一眼,替他倒了一杯水。
齐云楚连续喝了两杯水神色看起来好些了,伸手拍拍旁边空下?来的位置。
“我就是睡不着,想要跟你一起睡,你别赶我走。我明天乖乖吃药。”
秦姒瞧见他这个样子,顿时觉得自己禽兽不如,好好的一个人被她糟蹋成了这个模样,饶是铁石心肠,也忍不?住软了下?来。
她解了衣裳熄灯躺到他旁边,拿起另一床被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背对着他睡着了。
齐云楚兴许是累极了,一会?儿的功夫便睡着了。
秦姒却不敢睡,见他睡着了,拿了一块帕子湿了水搭在他额头上。
一晚上她担心他烧坏了脑子,时不时的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好在齐云楚底子好,很快便退了热。她这才放下心,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齐云楚便不在屋内。
秦姒伸手摸着空荡荡的床铺,长长叹了一口气。
红袖这时进来服侍她洗漱。
不?等她开口,红袖便说起了昨晚的事情。
“齐世子瞧着是……唉,奴婢一时没忍住。”
“你待会?儿叫随行的太医替他看一看,盯着他把药吃了。”她一想起他那个模样,明知道他是故意搏她心疼,却也是心软了。
红袖点点头,便出去了。
因为齐云楚风寒的缘故,他们在叶城多逗留了一日。好在这次齐云楚乖乖的吃了药,风寒也好了不?少。
秦姒这才放下心来,立刻着人出发。
接下来好几日,一入夜齐云楚就往她马车里钻。真就如他所说,什么也不?做,甚至手脚都十分?的老?实,
反倒是秦姒十分?的不?适应,只觉得他身上的那股气息实在是撩人。她只能尽量与他远一点,可无论头一天晚上她躲得如何远,第二日一早总是在他怀里醒来。
病好后的齐云楚少了那晚的可怜相,对着她神色极其淡然的表示:“是你自己钻进来得。”。
秦姒瞧着他冷漠的一张脸,一时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因为这种事情她从前没少干,只能当作什么事情没发生。
如此又过了两日。
这天一入夜,齐云楚便钻进了秦姒的马车。
秦姒如往常一样没同他说话,正聚精会神的看兵书。
“我要走了。”他从她手里抽出书放到一旁,盘腿坐在那儿给她倒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