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王府派去的人早早地就在贡院外等着了,今日正是出榜的日子,一向人烟稀少的贡院外此时也是人声鼎沸,都争相往前挤,想要第一眼看到出榜。
“出榜啦!出榜啦!”不知是谁在那嚷嚷了一嗓子,人群中顿时沸腾了起来,紧接着就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朝廷人员穿过人群,在围观人们热切的目光中将那杏榜张贴起来。
“快快快!头名是谁啊?”
“等等等等!”
“是、是一个姓秦的……”
“那第二名呢?”
“姜……韧……,是姜韧,姜国公府的大公子!”
王府里派去的人听着前面的人一个又一个的报着名次,心里也忍不住着急起来,大声喊道:“钟闻钰呢?钟闻钰在榜上吗?”
“钟闻钰……在!在!在!”
“第三名呢!”
那侍从顿时心下一喜,又挤了挤才挤进去,仰头一看,钟闻钰那硕大的的三个字果然占据榜单前面,赫然便是第三名!
周边的人见着了或是真心实意或是语气酸溜溜地贺喜道:“恭喜恭喜啊!”
那侍从笑得跟朵花似的,连忙回礼,“同喜同喜!”
语罢,他就连忙退出人群,快速奔回王府,好回去向一直在等着的王爷王妃报喜。
王府里,钟闻月面上冷静,垂在身前的手却是不由缠绕在一起,一圈又一圈的缕着手上的帕子。
时不时的往门外望一眼,那望眼欲穿之态,只令顾卿流无奈,他暗暗瞪了一眼在下首坐着的面色淡然丝毫没有紧张之感的钟闻钰,劝道:“别急别急!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你看看阿钰自己都不着急呢,显然是十分有把握!”
钟闻月这时候哪能听得进去他的话,顾卿流见着,只能无奈的坐在一旁不说话,他早该知道,有这臭小子在,他在钟闻月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地位。
好在报信的人回来的很快,前脚刚一进门,后脚就有人来禀报,钟闻月激动的连忙站了起来,就见一直淡定无比的钟闻钰神色间也不由有些紧张。
那侍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还没来得行礼,就听钟闻月神色焦急道:“不必多礼,你且说阿钰可中了?”
“中了!中了!”那侍从满脸喜色,高兴的道:“第三名呢!”
钟闻月顿时笑了出来,心下的担忧一下子就放了下去。
钟闻钰松了一口气,这成绩倒是与他想得大差不差,他复上前一步,问道:“那头名和第二名是谁?”
侍从喘了口气道:“头名是一位姓秦的公子,第二名是姜国公府姜韧公子!”
这一回顾卿流倒是有些惊讶,道:“姜韧才是第二?”
虽说阅卷采取的是糊名制,但相对而言还是燕京城的学子占优势的,而在燕京学子中,又尤以一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占优势。
因为一些当世大儒大多在燕京城,而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自幼便得名师教导,在那些大儒面前也是挂的上号的;此外,燕京城的学子在燕京多有才名,多多少少也能传到一些大儒的耳朵中去,若是再优秀一些的能够形成自己的风格,就能在大儒的心中留下很深刻的印象,甚至还有机会上达圣听,这样一来,不管是对会试还是殿试都是极有帮助的。
否则的话,顾卿流也不会巴巴地为钟闻钰推荐章寅。
顾卿流对科举这件事不太了解,还是因为此次科举的人中有钟闻钰,还有一个向来同他玩得比较好的姜韧,这才多了些关注。
会试开始之前,燕京城中的人就在暗暗下注说是这一届的状元郎恐怕非姜韧莫属了,毕竟一来他自幼便有才名,二来当今皇后是他嫡亲的长姐,就算在皇上那也是挂得上号的!却没想到,成绩出来了,他竟然只是一个第二名。
顾卿流看着钟闻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那秦公子是什么人?”
钟闻钰定了定神道:“秦公子,名秦柏琰,出自滇南一带,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出身。”
顾卿流脸色更是复杂,一个普通的农户出身,结果打败了姜韧还打败了钟闻钰?
钟闻钰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那秦公子虽说是出身低微,但难得的是他的文章言之有物,只是燕京城里没有什么名声罢了。我这些日子在燕京城里,也认识不少大齐各地来的青年才俊,方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也曾将他写的文章拿给老师看过,老师看了赞不绝口,直言他会是我的一个劲敌!”
那秦柏琰虽说名声不显,但因着自幼生于乡野,见识的也多是底层百姓的生活,写的文章也更贴近实际,关注百姓的真实需求。
钟闻钰面上满是钦佩,道:“若论文章,我确实自愧不如!”
当今圣上治国讲究求实,要求体察民情,深入百姓中去,也因此这两年对这种类型的文章多是赞不绝口。
顾卿流想了想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左右是他皇兄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倒是姜韧原本唾手可得的状元这下恐怕也是要被人抢了去!
虽说不是头名,但第三名也已经很不错了,钟闻钰瞧着倒也满足,顾卿流本以为钟闻月也会替他高兴,回头一看,却见钟闻月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顾卿流有些奇怪道,莫不是对钟闻钰这成绩还不满意?
钟闻月回过神来,摇摇头,笑道:“没想到我们阿钰这么厉害,姐姐都没想到!”
钟闻钰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钟闻月笑道:“行了,既然成绩已经出来了,那你这两天就先好好歇歇吧,再悉心准备殿试的事。”
“而且这般好事,可得好好庆祝一番。”她眸光一转,道:“今日便在府中设宴为你好好庆祝一番可好?”
钟闻钰摇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我这些日子已经休息的够好了,先生要我成绩出来后就去找他,好准备殿试!”他灿烂一笑:“阿姐要是想为我庆祝,就等殿试结束后,我高中进士再说吧。”
钟闻月也没勉强他,依言道:“好!”
一起用了午膳过后,钟闻钰就回去了钟府,顾卿流则一直陪在钟闻月身边,他温声道:“怎么了?”
好像自从刚才开始,她的情绪就不太对,闷闷不乐的。虽然她面上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顾卿流何其敏感,哪里会察觉不到不对?
钟闻月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她顿了顿:“就是觉着阿钰都长那么大了!”她感叹道。
顾卿流眸光一沉,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但看着钟闻月有些飘乎的目光,还是没忍心接着问下去,他知道钟闻月有事瞒着他,他也一直等着她什么时候主动把这件事告诉他,但现在看来……
顾卿流眸光一暗,钟闻月见了,心里一痛,有些慌乱的别过眼睛。
她有时候也想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但无奈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凭心而论,要是别人跟她这么说,她会信吗?
钟闻月不敢保证。
两人一起离开,顾卿流半路上说是有事去了书房,钟闻月一人回到正院后颇有些无精打采。
秦柏琰……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前世安阳死活都要嫁的那位状元郎就叫秦柏琰。
她忍不住抵着脑袋哀嚎一声,这都什么事啊!
……
四月二十一,正是殿试举行之日。
钟闻钰进了皇宫考试,钟闻月也被太后宣进了宫里,陪着太后和皇后说说笑笑。
当今皇帝后宫中没有旁的嫔妃,因此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倒还清闲,时常可以来慈宁宫陪着太后说说话。
太后娘娘坐在上首,看着钟闻月不同以往那般模样,反而时不时的走神,不由笑着调侃道:“阿满这是担心太极宫中的事?”
钟闻月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笑,顺势应了下来,道:“阿钰头一回参加,儿媳难免会担心。”
太后慈和的笑笑:“你就放下心吧,皇帝不都说了,阿钰是个可造之材,你还在这儿白操这份心!”
钟闻月微微颔首,笑道:“倒是儿媳多虑了。”
只是她想的不是钟闻钰的事情,而是顾卿流的事。
钟闻钰在会试中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只要殿试别闹出什么丑事,比如殿前失仪之类的,就肯定是没问题的,但钟闻钰已经见过皇帝,对宫中的礼仪也学的不差,是不可能出那样的事的,钟闻月倒还真不是怎么担心他。
她只是在想,好像从前两天开始,顾卿流就对她冷淡了许多。
倒也不能说是冷淡,只是相比前段时间每天都要粘着他,这些日子就就显得格外的……独立自主?
钟闻月虽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也是实在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
说什么?忽然无缘无故的就说一句我是重生的?先别说顾卿流会怎么想,钟闻月自己都觉得不靠谱。
她听着太后几人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索性太后也理解她的心情,宽和的笑笑,也没说什么。
“阿满心不在焉是担心自己的弟弟,安阳你这副模样,是担心什么人啊?”
钟闻月忽地听到皇后略带笑意的声音,抬头一看,就见一旁坐着的安阳也是猛地反应过来的样子,回过神来后冲皇后讨饶的笑笑,道:“我在想前些日子出去玩时在鸣翠楼吃到的那道菜,可好吃了!”
皇后也没怀疑,嗔道:“你个小馋鬼!”
安阳笑得灿烂,道:“等下回我再出去,叫人打包一份回来给母后和皇嫂尝尝!那味道跟宫里御厨做的不一样,香得很!保准你吃一会就上瘾!”
太后笑骂道:“你一个小姑娘,总是往宫外去!怎地也不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安阳脸一红,强辩道:“我还小嘛!”
“小?”太后轻嗤:“阿满比你还小两个月,人家都成亲了,你哪里还小了?”
“哎呀我不管我不管!”安阳见说不过,直接撒娇耍赖,倒是把太后和皇后给逗得乐得不行。
钟闻月本也想笑,可又想起那秦柏琰,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好在几人也没注意到她,安阳插科打诨把这桩事揭了过去,几人又聊起别的事情,倒也轻松愉快。
直到晌午过后,被太后派去正殿那边打探情况的内侍匆匆忙忙赶过来,说是那边结果已经出了。
这殿试乃是当场唱名,是以名次出来的时间比其他任何一场考试都要早。
钟闻月顿时回过神来,竖起耳朵听着那内侍的话。
太后几人见着都不由笑出声,连声道:“好了好了,快说吧,可莫让阿满等久了!”
钟闻月听着太后的打趣,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那内侍闻言,忙喜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钟公子乃是一甲第三,陛下亲赐探花郎!”
钟闻月顿时松了口气,就算过程再怎么淡定,可出结果的时候还是会难免的紧张,听着钟闻钰同前世一般的成绩,钟闻月也是放下了心。
她笑道:“有劳公公了!”
“王妃客气!”那内侍不敢应。
一旁的安阳却是坐不住了,连声问道:“那前两名是谁?”
内侍转过身毕恭毕敬道:“回公主的话,那榜眼乃是姜公子!”
他这话一落,不单是皇后,就连太后都有些诧异。
皇后抿抿唇,疑惑道:“那这状元又是谁?”
不是她自夸,只是她弟弟的文采整个燕京城谁人不知,今年参加科举,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状元郎了,却不想这半路竟然杀出了程咬金!
会试的结果虽说已经出了,但皇后也没太过关注,自然不知道自家弟弟连会员都没拿到手。
那内侍犹豫片刻,还是道:“这状元郎姓秦,名秦柏琰。”
钟闻月面上一僵,转头看了眼安阳,果然见她面上皆是喜色。
太后皇后面面相觑,太后疑惑道:“秦柏琰?没听过这么个人物啊!”
那内侍忙道:“娘娘没听过是对的,那秦柏琰来自滇南偏远之地,素来消息阻塞,是以咱们这边没怎么听说过他的名声。”
“这么说来,那秦柏琰的文章想来是十分漂亮了?”太后慢慢支起身子,起了兴致。
“这……也说不上漂亮!”那内侍纠结道:“据说陛下钦点他为状元是因为他的文章言之有物,贴合滇南的实际,虽然辞藻不够华丽,但也是难得的一篇好文章。”
皇后此时也回过神来了,冲着太后笑了笑,道:“陛下这些年总是担心朝中没有什么实干派,怕那些官员是只会空口说白话的花架子,这一回那位秦公子的出现,想来陛下是高兴不已!”
“倒是委屈了阿韧了!”太后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这有什么!”皇后却是不以为意,道:“也该让那小子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天外有天了!”
“你倒是不心疼他!”太后笑道。
“自有母亲心疼他!”皇后轻声道。
虽说没拿到状元是挺遗憾的,但这对姜韧来说也的确不算什么,一来也可以磨磨他的傲气——虽说那小子表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心里有多骄傲皇后再了解不过;二来,就算他不是状元,该是他的也不会跑掉。世家大族本就有恩荫的资格,姜韧就算不参加科举,也能入朝,之所以选择这么一个途径,也只是因为他想证明一下自己罢了。
皇后自是不担心。
毕竟,姜韧有家世不说,宫里还有一个皇后姐姐,未来的成就怎么都不会比那状元差。
名次既然已经出来了,太后也念及钟闻月姐弟俩恐怕想要单独相处一会,就说自己乏了,挥挥手让小辈们都离开了。
钟闻月也没急着回去,毕竟新进士出来后还得打马游街,一时半会怕是脱不开身,她这会就算回去,也见不到钟闻钰。
更何况,她心里也乱着,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钟闻月一个人慢慢走在宫里道路上,不知不觉就到了御花园。
她抬起头,忽的想起前些日子在这里见到的宣仪,心下抱了些希望,沿着上一回的道路走着。
走了约莫半刻钟的功夫,果然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她心下一喜,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到了那处亭子前,往里面一看,果然见一身素衣的宣仪十指轻动弹着那把古琴。
钟闻月慢慢走了过去。
宣仪原本正专心致志的弹着琴,听见钟闻月走来的动静动作一顿,抬头一看,眸中瞬间就染上了些许浅笑的意味,也没说什么,径自的弹着琴。
钟闻月听着那清忽飘渺的琴声,一时之间心里也静了下来,索性就在一旁坐着,托着下巴看她弹琴。
有人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宣仪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淡定自若的扶着琴,一串串悦耳的音符传了出来,让人心旷神怡。
好半晌后,宣仪才停下动作,看着钟闻月,问道:“怎么了这是?”
瞧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钟闻月轻叹一口气,看着那铭刻着小小的“念笙”两字的古琴,轻声道:“只是心里有一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宣仪也没看她,只从一旁拿过工具,细细地保养着那把琴,道:“你若是不介意,不妨同我说说。”
钟闻月的确有心同别人说一说,可临到张口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宣仪抬起头看着她,道:“这可不像你。”
钟闻月好奇:“那在你看来,怎么样才像我?”
宣仪沉思片刻,摇摇头道:“不知!”她又道:“但我觉得你不该为什么事情操心。”
钟闻月噗嗤一笑:“那按你说的,我岂不是成了一个不食人间疾苦的人了?”
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只顾着自己高高兴兴的活着。
宣仪微微一笑,道:“我想不通你有什么好操心的。”
钟闻月疑惑地看着她。
宣仪继续道:“你有疼爱你的父母;有听话懂事的弟弟;有爱你呵护你的丈夫——”
她抬头看着她,轻声道:“你可以某一刻觉得难过,伤心,但这种情绪不应该长久地伴随着你。”
她笑出声道:“人生困难的事情那么多,若事事都要计较,事事都要放在心上,那有要多累啊!”
钟闻月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宣仪也没继续说什么。
“宣仪——”钟闻月忽地道。
“嗯?”她应声,就听钟闻月问道:“你说,你要是有一个秘密,该不该跟别人说?”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秘密了。”宣仪淡淡回答道。
钟闻月咬咬唇道:“若是一个别人明显不会相信的秘密呢?”
“你都不说,又凭什么觉得别人不会相信?”宣仪看着她道:“你就是因为这个,跟皇兄闹得不愉快了?”
被她看出来了,钟闻月也没掩盖,索性直接道:“也没有不愉快。”
“我想告诉他,但又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怕他不能接受。”
宣仪动作一顿,将手上的东西全部都放下,定定的望着她:“不会的!”
“皇兄不会不接受的。”她认真道:“如果皇兄都不能接受,那这世上就没有能接受的人了。”
钟闻月神色微动,就听她接着道:“但皇兄不会不能接受的。”
钟闻月猛地抬头望着她,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他爱你。”宣仪如是说道。
因为他爱你,所以哪怕是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也会接受,哪怕他知道不可能,他也会说服自己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爱你。
钟闻月一时有些呆愣。
宣仪说的如此轻松,就好像她之前的担忧都是在自寻苦恼一般。
为什么会犹豫?因为她从未享受过别人倾尽全部的爱。
钟闻月不得不承认,前世同楚霄的那一段婚姻,对她的影响的确很大。
——最起码,她没有能想象到会有人爱她爱到相信她的所有说辞。
宣仪拿起工具继续保养着那把古琴,低声道:“这把琴,是他送给我的,连带着这些工具,也都是他一并买来给我的。”
“我本以为我们可以一直那么下去,可直到他去了战场,我才知道那样平淡的日子是多么的难得。”
“皇嫂,”她抬眼看着她:“皇兄日后也是要上战场的,南蛮那块儿地,以后不可能没有人坐镇。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可以说,不用担心什么,不要像我一样,就算有什么想说,却说不了,只能自己后悔一辈子。”
钟闻月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后,她才回过神来,看着那一脸平淡的擦拭着琴弦的少女,轻声道:“我知道了。”
就像她所说的,或许自己习以为常的,却是她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钟闻月没有在说什么,只站起了身,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顾卿流所有的一切。
就像宣仪说的,他爱她,也信任她,若是这种情况下都还要躲躲藏藏,不讲自己的真实心意告诉对方,那等到以后后悔了,是真的就在再没有办法了。
宣仪看着她急速的身影,眸中不由染上了些许笑意,可那笑意的深处,却又是长远不化的落寞。
就像她跟钟闻月说的,他们都还有机会,那自己呢?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她还能再见他一面吗?
宣仪苦笑,正待低下头,却见钟闻月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她看着她,认真道:“宣仪!”
宣仪疑惑地看着她,却听她道:“你要坚信,他是个英雄!而英雄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回来的!”
钟闻月认真的看着她,事关祁良霂的事情她不能泄漏太多出去,但简单的安慰她一番还是能做到的。
“不管怎么样,只有你自己好好的,才能等到他回来!”
宣仪看着她满是认真鼓励的神色,眼眶终是忍不住一热,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忍着的辛酸、绝望终是再也忍不住,如洪水泄闸般,眼泪汹涌而出。
她真的还能等到他吗?
钟闻月见着她,抿抿唇,终究还是没打扰她,自己转身,朝着王府的方向回了去。
钟闻钰还在打马游街,燕京城的百姓也被这三年一度的盛况吸引住了,没事的都去参观三鼎甲的面容。
钟闻月挑了另外一条路,没跟钟闻钰他们的游街队伍撞上,路上的行人也是十分稀少,马车从宫门口到王府门前,竟还比寻常快了一些。
急急忙忙下了马车,钟闻月提着裙摆,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朝着正院走去,结果却没见到顾卿流人,钟闻月顿时脸色一垮,有些失望。
见着钟闻月急匆匆的走进来,兰衣兰袖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忙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钟闻月摇摇头,往院子里环视一周,问道:“王爷呢?”
兰衣同兰袖对视一眼,不确定道:“这个时候,该是在书房吧。”
钟闻月点点头,转身就要朝书房走去。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怕这时候要是不说没待会就没有勇气了。
见钟闻月脚步飞快,二女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茫然,两人连忙追了上去,还不忘喊道:“王妃,王妃!”
就钟闻月那反应,她们实在不相信没出什么事,不然怎么这么急着要去找王爷?
钟闻月一路快速走到书房,在门口就见青弋在一旁守着,见着她连忙抱了拳,问道:“王妃是有事?”
钟闻月矜持的点点头:“的确有事。”她看了眼紧闭的门,道:“王爷在做什么?”
钟闻月问青弋也不敢不答,道:“在同几位大人议事。”
“事情可要紧?”钟闻月又问。
青弋一脸茫然,道:“当是……不要紧的。”
虽说青弋很奇怪明明是一些不要紧的事,怎地王爷近日就忽然召了人过来,但就算再要紧,在王爷眼里,怕也是没有王妃要紧。
钟闻月点点头:“我知道了。”她说着,伸手就要推书房的门,青弋见了下意识想阻止,可是想起王爷平日里对王妃的宠爱,再加上里面商议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动作硬生生地顿在那里,眼睁睁的瞧着钟闻月把门推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正在说话的各位顿时一愣,却是下意识朝着上首的王爷看一眼。
顾卿流心情正不好,眉宇间阴沉沉的,听着门被打开的声音心里更是不愉,以为是谁不知死活的赶在这个时候进来,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钟闻月端着规矩的仪态站在门口,缓缓走进来,扫视着书房里神色各异的人们,视线又从顾卿流身上一扫而过,而后端庄笑道:“本王妃忽然想起来有一事要同王爷说,诸位客人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便劳烦先下去休息片刻吧。”
那些人目目相觑,小心翼翼的看了顾卿流一眼,见他神色见没有什么异样,反而还隐隐好了些许,心下不由诧异。一人试探的起身道:“那……卑职就先下去了?”
他看着顾卿流,却见他没丝毫反应,直至他退出了房间,顾卿流也没说要阻止。剩下的人一见,也都快速的退了下去,不敢在那里久留。
虽说往日王爷也有脾气不好的时候,但他们也都还能应付。但今日的王爷不知怎地,一副喜怒无常的样子,他们在书房里呆一会,是真的提心吊胆,心都要跳到嗓子了!因此,对于钟闻月这位王妃的做法他们非但不以为过分,反而还暗暗觉得这是救了他们一命,心里对此感激得很。
最后出去的一个人还细心地带上了门,门一关上,房间里顿时就昏暗了几分,只是有扇窗户还在开着,还算明亮。
钟闻月默默走到顾卿流身旁,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不知怎地,就想起了他们初前世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只潦潦的对上了一眼,她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见到,唯一看到的那双眼里也是如寒潭深渊般,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现在他的眼睛也是那般深邃,只是不同的是,现在这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她。
她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袖子,低低道:“你生气啦?”
顾卿流眸光微垂,避开她的眼光,低声道:“没有。”
“你还嘴硬!你就是在生气!”钟闻月道。
若是没有生气,怎么会对她那么冷淡?怎么会连看着她都不愿?
她身子一转,便来到了桌子后面,强硬的将顾卿流的腿并拢在一起,自己伸腿一跨,坐在了他的腿上,然后双手捧住他的脑袋,用力把他脑袋掰过来,蛮不讲理道:“你看着我!”
顾卿流无奈,只能转过来头看着她,却见钟闻月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顾卿流又是一愣,忍不住开始寻思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件两件的事着实让他诧异无比。钟闻月素来很“规矩”,从来没有越界的地方,哪怕他说过整个王府她都可以去,书房也不例外,她也从来没有来过他的书房,就算有时候处理事务晚了些,也只是让贴身丫鬟来叫一声——尽管他有时候对这份“规矩”很气愤很无奈。
可今日她却主动来书房找他了,还是在他和别人商议事情的时候?顾卿流有些难以想象。
再者,钟闻月脸皮薄,平时很少会无缘无故的主动亲自己,今日却这么主动,也是让顾卿流诧异无比。
“我有话要同你说!”钟闻月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道。
顾卿流心下一动,隐隐明白了她想说什么,看着钟闻月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
要说生气吗?的确是有些生气的。他一直以为他可以等,等着钟闻月愿意将一切说给他听,可是当钟闻月明显表现出她有事瞒着他的时候,他还是会生气难过。所以这两天才想让自己稍稍冷静一点,生得做出什么让自己都后悔的事情。
钟闻月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咬咬牙,正待一鼓作气将一切都说出来——
“王妃!王妃!不好啦!钟公子被捉走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肥肥的一章~
哼哼,你们还说男主出场时间少,没什么地位,现在有地位了吧!
猜猜阿钰为什么被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