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小哑巴从齐三的眼神中看出自己就算解释也无用,只会越描越黑,更何况像她这种伤残人士本就解释费力,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旁若无人的往外走。

只可惜,她忘了齐三是那种一大早会替主子找疏解对象的憨傻少年,才走出门槛被他叫住。他别别扭扭说:“主子喜欢特别温柔的女子,不喜欢过于主动的……”

小哑巴:“……”

她真想当场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不对,她要挖个坑把齐三给埋在院子里,毁尸灭迹,这样方才发生的事情就只有天知地知她知。

可身后这个缺根弦的少年是云都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所以,她思来想去,只能自认倒霉。

小哑巴实在好奇,那个精明的跟鬼似得言先生,怎么会把自己的义子教成这样的?

人之初,性本善?

她回头看了一眼齐三,见他还想要说什么,生怕接下来的话会让自己忍不住想要动手,赶紧向旁边自己住的屋子走去,然后将今夜一切风月统统关到外面,迅速褪去衣裳鞋袜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接下来几日,齐云楚好像很忙,日日与言先生在书房内不知共谋什么大事。

小哑巴乐得清闲,倒也自在,为了尽早弄清楚状况,她往司药局跑的更加勤快了。

这日,孙太医替她检查完,道:“你恢复的要比老夫想象的快,估计不出一个月,就能够开口讲话,你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先试着能不能发声。”

小哑巴面露喜色,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又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她现在除了从前因受伤落下的头疾好了些,旁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从前的记忆半点儿想不起来。

孙太医又替她仔细把脉,良久,半眯着眼睛捋着胡须道:“淤血已经逐渐退散,只是老夫从前与你说过,记忆这种东西,谁也不能保证。”

小哑巴知道这种事儿急不了,只得按耐住自己的心焦又坐在那儿让他施针。等治疗完的时候,她才起身告辞。

她走的时候,孙太医站在那儿若有所思。

这几日小哑巴日日都来他这里,时间长了,他总觉得眼前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像极了从前认识的一个故人,可一时半会儿,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到底像谁呢?

……

小哑巴完事后往院子里赶。齐三昨晚特地告诉她今日有事要出去。

这几日齐三对她奇奇怪怪,闲着无事就拉着她絮叨齐云楚有关衣食起居的事儿,事无巨细的交代,一副想要将自家主子“托付终身”的样子。

她一向左耳进,右耳出,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让她受不住的是,他每回说完之后,总要总结陈:主子喜欢温柔小意的。

小哑巴心道:“他齐王世子喜欢什么样,关我什么事儿!”

只是,一来她不能说话,二来,她也说不出口,面对着齐三单纯而赤诚的眼神,她总觉得这话说出去的时候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之意。

小哑巴才到院门口,就见着底下的人正在往外拿东西,像是要出门。

齐三刚好从屋子里出来,见到她道:“你收拾一下,我们待会儿要去城郊别院待上几日。”

她很疑惑,明日就是中秋,这时候出去做什么,

齐三见她疑惑,瞥了一眼屋内,悄声道:“我们王府从来不过中秋。”

居然有人不过中秋?

这时,齐云楚从屋内走了出来,睨了她一眼,神色淡淡。

小哑巴见他这几日看自己都是这个表情,心说也不知那晚的事情他到底记不得记得。不过,眼下这事儿不重要,她这个节骨眼不想去别院。

齐三见她仍是不动,生怕齐云楚发作,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你怎么了?”

小哑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摊摊手,表示不想去。

她的嗓子已经快要痊愈,这个时候去了,必定要断了治疗。

齐云楚冰冷的眼神在齐三扯着她袖子的手扫过,淡淡道:“孙太医随行。”

小哑巴:“……”

他突然变得这么好是不是对她有所图谋?

……

半个时辰之后,一切准备妥当。齐云楚与言先生还有表妹等人坐在马车内,齐三与小哑巴负责在前面开路,队伍即将出发,远远地,有人打马过来。

近了,齐三认出那人正是谢毓身边的随从谢辛。

他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郑重行了一礼。

齐云楚还以为谢毓有什么事儿,谁知谢辛道:“我家公子让我来给您的书童送点东西。”

齐云楚面色如常,眼神却冷冷瞥了一眼马上坐着的小哑巴。

那随从敏锐察觉到世子似乎不高兴,哪里还敢废话,立刻走到小哑巴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双手捧上,“我家公子听说您要去别院,山里湿气重,特地让人做了这种薏米杏仁混合了胡人奶酪做成的糖,说不仅可以去湿,还特别的甜。”

谢毓真是有心,日日不重样。小哑巴高高兴兴接了过来,冲谢辛笑笑。

谢辛见她笑起来眼睛微微眯起,实在勾人,耳根一热,连忙低下头,道:“我们家公子还说了,这几日他会日日派人过来给您送。”

他说完,赶紧告辞,打马而去。

齐云楚见那小哑巴收的理所当然,半分没有不好意思,甚至还颇为受用的模样,重重方才手中帘子,道:“出发!”

马车内,言溯瞧了齐云楚一眼,笑笑不说话。

赵凝也未将那个细皮嫩肉的小书童放在心上,同自家表哥说邺城打仗守营的趣事儿。

可是她口水都干了,却发现原来最爱听她说这些的表哥眼皮子都没抬过,更别提附和她了。

她嘟嘴,“阿楚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齐云楚这才回过神,“你方才说什么?”

赵凝委屈巴巴的看向言溯,“言叔叔,你看他,他方才一直盯着那个小哑巴看……”

齐云楚一听她说到小哑巴,皱眉:“不过是一个细作,闲来消遣的玩意儿,有什么值得我看!”

赵凝被他阴沉的脸色吓到,瘪了瘪嘴,看向言溯,都快哭了。

表哥虽然平时也不爱跟她玩,可从未像这样凶过她。

言溯看着眼前豆蔻年华,尚不知世间一切愁苦,眼圈红红的可爱小姑娘,故作生气瞪了齐云楚一眼,“怎可这么对阿凝丫头讲话。”

齐云楚知道方才的话有些重了,只得耐着性子哄了她两句。

赵凝单纯,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又开始像一只百灵鸟一样,与他二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马车外面的小哑巴听着马车内不时传来小姑娘的清脆笑声,夹紧了马肚子,向前奔去。

一行人晚上才到王府别院。

别院是建在一处名为苍梧的山脚下,入口处是一处清幽的林口。林口再往里两旁居然是一片紫色花海,花香浓郁,沁人心脾。

小哑巴头一次见到有人别院做成这样的,新奇的很。

齐三指着那一望无际的花海,道:“这些都是大王给王妃种的,后山还更多呢。”

她忍不住心生向往。也不知这个情深意重的齐王到底是个什么样,还有那早逝的齐王妃,据说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不过仔细想想,能生出齐云楚这般容貌的父母,又能差到哪里去。

就是不知他性情如何,若是向齐云楚一样,那可真是糟透了。

只可惜,她并未见着传说中战无不胜的齐王,别院的管事一见着齐云楚与言溯,喜道:“大王说是替王妃去寻一种新的花种,要明日才回来,请世子与先生先歇歇。”

齐云楚却神色淡淡,看不出半点的喜悦。

言溯点点头,“知道了。”

小哑巴觉得齐云楚的表情奇怪的很,按道理来说,齐王只有他一个孩子,难道见到久未见面的父亲不该感到高兴吗?

可他仿佛一进了别院就心情沉重,小哑巴直到晚饭后都没再见过他。

不过,她今日骑了一日的马,骨头都快跌散架了,也没心思去探究齐云楚的秘辛,只想赶紧沐浴睡觉。

等到她沐浴后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齐三过来敲门。

小哑巴顿觉焦躁,直到那敲门声第三次响起,她才起身开了门,打着哈欠倚在门边十分不满的斜睨他一眼。

齐三见她散着发丝,随意披了一件外衫,与平日里见着的那个总是束着跟自己一样的发髻,穿着一样的衣裳,模样却比自己不知俊俏多少的美少年截然不同。

他这才惊觉眼前的小哑巴是个切切实实的女子,且是个生的十分好看的女子,或许将来,她还会成为主子的侍妾。

齐三连忙不敢再看她,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结巴道:“主子,让、让你今晚,守夜。”

小哑巴正犯困,一听脾气就上来了,整个人都气精神了。

开什么玩笑,去给齐云楚守夜,嫌自己命不够长?

可在齐三眼里,整个云都除了大王只有主子最大。他是替主子来通知小哑巴的,又不是征求她意见的。

不过他这段日子虽本分的告知她如何服侍主子,心里还是拿小哑巴当半个兄弟看待,如今怎么都觉得好像要推兄弟进火坑,有些不厚道。

但是他从记事起,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齐云楚绝对忠诚,一时左右为难,小哑巴不去,他也不好劝。

两人站在那儿足有两刻钟,直到小哑巴受不住他可怜巴巴的模样,才重新回屋穿好衣裳,跟着他去了齐云楚的屋里。

齐云楚刚刚沐浴完,鸦羽似的青丝散落在耳旁,十分闲适的盘腿坐在灯下看书。

灯下爱看美人,果然越看越美。不过小哑巴眼皮子都快要睁不开,也缺了那份儿欣赏的心。

齐三见时辰不早了,劝道:“夜里看书伤眼睛,主子早些歇了吧。”

齐云楚“嗯”了一声,冲他挥挥手。

齐三看了一眼杵在那儿一动未动的小哑巴,冲她使了个眼色,然后退了出去。

他走后,屋子里只剩下小哑巴与齐云楚。暖和的屋里静悄悄,只有山外头的虫鸣夜啼之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小哑巴哪里替人守过夜,也不知该如何守夜,站在那儿困劲又上来了。

齐云楚看了一会儿书,有些口渴,头也不抬,“茶。”

无人上前。

他又忍不住叫了一句,屋里半点动静也无。

齐云楚“啪”一声把书放在案上,正要训斥不守规矩的小哑巴,一抬头,傻眼了。

小哑巴居然站在那儿闭着眼睛睡着了。

真是个人才!

他一时好奇,走过去仔细打量。只见她脸皮稚嫩可爱,双眼紧闭,细长浓密的睫毛在下眼脸处映出一排阴影,呼出的气息又轻又缓,跟平日装的乖巧安静或是偶尔张牙舞爪的模样判若两人。

齐云楚悄悄伸出手想要捏住她微微翕动的鼻子,谁知才触碰发到她的鼻尖,她顿时惊觉,拳头又快又狠落在了他的鼻梁上。

齐云楚:“!!!”

小哑巴迷惘看了一眼一副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男人,随即微微眯起眼睛。

这个人怎么回事,居然偷袭!

齐云出见她一脸防备,捂着越发酸疼了鼻子,瓮声瓮气,“睡觉!”

小哑巴环顾屋内,见除了齐云楚的床榻根本没有她睡觉的地方,只得又将目光投向他。

齐云楚冷笑,“看我作甚,今晚你站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