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安平侯府

楚霄回到侯府后,就将自己一个人锁在了屋里,等到侯夫人和楚音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气得火冒三丈。

侯夫人还能忍下来思考儿子是受了什么刺激,楚音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怒气冲冲地跑到楚霄的院子里,砰的一声推开他的房门,质问道:“阿兄,你怎么又去找那贱人了?”

可她刚一进门,就发现了不对劲。

天色已近黄昏,此时的室内却没有点上蜡烛,反而阴沉的可怕。

房间正中央的桌子旁,只隐隐约约能见到一个人形的轮廓,黑沉沉的,看着可怕得紧。

楚音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她缩了缩脖子,声势顿时弱了下来。

“阿、阿兄……”

楚霄慢慢转过身,看着门口的少女,眸光深沉。

“你方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楚音下意识地摇摇头,只觉得现在的阿兄令人害怕。

楚霄盯了她半晌,默默转过头,低声唤道:“来人。”

“世子!”下人立刻应声。

“送姑娘回院子。”他低声道。

楚音刚想拒绝,可察觉到楚霄明显不好的心情,难得明智地没有说什么,之回头看了眼楚霄,咬了咬下唇,心有不甘的离开了。

待人消失不见后,楚霄才又问道:“父亲可回来了?”

“回世子的话,侯爷已经回来了,现下应该是在书房。”

楚霄起身,朝着书房走去,下人跟了上去,约莫一个时辰后,楚霄从书房里出来了,神色莫测。

那侍从虽好奇一向不着调的世子同侯爷都说了什么,但也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忍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另一边,淮南王府

钟闻月拿起纸张吹了吹,等到上面的墨迹干了之后才递到顾卿流面前:“呶。”

顾卿流好奇的接过:“什么东西?”可当他随意地一扫,眼神顿时一凝,歪斜着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起来。

只见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天元五年夏,北方地区大旱;当年秋,百姓遇灾荒,景王趁机造反。

天元六年初,平定景王叛乱;当年中旬,辽国趁虚而入,宣仪长公主应辽国要求前去和亲。

……

天元八年,江南地区洪水泛滥,百姓颗粒无收,集体北上,却突逢暴风,被冻死者不计其数……

天元九年,辽国使臣入境,景王与其勾结,以谋逆之罪处斩……

……

天元十二年,辽国来犯……

天元十四年,淮南王率兵出征……

天元十八年初,宣仪长公主毒杀辽国皇室;同年二月,大败辽国……

……

天元十八年春,淮南王班师回朝。

顾卿流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看过去,心中的震撼一点都不少,他神色复杂道:“这是……”他心下已经十分明了。

钟闻月微微一笑,轻声道:“人为的事情或许会有改变,但这些大事和一些天灾想来也不是我一朝重生就能改变的。”

就像是景王造反那件事一样,前世的景王得到了那批金矿,有足够的财力为自己的野心浦路,但现在的景王确实没能拿到那批金矿,拿在前世的那个时间,他还会造反吗?钟闻月说不准。

她顿了顿,看着顾卿流,又道:“我有幸重来这一回,自是希望能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感激上天的恩情。”

重来一回,她尽力避免一些可能会发生的悲剧,或者将那些悲剧的损失降到最大,一来,是感念上天的恩情,多行好事;二来……

也是因为如今她身为淮南王妃,她的丈夫是淮南王,当今圣上的亲第,肩上担着的,说是整个大齐的责任也不为过。

她自是不希望那些天灾人祸再如前世一般,惹得无数百姓殒命,无数的家庭流离失所。

顾卿流深吸一口气,将她拥进怀里,柔声道:“这些事,以后有我帮你扛着。”

一个人的重生,换取的是无数人的康健,是无数家庭的团圆,是整个大齐的国泰民安!

顾卿流此时才算真正明白,她之前总是会时不时的露出那种忧愁的表情是为何了。

因为她一直把那么艰巨的任务担在自己身上。

他道:“以后这些事你不用再操心,我自会同皇兄说,还有朝中的文武百官,总不会干吃不干活的。”

钟闻月笑了笑,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她道:“我前世的活动范围也就那么大,许多事知道也是稀里糊涂的,除却我写的那些事,可能还有一些事,只不过没传到京城,没传到我耳朵里。”

她想了想,一时有些愧疚,自己前世怎么就一直局限于安平侯府那一亩三分地呢?若是能多出来走走,说不定就能了解到更多有用的事情。

“——要不你去问问楚霄?他时常流连在外,知道的想来也比我多,你去问问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更有价值的信息?”她劝道。

顾卿流眉头一皱,似乎很是不情不愿,但对上钟闻月清浅的眸子,心又顿时软了下来,他轻笑道:“我晓得了。”他在她的乌发上轻轻落下一吻,“这些事我会跟皇兄和朝中文武百官商议,你呀,就放宽心。”

钟闻月在他怀里蹭了蹭,而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道:“——对了,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是最近会发生的。”

顾卿流挑挑眉头:“什么事?”

钟闻月咬咬牙:“今年六月,青阳府那边会下一场暴雨,进而引发山洪,引得数百人葬身与那山洪之中。”

她又道:“前世这个时候,青阳府知府还是周大人,这件事一下来,直接传到了陛下的耳朵中,陛下震怒,将周大人贬到了南蛮地区。而现在我已经听云茴说过,皇兄原本就有意将周大人调到南蛮,才知可能是我不了解事情的起因,但无论怎么样,这场洪灾怕是难以避免。”

她认真地看着他:“旁的不说,最起码能早些做准备,将这场山洪的影响降到最低。”

青阳府是她长大的地方,她自是希望那里的一切都能好好的。

——说不定,她还有机会回去呢。

顾卿流思忖了片刻,也就明白了过来。皇兄对周家一向重视,前些年因为贵妃的缘故周家被迫离京,去青阳府当了个小小的知府,但皇兄一直念着他这个人有能力,也给他个选择——是回京还是到南蛮历练一番。

至于后来的那场山洪,想来是因为大肆开采那里的金矿的缘故才令山体如此脆弱。这件事说来也怪不得周大人,皇兄所谓的震怒想来是真的,但绝对不是冲着周大人,反而借故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他安排到南蛮那边。

“我知道了。山洪那件事想来也是我们收尾工作做得不当,我让人快马加鞭到青阳府,让岳父提前做好准备,你且安心。”顾卿流承诺道。

钟闻月嘴角噙着笑,只觉得所有的事都有人商量的感觉真好。

两人相拥着静默片刻,顾卿流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你同祁夫人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同她认识的?”

毕竟祁夫人那脾气就算他不常在京城也是听说过的。

钟闻月想了想,同他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她第一次遇到祁夫人是在她第二次流产不久之后,那时候她在侯府中受尽冷眼,虽说是念着自己这条命是被淮南王救回来的,不值再当为那些人轻贱自己,可终究是心情憋闷。

在她将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之后,实在受不了侯府的气氛,就借着为死去的孩子祈福的名义去了祈安寺。

拜过佛祖之后,她想寻个清净,结果一不小心就迷了路,到了祁夫人的院子中。祁夫人虽说允许她进来,但对她甚是冷淡,但钟闻月想要的就是这份冷淡,得到了下次还能来的允许之后,钟闻月就仿佛找到了心灵的归宿,时不时的就要来一趟祈安寺,就这样慢慢下来,两人也渐渐能说上一些话了,钟闻月渐渐开始向她吐露自己的遭遇,也从她身边丫鬟的口中得知她的经历。

两人隔上几天就时不时地见上一面,倒颇有种忘年交的感觉。本来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可谁知有一日钟闻月从祈安寺回来之后,忽然碰上了楚音,就听她在那儿阴阳怪气地说什么隔个两三天就往祈安寺里跑,是不是看上了什么野男人,与人家私会呢?

钟闻月自是极力反驳,侯夫人岁不相信她会背叛自己的儿子,但也纵容着楚音刁难她。这么一件事下来,等她下次再有时间去奇安寺,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祁夫人自是问了她怎么回事,钟闻月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倾诉者,闻言自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祁夫人为人刀子嘴豆腐心,钟闻月本也不希望她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来安慰自己,却不料她反而说她蠢得一派糊涂!

也是从那时起,钟闻月才知道,这看似每日吃斋念佛、善心无比的祁夫人竟也有那么一段“丰功伟绩”!

斗小妾,斗庶子,钟闻月是听得目瞪口呆。但也是在她的耳濡目染和言传身教下,她才能鼓起勇气亲自为自己报仇。

如果说淮南王是救了她一命,那么祁夫人就是就是给了她余下的生命以意义。

没有祁夫人,钟闻月或许一辈子都只能浑浑噩噩的活着,永远都想不到用自己的手来为自己报仇。

也是从那时起,二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钟闻月也是知道她一直在想着她的儿子,盼着她的儿子早早的归来,就主动提出要给她当义女,代替她的儿子为她尽孝。

顾卿流听了一阵沉默,万万没想到他看似文静娴雅的王妃,竟然是祁夫人教出来的。

钟闻月轻叹一声:“可惜的是,干娘郁结于心,早早的就去了,直到死前嘴里也还一直在念着小公爷的名字。”只是她却没能见过她的儿子,死不瞑目。

她死了之后,钟闻月替她等,她告诉祈安寺的人,若是有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男子来找祁夫人,就一定要同她说。

可直到她去世,也没有等到他的消息。

顾卿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祁国公府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祁国公府的男儿就没有一个孬种,个个都是忠君爱国!

于祁良霂而言,他的母亲的确很重要,但这种重要若是跟大齐的安危比起来,却又显得那么的不值一提。

身为将士,当的是为国为民,又岂能为一小家而放弃一大家?

儿女私情,和国家大义,鲜少能两全。

钟闻月自是知道顾卿流的顾虑,她只笑了笑,道:“我不奢求别的,只希望干娘能够平平安安,能见到小公爷一面。”

只是一面也好。

祁夫人会理解的,也会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