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闻月眸光轻颤,道:“世子这话是何意?”
他上前一步,急忙就想拉着她的手道:“闻月,你不用装了,你也是重生的对不对!”
钟闻月退后一步,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弄得楚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钟闻月移开视线,目光不由落在门口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身上,忽地一笑。
刹那间,她觉得就这么说开也好,也懒得再装了。
把自己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她慢慢坐了下去,眸光轻移,望着楚霄,低声笑道:“是又如何?”
楚霄瞳孔霎时间瞪大,身子一个不稳往后踉跄了两步,一双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楚霄今天之所以来这淮南王府,是因为这些日子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好像从他重生回来的那一刻起,跟钟闻月有关的一切都变了。
她没有嫁给他,而是成了淮南王妃;钟闻钰也没有耽误学业,在今年就考取了探花……
跟她有关的所有事,都变得跟他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
他本以为一个没什么趣味的女人,就算没了,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可是临到头来,没了那么一个人,楚霄觉得哪哪都不是滋味。
是爱也好,是习惯也罢,可没了那个人,终究还是不一样。
要说楚霄有多么确保钟闻月也是跟他一样重生的倒也不是,只是这件事几乎成了他心里的一个执念,每每想起,就悬挂在心里放不下。
今天鼓起勇气擅闯淮南王府也是这个原因:钟闻月若是拒绝了,那么不管她是不是在说谎,他今后都能慢慢放下了;若是承认了,他也能明白为什么。
可虽是这么想的,当钟闻月真的承认的时候,楚霄还是难以接受。
好半天,他才哑着嗓子道:“为什么?”
钟闻月眸光低垂,朝着门外瞥了一眼,淡淡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愿意嫁给我?”楚霄很是困惑道:“我们前世,不是很好吗?”
“——很好?”钟闻月顿了顿,而后嗤笑道:“楚霄,你觉得,什么是很好?”
楚霄张口就想说她贵为安平侯世子夫人,生活惬意,可一想到他娘亲和妹妹的态度,就瞬间哑口无声。
重活这一世,别的不说,他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之前所认定的真相未必是真的。
他没说话,钟闻月就替他说了。她轻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五品小官之女高嫁进你们安平侯府,很是光鲜亮丽,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楚霄抿唇不语。
“你是不是觉得,安平侯夫人对我和蔼可亲,楚音对我尊敬有加,下人们对我恭恭敬敬,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楚霄哑然无语,他就是再傻,听着钟闻月这些话,也能明白过来前世她在府里的处境不如他所看到的的那么好。
钟闻月看着他那副愧疚的嘴脸,心里只觉得恶心,她忽地笑道:“我再告诉你一些事吧。”
楚霄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钟闻月笑意盈盈道:“还记得你最宠爱的那个小妾青荷吗?”
楚霄下意识地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是他第一个小妾,当时也颇得他的喜欢,只可惜后来受不住寂寞,同一个野男人有染……不对!
楚霄猛地抬头,看着她,声音颤抖道:“她……她……她没有……”
“她当然没有!”钟闻月温声道,只是那脸上的笑容让楚霄看了只觉得恐怖。
“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自寻死路呢?”
还没等楚霄反应过来,钟闻月又道:“知道楚音为什么会想不通给我下毒吗?”
楚霄张张嘴,颤声道:“也是你做的?”
钟闻月微微一笑,“不止,还有方念慈,还有安平侯夫人,你觉得她们都是怎么死的?”
楚霄脸色苍白,嘴唇张张阖阖好半天,才道:“就算是他们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也不至于这般心狠手辣,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钟闻月反问道,“你知道我第一个孩子怎么没的吗?”
楚霄面上一是有些迷茫,想了好半天,才道:“……不是意外跌了一跤没的嘛?”
钟闻月摇摇头,笑眯眯道:“这就要问问你最宠爱的那个小妾了。”
当时他们成婚三个月,楚霄就对她厌烦了,没过多久,就纳了个小妾进府,还天天宿在那小妾的房内,对她甚是宠爱。钟闻月那是刚刚适应了安平侯府的生活,还没稳定下来,就被侯夫人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说她没用,不能抓住丈夫的心。
钟闻月自是心累无比,好在半年后她终于有了身孕,安平侯夫人对他的态度也是改观了不少。钟闻月也是每日安心的养胎,不求别的,最起码能然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可谁知那小妾青荷是个胆大包天的,竟然趁她一个不备,将她推倒在地害得她流产!
更可悲的是,当时并没有外人在场,钟闻月说青荷是罪魁祸首可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楚霄对她甚是宠爱,安平侯夫人也对她连个孩子都保不住颇为不满,偌大的一个安平侯府,连个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害死她孩子的人在那逍遥快活。
楚霄拼命摇头:“不、不是的!青荷她那么温柔善良,怎么会做这种事?”
钟闻月没有纠正他,只接着道:“我第二个孩子,是被楚音联合方念慈一起害死的!”
“不可能!”楚霄大叫道:“阿音就算再怎么不好,也不可能会害我的孩子!”
钟闻月冷笑道:“相不相信随你。”
婚后第三年,有一天钟闻月要去祈安寺上香,楚音忽然说要跟她一起去,连带着方念慈了,钟闻月虽然对这个一向不喜欢自己的小姑子和一直对楚霄虎视眈眈的方念慈心有顾忌,可碍于侯夫人都发话了,她也不能不答应。
拜完佛回来后,楚音借口在路边看到一朵好看的花,非要她去摘,钟闻月无奈,只能依着她的话下了马车,可谁知她刚下马车楚音就命车夫赶快走,钟闻月在后面追了更好半天都追不上。
她以为这样就完了,大不了自己等一等,蹭着别人的马车回去。可谁知不过一会儿,忽然从一旁窜出来的一群山匪,叫嚣着要把她抓回去,钟闻月自是拼命抵抗,可片刻就觉得觉得腹部隐隐作痛,低头一看,血迹染上了裙子,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钟闻月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楚音地歹毒,她竟是想让那群山贼把自己劫了,好让自己坏了名声,那时候安平侯府自是容不下这么一个坏了贞洁的儿媳妇,到时候方念慈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嫁进安平候府了?若非中途碰到人,将那群山匪赶走,又让人把她完好无损地送回安平侯府,那楚音和方念慈的计谋就是真的得逞了。
回到府中之后,对于楚音害了她流产这件事,安平侯夫人非但没有责怪自己的女儿什么,反而是说没用,说她没有福分生下安平侯府的孩子。
也是从那时起,钟闻月才是真正的绝望。
还有兰衣兰袖两个人——钟闻月永远都无法忘记,兰袖不过就是为她说了两句话,竟就被楚音以不敬主子为由在她面前生生杖毙!而兰衣,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就被她以通奸的名声给卖进了窑子。
那时候钟闻月不在府中,等她知道后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挽回不得。钟闻月跑去见兰衣,永远都无法忘记她浑身青一块儿紫一块儿,披头散发浑身凌乱的样子。等她被安平侯府的人强行带了回去后,就听说兰衣自尽身亡的消息。
两个孩子,兰衣兰袖,四条人命!
“你怎能……如此恶毒?”楚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是不能相信自己从前的妻子竟是这么一个人。
钟闻月低低笑着:“四条人命!你们安平侯府欠了我四条人命,我不过是讨回来而已,又怎么能说是恶毒呢?”
对于青荷,她设计让她被捉奸在床,被盛怒之下的楚霄赶出府去;
对于方念慈,既然她心心念念想要嫁进富贵人家,她就满足他,设计让她嫁给一个五六十岁还有特殊癖好的老头子当不知第几房妾室,旁的不说,荣华富贵是应有尽有;
对于楚音,她让人怂恿楚音给她下毒,又将这件事闹大,让燕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安平侯府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德行,连自己的长嫂都能陷害,还有什么是做不了的?就在安平侯夫人无奈把楚音安排到一个寺庙礼佛,让她先避避两年的风头时,又设计让她跟燕京成一个著名的纨绔子好上了,让她心甘情愿的当那个纨绔子的外室,甚至未婚先孕,彻底毁了她的名声。
对明明知道所有事却选择冷眼旁观的安平侯夫人,钟闻月则让她继续冷眼旁观,让她看看她所疼爱的儿女都是什么样的下场。再与她争夺府里的管事权,将府中的大大小小权利从她手中一点一点的抠出来,让她只能干看着着急却什么事都做不了。
“青荷,方念慈,楚音,安平侯夫人……”钟闻月慢慢数着,忽地想到什么似的,对着他道:“对了,我死的早,你跟我说说,阿恒最后怎么样了?”
阿恒,楚霄同青荷的儿子。也是安平侯府唯一的子嗣。
楚霄身子一僵,急道:“你把阿恒怎么了?不管怎么样,阿恒是无辜的呀,他还是个孩子!”
“你放心,我没把他怎么样。”钟闻月柔声道,“我只不过是惯着他罢了,他要钱,我给他;他要人,我给他;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会满足他。我跟他说,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得纵着你,没有什么人是安平侯府得罪不起的。”
楚霄眼前一黑,这样的教导下来,岂不是让他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楚霄无力道:“你怎能……”
“我怎么不能?”钟闻月冷着脸道:“莫非你当真以为我会那般好心,尽力教导一个害死我孩子的女人的儿子?”她嗤笑:“要说我也没做什么,可无奈他跟他母亲一样,不知好歹,贪婪无度;也跟你这个父亲一般,纨绔任性,眼高于顶!”
“——这怎么能怪我呢?”
楚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前都在发黑,他想到什么般,问道:“我,我前世除了阿恒,一直没有孩子,是不是因为你?”
钟闻月笑得灿烂:“是啊!”
“我还可以告诉你,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楚霄猛地瞪大双眼:“也是你害死的?”
钟闻月摇摇头:“这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说起来,他的死,跟你可脱不了干系呢。”
楚霄茫然:“什么意思?”
“当初安平侯府为什么会去青阳府,你不知道吗?”钟闻月问。
“……是为了那处金矿?”楚霄迟疑道。
“安平侯是怎么知道青阳府有金矿的?”
“是景王告诉父亲的。”
“安平侯又为什么要替景王办事呢?安平侯府若是不淌这趟浑水,还可以保住几十年的繁华,他为什么要想不开,偏偏去帮助景王呢?”
楚霄心慌的厉害,大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闻月微微一笑,诱导道:“因为安平侯知道你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你就是一个废物!安平侯府落在你的手上,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保持原状,是绝对不可能再进一步的!他为了安平侯府的未来,只能铤而走险选择这条路!”
楚霄脸色煞白。
钟闻月声音温柔,可那一字一句却是在往他心窝里戳:“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父亲原本打算成事之后就把他在外面的那个私生子接回来,那个孩子聪明得很,比你强了不知多少,定是能振兴安平侯府的门楣?到时候他身居高位,就算你的母亲也不能说什么!”
“父亲有私生子?怎么可能?父亲怎么可能会有私生子?我怎么不知道?”楚霄拼命摇头,无法想象一向疼爱他的父亲在外面居然有私生子。
“你当然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了,那孩子还能活得了吗?死在安平侯夫人手上的那些庶子庶女还少吗?”
楚霄神色怔愣,只觉得自己从前所信奉的一切都被打碎了。
是因为自己吗?因为他的无能、纨绔,才导致父亲死亡,安平侯府逐渐走向下坡路。
钟闻月神色平淡道:“其实重来一回,只要你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我也不想把话都说开。但……”他眸光轻转,看向楚霄的眼神冰冷无比:“谁让你偏偏要来招惹我呢?”
楚霄身子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儿没跌坐到地上。
他拼命的摇头,一会儿哭一会笑,看起来就跟个疯子似的。
钟闻月冷眼旁观,只淡淡道:“既然话都问清楚了,世子且回吧!”
楚霄张嘴还想说什么,却不料脖子后面一紧,回头一看,就见顾卿流漠然的站在身后,冷冷道:“再不走,本王亲自送你回安平侯府。”
楚霄缩了缩脖子,又不甘地看了钟闻月一眼,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带人走了之后,顾卿流站在离钟闻月不远处一动不动,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闻月坐在一旁,没敢看他,只低声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心狠手辣?”
顾卿流还是没说话,钟闻月打完着手中的杯盏吗,内心忐忑的等着他的答案。
良久过后,顾卿流说话了,他问道:“我呢?”
“什么?”钟闻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你的前世里,我呢?我在哪儿?”顾卿流眉头紧皱,似乎对于前世钟闻月的世界里没有他很不满。
钟闻月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顾卿流就那么看着她,也不催促。
钟闻月抿抿唇,“我……前世……没遇到你……”
似是担心自己说的不够明白,她又道:“前世,我没有去青阳山上……”
没有去青阳山上,自然也就没有遇到那时候正在青阳山上的顾卿流。
顾卿流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的意思,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后,他冷静下来,分析道:
“前世你没去过青阳山,但是后来见过我,而且我或许帮过你,所以你才会在青阳寺为我祈福!”
那句“三愿淮南王一生康健,无忧无痛”他一直铭记于心,也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他们明明没见过钟闻月却愿意为他祈福。
“——你说希望我平安康健,也就说明,前世的我身体并不健康?你那时候在青阳山又没有遇见我——所以,我还活着,但是双腿残了?”
这是最合理的说法,毕竟他当时受伤最重的地方就是那双腿。若是钟闻月没有遇见他,那她或许生命无虞,但本就受了重伤的腿再耽误下去怕是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但处在青阳寺中,为他治疗的弘毅法师也说了他的腿若是再耽误片刻怕是就救不回来了。
钟闻月默默点了点头。
顾卿流走到她身旁坐下,“同我说说吧。”
钟闻月看着他,睫毛轻颤,张张嘴道:“你想听什么?”
顾卿流揉了揉她的脑袋,拥着她的肩膀,想了想道:“说说我,说说你。说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钟闻月看着他,忽然就放下了心,她靠在他的肩头上,将她所知的一切娓娓道来。
“在我从青阳府到燕京城之前,我们之间并没有交集;等到了燕京城之后,听到了关于你的消息,也是说你残了双腿,不出王府久矣。你我二人真正见面,是在那一次我被楚音设计的时候……”
那次面对那么多劫匪的言语侮辱,钟闻月纵是反抗也反抗不得,再加上楚音早早就设计好了这件事,就连从祈安寺回来的路也是精挑细选的一条不会有什么人经过的小路。
叫天无策,叫地无门,钟闻月绝望之下差点想直接自裁,也好过被那些山匪劫持后坏了名声再回到安平侯府被那些人侮辱耻笑。可就在她下定决心要自尽的时候,忽然一辆马车从不远处缓缓驶来,在钟闻月面前慢慢停了下来。
正是淮南王的马车,钟闻月那时候就仿佛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那群山匪本想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却被淮南王带的人三下两下的就解决了,事后还派人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回了安平侯府。
所以淮南王于她而言就像是身处绝望时的一道光,若不是他,她恐怕早就死在哪一天了,又哪来的在后来为自己报仇呢?
“其实那一次我并没有看到你长设么样子,你一直待在马车里没有出来过,从始至终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都拿下。”
一句是“送她回去。”
就这两句话,一直被她铭刻于心,甚至就在死前,最想见的人,也还是他。
顾卿流没说话,她慢慢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就见他脸色难看,她心里咯噔一声,强颜欢笑道:“你是不是嫌弃我——”
顾卿流神色莫名,摇摇头道:“不是。”
钟闻月憋着嘴,“那你为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他,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钟闻月心里也很忐忑不安,只能用这种撒娇无赖的方式的方式来掩盖心中不安。
顾卿流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看着她,眸光复杂,好几次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钟闻月心里越来越凉,脸上的笑容也差点挂不住了。
她咬咬下唇,正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说开,就见顾卿流放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因为我前世救了你,所以你对我情根深种。所以,你喜欢的只是前世的我,是救了你的我,而不是今生的我。”
“但我这辈子没有救你,所以……”他咽了口唾沫,神色艰难道:“你不爱我。”
钟闻月目瞪口呆,怎么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发展——或者说,怎么都没想到顾卿流会这么想。
她声音干涩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卿流低垂着眉眼,声音莫名:“难道不是吗?”
其实也不是没有漏洞,比如他之前疑惑的他们从前从未见过,为什么钟闻月会在佛祖面前为他祈福?他自己解释的是她听说过自己战神的威名,所以心悦他。可随着对钟闻月了解的加深,这个理由就越发难以成立。因为他知道钟闻月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见钟情一见钟情,便是见了才能钟情,更何况,钟闻月还不是个会一见钟情的人。
就算如此,他还是在安慰自己,没有把这件事刨根问到底,因为他害怕事实的真相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了的。
今日听到的那番关于重生的话,哪怕再震撼,也没有“真相”令他心痛。
钟闻月爱他只是因为他救过她,那么今生他没救过她,她还爱他吗?或者说她爱的是前世的那个傅廷川,对他,只不过是爱屋及乌?
那他之前所认定的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又算什么?他巴巴地向皇兄求了一道赐婚圣旨又算是什么?、
他眸光深沉,一眨不眨的盯着钟闻月,想要听她的解释,却又害怕她的解释。
害怕。
大齐赫赫有名的战神也会害怕。
钟闻月此时是哭笑不得,她只觉得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反过来了,忐忑不安的难道不该是她?纠结不已的难道不应该也是她?
“……你怎么会这么想?”好半天,她才无奈道。
“不是吗?”顾卿流一双幽深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钟闻月深吸一口气,看着他认真道:“若是没有淮南王,恐怕我早就死了,淮南王与我而言是救命恩人,是我可以做什么事去维护的人——哪怕付出性命!”
顾卿流脸上肉眼可见的失落,他凤眸轻眨,正想强装不在意,就听钟闻月道:
“可他不是顾卿流。”
他猛地抬眸,看着钟闻月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仿佛闪烁着星辰。
钟闻月微微一笑,伸手掰开她的大掌,强硬地将十指嵌在他的十指缝隙间,然后紧紧地,十指相扣。
“淮南王与我而言极其重要,我对他的感情也很深厚,但那些感情中有感激,有敬佩,有尊敬……但是没有爱。”
“我爱的人,不是淮南王傅廷川,而是我在山上救的那个人,是顾卿流。”
“是我的卿卿,我的娇娇,我的……夫君。”
她伸出另一只手捧着他俊美的面庞,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低低浅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当初救你的时候、答应你的求婚的时候,又不知你是淮南王。”
顾卿流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似是也想到了自己刚才的反应有多丢人,他微微别过脸,耳根染上了些许绯色,只是握着钟闻月的手却不曾放松过。
钟闻月清浅的眸子中带上了深深的笑意,只觉得方才自己坦白时所有的紧张忐忑都化为乌有。
有这么一个爱她的男人,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钟闻月依偎在他的怀中,听着他那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微风吹过,洒落一地阴凉,影影绰绰的阳光之下,那两个相拥的璧人显得格外的契合。
“你说你死的早,是怎么回事?”顾卿流又想起了她的话,问道。
钟闻月沉默了片刻,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也就是身体不太好,早早地就走了。”
她这话避重就轻,顾卿流也明白事实恐怕没她说的那般简单,只道:“这辈子,我陪你一起长命百岁。”
钟闻月鼻子一酸,眼眶忍不住泛起了红色,她笑道:“好。”
又过了片刻,钟闻月才低声问道:“你真的不介意吗?”
“不介意?”顾卿流嗤笑:“怎么可能?”
“我介意你曾经与别人有过最亲密的接触;我介意你亲密的唤着另一个人夫君;我介意你与他有着共同的子嗣……”
“——但我最介意的,还是为什么我们前世不曾相遇,为什么我没有爱上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那些事,光是听着,就让他心疼无比。他无法想像,他捧在手心上疼宠爱护着的姑娘,前世到底被那群渣淬怎么对待。
他的姑娘,他的王妃,合该受尽万般疼爱,却被那群人磋磨得早早逝去。
他低头,用鼻尖磨蹭着她的鼻头,呢喃道:“阿满,这一世,换我来疼你。”
钟闻月揽着他的脖颈,热泪盈眶,哽咽道:“好!”
重生一回,遇到这样的男人,她何其有幸。
或许,她前世积累的所有不幸,都是为了在今生遇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我来啦,我带着肥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