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清晨的露气还很重,太阳也不过刚刚露出了一点点余光,映照在小道旁的露珠,倒显得格外璀璨。

一大清早,大部分人家都还未起,可也有很多人早早便备好了马车,想要伴着朝阳和晨雾,去京城外不远的祈安寺上香拜佛,祈求一家的安康。

下人们匆匆准备好行囊,在马车里铺上舒适的垫子,便准备启程,只有顾卿流还不放心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道:“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让青弋跟着你,祈安寺比之青阳寺要大得多,定要小心别走丢了!”

钟闻月看着絮絮叨叨的顾卿流,不禁莞尔一笑,握着他的手道:“你且放心吧,我又不是个孩子了。”

前世她去祈安寺的次数多得数不清,对祈安寺比对安平侯府还熟悉,又哪里会走丢了?

——虽然,她今天的确是想来一场迷路的。

顾卿流皱皱眉,还是不怎么放心,要不是今天皇兄忽然有事召他,他应该是会陪着钟闻月一块去上香的。

钟闻月好说歹说,才让他勉强放心,临走之前顾卿流还不忘细细叮嘱青弋一定要护好王妃,万一出了什么事就唯他是问!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才在半个时辰后到了祈安寺。

寺庙前行人来来往往,车马喧嚣,钟闻月站在寺庙门前,看着那被风霜浸染上沧桑古意的古朴大门,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茫然,仿佛与周围的人分隔成了两个世界,一时不知道今夕何夕,恍然如世。

“王妃?”站在身后的青弋诧异提醒道。

钟闻月猛地回过神来,淡淡笑了笑,道:“没什么,走吧!”

沿着石砌台阶一步步走上前,一步、两步、三步……

每往上行一步,钟闻月的心情就越发虔诚,神情也是越发肃穆。

青弋虽然不信什么佛,但看着钟闻月的神情,也是不敢擅自说什么,心下竟也对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佛起了些敬畏之情。

九十三……九十五……九十七,九十八!

直到站在最后一层台阶,钟闻月才抬起头,看着那古意浓厚的大门上写着灵动飘逸的“祈安寺”几个大字的匾额,神色复杂。

祈安寺有多少年的历史,早已不可考,当年□□打下这偌大的江山时,祈安寺就已是一方名胜,备受百姓爱戴。

还传言当年中原战乱之时,敌国将领占领了燕京,面对宁死不肯投降的祈安寺众僧人,军队毁了祈安寺的房屋,砸了祈安寺的大门,还下了最后通牒若不不投降便血洗祈安寺,孰料不过一夜之间,敌军粮仓走了水,粮食全被烧了不说,就连士兵们都死亡惨重,后来大齐军队入境,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就将敌国拿下。

后来百姓们谈起此事,都说是敌国军队口出狂言惹怒了上天神佛,才会降灾于他们。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了重重传说围绕着的祈安寺,历经多年风雨仍然屹立不倒,成为无数燕京百姓求神拜佛的最佳选择。

进了寺庙,拿着佛香跪在蒲团上诚心诚意的拜了拜,钟闻月才起身,看着身后的青弋道:“听闻祈安寺景色也是一绝,正巧今日来了,便去看看吧。”

青弋依言跟在她身后,尽心尽责的护着她。

祈安寺倒也的确不负燕京一绝的美名,宽敞的院子中到处都是梨树桃树,此时也正是盛开的季节,浅淡的梨花和娇艳的桃花交相辉映非但不显突兀,反而有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祈安寺除了一些上香的香客,一些赶在早春来游玩的游客也是不少,人多的令祈安寺那本来宽敞的院子都显得拥挤了几分。

钟闻月皱着眉穿过嘈杂的人群,走到稍稍偏僻一些的地方,这才见着人少了些。

青弋紧紧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钟闻月暗自看了他一眼,正琢磨着要如何摆脱他自己好去找人,就见不远处忽然吵吵嚷嚷的,甚至还动手推推搡搡,好似是要打了起来。

钟闻月心下一喜,面上却不露分毫,对着青弋道:“那边是怎么回事?”

青弋朝那边看一眼,也没放在心上,摇摇头道:“属下也不知道。”

钟闻月皱皱眉,状似担忧道:“你还是去看看吧,寺庙清净之地,总不能让他们大声喧哗,惊扰到了佛祖。”

青弋看了看那群人,迟疑道:“可是王妃……”

“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有人敢做什么不成?”钟闻月轻笑安慰道。

“这……”青弋看了眼那边矛盾似乎升级,还是放心不下道:“那属下便先去看看,王妃且在此处稍等片刻!”

钟闻月点头,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嘴角这才扬起一抹笑,然后干脆利落的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祈安寺后院本就是供人清修的地方,若有身子不适的香客还可在此处休息片刻。因此,较之前院,后院僻静得很,充斥于耳的也多是一些敲钟念佛的声音,清净又剔透。

同看守着后院们的小和尚说了一句自己身子不适想寻个清净后,又嘱托他们青弋若是寻来就实话实说让他来后院寻她,钟闻月这才怀着难掩激动的心情踏足这于她而言熟悉无比的后院。

后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被一间间小院子所占据完了。

院子的风格大体相同,从某一处大门敞开的院子往里看去,便能见到一间间厢房,里面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敲木鱼念经的声音。

钟闻月未在前面几间院子前做什么停留,直截了当的到了最僻静的一处院子旁。

看着那熟悉的木门,青绿的墙体,钟闻月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意没有流下来。

她平复下心情,抬手轻轻敲了敲那朴素的没有丝毫玄机的木门。

“咚咚咚——”

里面一时没什么反应,钟闻月也不急,静静地在外面等着。

果然,没过一会,便听到里面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而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露出一张沉稳的女子面庞。

“姑娘有事?”那女子上下打量了钟闻月一眼,疑惑地开口问道。

钟闻月面上强装淡定,盈盈拜了一拜,道:“我今日来拜佛,无奈身子一时不适,便想来寻个落脚处休息片刻,贸然敲门,打扰了。”

那女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眸光清正衣着得体,才道:“姑娘且等等,我去问问我家夫人。”

“有劳了!”钟闻月微微颔首,心下却是抑制不住的紧张。

同样的相见方式,干娘,会让她进去吗?

钟闻月不确定自己重来一回会不会让什么事改变。

院子虽小五脏俱全,院子最中间便是一出小佛堂,那女子进了佛堂,见着佛堂中间那一身素色衣衫跪在蒲团上正认真诵着佛经的人,低声问道:“夫人,外面有个姑娘想暂时寻个落脚处,您看,要不要让她进来?”

那人没说话,只一心用在诵经上,闭着眼,嘴上还在念念有词。

女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复,正想过去婉拒那位姑娘,刚一转身,就听一道饱含沧桑的声音道:“让她进来吧。”

女子一愣,而后应道:“是。”

对于干娘愿意见她,中间没出什么差错,钟闻月庆幸不已,面上却一副平淡之色,随着女子进了院子。

只是越接近佛堂,钟闻月就越是紧张,到最后,竟是激动的手都隐隐有些颤抖。

女子将钟闻月引导佛堂门口,笑了笑:“姑娘可先进去歇歇脚,只别打扰了我们夫人的清净就好。”

“多谢。”钟闻月施了个礼,女子笑了笑,也没在意。

钟闻月慢慢走进佛堂,看着佛堂正中间蒲团上笔直地跪着的中年女子,连呼吸都不由放轻了许多,

天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扑到她身边的。

钟闻月细细观察着,虽说只是背影,但完全可见她的年纪不会太大,大概与秦氏差不多,满头青丝只用一根木簪松松地挽了起来,却没有一丝银发。

虽然只比前世提前见她了几年,但她却比当初她们初次相见时年轻了至少十岁不止!

她的干娘祁夫人,还没有因为多年的等待而心如死灰,还处在最好的时候。

钟闻月慢慢上前,跪在祁夫人旁边的蒲团上,也是挺直了腰背,慢慢开始诵经。

身旁的祁夫人动作明显一顿,而后又不在意的继续自己手头上的动作,仿佛没把旁边的钟闻月放在心上。

钟闻月倒也不气馁,只默默的低下头念着佛经。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诵经的声音才停了下来,而后,一道平静又带着丝丝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钟闻月睫毛轻颤,道:“为家人祈福求安康。”

祁夫人一时没说话,好半天,才低声道:“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都不能耐下心来礼佛,你倒是静得下来。”

钟闻月眼睑微垂,道:“祖母素来礼佛,自幼耳濡目染,便习惯了。”

那声音又沉寂了片刻,才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道:“你倒是个孝顺的。”

钟闻月心下一颤,慢慢抬起头,便见着一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