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今日清晨燕京发生了一件大事!
景王被人打啦!
见识过平日里景王是有多傲慢的世家们一听带着消息顿时来了兴致,四处派人去打听,而那些派出去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的下人们也不负厚望,很快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给弄清楚了!
原来昨日夜晚景王同几个好友一起去春风楼找乐子,你说去就去了,可偏偏他还不想别人因为自己的身份巴结他,还是隐姓埋名去的!一去到就说要找他们那儿最出名的花魁姑娘,可偏偏那花魁姑娘一直以来都有金主在后面捧着,寻常人她也看不上,便借口身体不好给拒了。
景王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再加上楼里的老鸨明里暗里的看不起,彻底激怒了他的好胜心。本来就是一个姑娘,也没什么,但景王从小到大想要的就没得不到的,更遑论她们的态度还那么差,一气之下,豪掷千金,说是今天必定要见着那花魁姑娘。
——整整一箱子的黄金啊,就那么被送了出去!
那老鸨哪见过那么大的阵仗,当即也不顾花魁姑娘有没有被人包了,高高兴兴地便把人送到了房里,还安排好了一应事物。
送上门的钱哪有不要的?那花魁姑娘原也是高高兴兴的待客,可谁能想到,原本说好了最近忙不来了的金主今天忽然来了兴致,要找花魁姑娘!
可那花魁姑娘正忙着呢,哪有时间招待他啊?
这下可不得了了,那金主乃是宣平侯府赵家的小公子,素来便是个纨绔的主,春风楼花魁姑娘说是妓子,那也被打上了赵小公子女人的标签,如今来了个不知什么身份的暴发户也敢跟他抢女人,赵小公子能不气吗?当即派人回家喊了几个打手过来,直截了当的踹开门,围着景王便是一顿毒打。
景王也是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浑身上下都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了,他大喊了一声“我是景王”,本以为那些人能够住手,却不料赵小公子冷哼一声,直接说着“莫说你是景王,便是天皇老子在这儿,敢跟本公子抢女人,本公子也不会放过你!继续打!”
景王无可奈何,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文弱的书生,有哪里打得过那些彪形大汉?直至被打得断了只胳膊,瘸了条腿儿,赵小公子这才命人停下,还狠狠的唾了他一口!
更可悲的是,那花魁姑娘见着赵小公子来了,立刻哭哭啼啼地说着什么自己是被强迫的,景王拿钱砸人,妈妈的安排她不得不听……
美人垂泪自是惹人怜惜,赵小公子素来又是个耳根子软的,这件事下来,那花魁姑娘倒是丝毫没有损失。
直至后来景王府的亲卫来了,众人才知道原来那人当真是景王。
后面的事不必多说,尽管宣平侯府素来是站在景王一边的,可丢了这么大的脸,两者的关系还能不能恢复如常就不好说了。
了解到事情的起因经过,一时间,京城流言蜚语传的到处都是,倒是给那些世家提供了茶余饭后的笑点。
众人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可万万没想到,还没到中午,这事情竟然又有了转折。
原是景王被打的浑身青紫,连那双本来俊美的脸都肿成了一块青一块紫的大猪头,便是宣平侯亲自登门为自家孽子犯的错道歉也不见景王态度稍微有些好转。宣平侯府心里也憋了一口气——你说你堂堂一个王爷,逛个青楼还要隐姓埋名,不是活该被人打吗?再说你身份尊贵,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要去跟人抢一个不干净了的青楼妓子,引发了冲突,又怪谁?
宣平侯越想越气,又考虑到当今圣上登基三年,政治清明不说又是颇有手段,将朝中不服的声音压了个严严实实的,而相比之下,景王此生能登上大宝的可能性小之又小,本来只是想搏个从龙之功的宣平侯见着景王没什么希望了,又被他那般羞辱,索性也不低三下四的哄着他了,气鼓鼓的离开了景王府,转身就递了折子进宫朝皇帝告状去了!
另一方面,景王妃知道这个消息后气急败坏,可她终究是个女人家,不好去跟宣平侯说什么,于是她就直接去了春风楼,摆着大大的架子堵在人家楼外面要让花魁姑娘出来见她。
老鸨好声好气的劝她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谈,她却说怕这腌臜的地方脏了她的鞋子。老鸨无奈,只好将花魁姑娘叫了下来。
孰料大庭广众之下,景王妃见着人就是一耳刮子,直至把人扇在地上,还指责她是狐狸精,专勾引男人!
那姑娘也不是个好惹的主,要不然也没那个能耐将赵小公子拿捏得死死的。看着景王妃咄咄逼人的驾驶,索性直接瘫在地上,一边委屈地拿着手帕抹着眼泪,一边还说是景王指名道姓要点她的,她本与赵小公子情投意合,不愿伺候旁的男人,可景王却出言威胁,她无奈,为了楼里的姐妹才不得以献身的。
这话一说出来,既表明了景王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肆意妄为,又为那花魁姑娘博得了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
本就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周围的人见了景王妃的阵势都好奇的围了上来,听了花魁姑娘这话,一是对景王妃指指点点,语气中不乏嘲讽,连带着还在卧床养伤的景王都鄙夷上了。
——一个亲王,却干出如此下作之事,当真是给皇上丢脸、给淮南王丢脸。
景王妃气得面目通红,正待命人掌嘴,却又听那花魁又哭哭啼啼说话了,言语间很是卑微委婉,却不难让人听出来是在说景王床上活儿不好,技术差,还短小!
景王妃差点被气晕过去,知道自己在那贱人手中讨不着好后,再加上周围百姓异样的目光,脸上火辣辣辣的疼,终究是没脸再在那里待下去,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了。
这件事后,燕京城里就有人说景王床上功夫不好,慢慢流传到最后,竟然有人说景王不行,还因此有特殊的怪癖!
而景王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再加上得知了宣平侯叛变的事以及皇宫里来的皇帝和太后的训斥和罚俸,重重打击下,竟吐了一口血,气得昏了过去!
这些,钟闻月从向来喜欢打听八卦的兰袖口中得知后,只淡淡的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
也不知是昨日要生孩子的话刺激到了顾卿流还是怎么地,昨儿心满意足地用了一顿地道的江南菜晚膳后顾卿流就开始死命得折腾她,一直到三更半夜,钟闻月哭的嗓子都哑了,求他放过她,可那个禽兽跟不知疲倦一样,安慰她很快就好很快就好,可直到钟闻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也没见他好。
气得钟闻月都想怀疑他是不是就是想事先把她喂饱,然后他自己就可以放心地享用大餐了!
钟闻月悠悠转醒后,看着外面的天色就知道已经不早了,她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哭着求饶的丢人样子,暗自咬牙。可偏偏环在她腰间的手还不安分,四处摸来摸去,尤其是后面传来的熟悉触感更是让她面色一黑。
“顾卿流!”她恶狠狠地道,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不像话。
“怎么了,娘子?”顾卿流一脸无辜的看着她,仿佛一大清早就兴致勃勃的不是他一般。
钟闻月见状心里更是憋闷得不行,一气之下,抬脚就狠狠的踹了他一下!
“砰”的一声,毫无防备的顾卿流一脸茫然地瘫坐在地板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在他心中原本娇娇弱弱的娇妻。
就连原本在外面守着的兰衣都被这动静吓得一惊,忙出声询问:“王妃?可是出什么事了?”
钟闻月随口将兰衣打发了,然后垂眸,看着可怜兮兮的坐在地上的顾卿流,也为自己一时冲动之下的行为感到些许后悔,但全身上下传来的不适感却再次提醒她昨天晚上这个禽兽造的孽,一通矛盾之下,她干脆转身背对着他,眼不见心不烦。
“娘子?”顾卿流衣衫凌乱,露出来的胸膛隐隐可见浅色的抓痕,他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活像一个被糟蹋了的良家妇男。
钟闻月充耳不闻,可耐不住有人脸皮厚,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她:
“娘子?”
“娘子!”
“娘子……”
钟闻月猛地坐起来,看着眼睛骤然亮起来的顾卿流,无奈道:“地上很舒服吗?还不赶紧起来!”
“好嘞!”顾卿流一骨碌爬了上来,拥着钟闻月,讨好的笑着:“还在生气?”
钟闻月睨了他一眼,话也没说,直直的下床,把兰衣唤了进来伺候她穿衣。顾卿流就腆着脸待在她身边,任她态度冷淡,也不放弃。
直到用过早膳过后,顾卿流还是一直黏在她身边,钟闻月实在是绷不住脸了,只好问道:“你就没事要处理吗?”
“哪有什么事啊?”顾卿流道:“朝中的事我也不懂,反正有皇兄在。景王这一次也被收拾老实了,起码两个月不敢再有什么动作,我自然也就没什么事了。”
钟闻月一顿,想起昨天顾卿流说的话,心下明了。
景王这件事,同顾卿流怕是脱不了干系。便不是他直接动的手,里面也少不了他的手笔。
两人用过早膳后,顾卿流将人拉到正房正厅,钟闻月正疑惑着,一进门便见着几个人正站在正厅里候着,为首的哪一个身材圆滚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赫然便是素来打理王府上下的管家。
钟闻月眸中一动,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随着二人走上正位,那几人也是连忙行礼,道:“老奴见过王爷王妃!”
“起来吧。”顾卿流平淡道,他冲着钟闻月微微一笑,介绍道:“这些都是府里的几位管家,管着王府大大小小的事。这是老李——”他指了指最前面的人:“王府大总管,一应事务都由他管着。是从宫里出来的母后身边的老人。”
“剩下的几位管家分管府里不同的事,也都是可信的。”
毕竟王府家大业大,虽然顾卿流不上心,但也不能就在那扔着一概不管。他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王府里的一些人手都是皇帝太后给他安置的,也都是信得过的。
“府中中馈繁杂且乱,你日后要接手少不了费心费神,这几个都是能干的,多少也能帮你一些。”
“王府的账册也是繁琐的紧,我先让老李收拾妥当,过段时间再送到你那。”
“王爷说的是,奴才们旁的不说,王府的活计也做了几年的了,多多少少都是熟悉的,王妃日后要是有任何事,只管问奴才!”为首的大总管闻言,立刻讨好地笑笑。
钟闻月怔忡的看着一脸认真的说着的顾卿流,见他是真的为自己着想,眼眶不由慢慢发酸。
他在婚前说的话,都是真的。
整个王府都是你的,可不是嘛?嫁进来不过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要将府中中馈交付到她手上,生怕她不相信他说的话般。
钟闻月忍不住低声一笑:“王府中馈繁琐,你倒也真舍得让我担这么重的担子?”
顾卿流眨眨眼,忽然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媳妇儿娶回来是用来宠的,哪能一直让她操心这种俗物?
他想了想,要不干脆直接让她管着库房?平时有什么需要指出的都要同她说一声,管账什么的就免了,却听钟闻月道:“各位都是府中的老人,王爷也是信重你们。本王妃初来乍到,对府里情况一概不知,日后还得各位多多帮扶。”
“王妃言重了!”几位管家立刻诚惶诚恐道,暗里却是有些不明所以,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闻月看着他们,也没卖关子,道:“各位都是从宫里出来的,想来都是经验丰富,王府有各位在,王爷本王妃也放心。”
那几人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果然,便听钟闻月道:“各位往常是做什么的现在不变,李管家还是负责统管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只在每月月末将账册呈上来让本王妃一观便是。”
各位管家面上都是一阵狂喜,如此下来,相当他们手中的权力基本上没变!只是最后加了一道月末检查的工作,与他们而言,也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能被太后选来管淮南王府的,不说旁的,品性还是不错的,再加上,淮南王向来大方,平日里的赏赐也不少,他们完全没必要铤而走险做一些贪墨之事。
平日不做亏心事,安安分分把该做的工作做好,自然不怕月末王妃的检查。
几位管家可以说是大喜过望,毕竟他们平日里接触的一些旁的大户人家的管家也不少,但不说哪户人家像淮南王府这般没有女性长辈掌管中馈,便是真的有,等主人家娶了亲,女主人进门,他们手中的权力也得减半成,这还是好的!又哪有像淮南王妃这般宽和的?
一时间,诸位管家对钟闻月这位新来的淮南王妃心里多了几分信服,心中暗暗想,日后做事,定要更加妥当些。
看着那些人面上的表情,钟闻月如何不知他们在想什么?当即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了。只是心中却感慨万分。
前世,安平侯夫人嫌弃她出身小门小户,从不让她插手安平侯府中馈之事,平日里她得到的,也只是她应得的,丝毫不多。
但侯府世子妃的月例就算再多又能有多少?钟闻月花钱不是大手大脚的性子,但也耐不住燕京众多贵妇往来的费用,她的嫁妆又不敢随意动用,因此总是入不敷出,平白遭了许多人的嗤笑。
即使是安平侯去世,楚霄继位成了安平侯,此时已是老夫人的安平侯夫人还是牢牢地把住中馈,丝毫不给她插手的余地。楚霄又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万事不管,再加上安平侯夫人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对她多疼爱的模样,擅自说什么,倒显得她贪得无厌。钟闻月无奈,也只能忍着手头拮据的日子,只能一文钱掰作两文花。还是后来安平侯府老太君,楚霄的祖母知道这件事后,狠狠地训斥了安平侯夫人,她这才有机会接触一点点府中中馈之事。
现在细想起来,那些事仿若梦般遥远虚幻,被她现在的美好生活衬托得越发不值一提。
待人都走了以后,顾卿流才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道:“你倒是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钟闻月轻笑,“先不说那些人肯定是值得信任的,不然你也不会他们介绍给我;就说王府家大业大,我一个人也顾不过来,手忙脚乱之下,难不成不会出什么岔子。如此,还不如让那些人管着呢。”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么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顾卿流看着笑意盈盈地小女人,实在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他真是……越来越爱她了。
钟闻月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揉了揉额头,奇怪道:“怎么了?”
“没事!”顾卿流摇摇头,却是满怀爱意的看着她,弄得钟闻月更是茫然。
顾卿流闲着没事,便把时间都放在陪钟闻月上面了。此时又是二月,虽说还有些冷意,该开的花也都开了,阳光虽明媚却不灼人,正是好天气。
昨日忙着进宫,钟闻月都没来得及看淮南王府,顾卿流便带着她,认认真真的将王府的每处都逛了一遍,还跟她说自己对王府不太上心,里里面的一些东西都是工部当初建造时自行决定的,你要是看什么不顺眼直接拆了重建便是,反正他也不差钱。
——只除了一处,顾卿流是怎么都不让她进去。
钟闻月眯着眼,怀疑他是不是金屋藏娇了,可那处被围起来的院子里时不时传来的巨大声响和看着杂乱不堪的场景又打消了她的念头。
——谁金屋藏娇会藏在这么个地方?
钟闻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顾卿流却是有些头疼,懊恼自己怎么一个没注意把人带到了这么个地方。
“里面……没什么好看的。”他干巴巴地解释道。
“没什么好看的我连进去都不能?”钟闻月歪着头,奇思妙想道:“里面是不是你行军中捉的敌军,带回府中严刑拷打,好探听出什么情报?”她想到自己曾经看到过的话本中的情节,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他。
“……不是。”顾卿流有些无语。
钟闻月看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安慰道:“好了,不看就不看,我还能硬闯进去不成?”
她原也没打算胡搅蛮缠,只不过看他慌乱的样子着实有趣,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罢了。
谁都有自己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钟闻月也有,将心比心,自然也不会强迫顾卿流。
反倒是顾卿流见她一副坦然不追究的样子,心里竟还有些失落,怔愣得“哦”了两声,看着她毫不介意地样子,心里不由有些异样。
她就……一点都不好奇嘛?
自己的夫君明显有秘密瞒着她,她就不想知道真相?
直到将整个王府逛了个遍,顾卿流还是有些不得劲,看着一脸高兴快活的钟闻月,心里越发郁闷。
“那个园子……”他张了张嘴就像说明真相,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最后只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里面没什么东西,是我准备给你的惊喜,所以现在还不能看,你别想多了……”
钟闻月也是一愣:“给我的惊喜?”她指了指自己。
“是啊。”顾卿流握住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不过现在还没弄好,不能告诉你!”
钟闻月被他拉着往前走,还是有些楞楞的。
她看着两人交叠的掌心,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她对顾卿流那处院子不闻不问,当真是她不介意吗?
不,不是的。她只是怕而已。
前世,她扮做侯夫人喜欢的温婉端方的大家闺秀的样子,对素来纨绔不已楚霄也多是遵循侯夫人意思的管教,惹得他一见到她就头疼,甚至直言他不是娶回了一个妻子而是娶回了一个母亲来管教他。
是以,尽管知道她与楚霄之间除了年少时的冲动而产生的少女怀春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外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尽管知道楚霄本就是个沉迷美色流连花丛没有定性的人,但在那段姻缘最终无法维持时,她也曾想过是不是自己真的把人逼得太紧了,才会导致这么个结局。
所以,重生一次,她把这当成自己从那段失败的婚姻中得到的教训,并且不自觉地把这个经验运用到新的婚姻中。却没想过,真正深爱你的人,又怎会让你疑心疑鬼惶恐不安呢?不说大事小事事无巨细的告诉对方,最起码,会让你感到足够的安心,而不必去做一些不必的担忧。
就再说一遍,她是真的不介意顾卿流瞒着她的事是什么吗?当然不是!所谓的将心比心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只是她不敢问,不是怕后果无法接受,而是怕顾卿流会因为她的步步紧逼而厌烦她,最终,再走向跟前世一样的结局。
但顾卿流是不一样的,钟闻月想着,心里就不由暖暖的。她松开顾卿流握着她的手,在他惊诧的目光下,强硬地将手塞到他的掌心中,而后,十指相扣!
她顶着顾卿流讶异中带着惊喜的目光,脸色通红,定定地看着他,近乎蛮横地开口:“你以后有什么事,不准瞒着我!”
顾卿流正为钟闻月难得的主动亲近感到高兴,闻言自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这是自然!”
两人携手走在王府小道上,那亲密的姿态,不必多想,也足以看出二人的感情深厚。
午膳时,顾卿流看着在钟闻月身后伺候的兰衣兰袖二人,眨了眨眼,想起了什么般,对钟闻月说道:“我瞧着,你身边就兰衣兰袖两个伺候的丫头,是不是少了点?”
便是当初贵妃专宠,母后失势的时候,围在身边伺候的也不止两个宫女。更别提皇兄登基后,母后和皇嫂身边的一等宫女二等宫女更是有十来个,这还仅仅是身边伺候的,不在身边的宫女更多。
这王府一直是他一个人住,也没有旁的女眷,顶多就是宫里那两个小子时不时来住上两天,那也是自带宫女嬷嬷,犯不着他操心什么,可昨日到今日,钟闻月身边一直空荡荡的,才让他惊觉府里伺候的丫鬟是不是少了点。
他有些懊恼道:“王府素来就我一个人住,是以也就没什么丫鬟婆子。当初布置王府的时候没想到这一茬……”
正在布菜的兰衣兰袖对视一眼,面上都有些惶恐,她们心下正担心自己会不得主子重用,就听钟闻月淡笑着开口道:“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丫头?我平日里用惯了兰衣兰袖,人要是多了还吵得慌,就像现在挺好的。”
“那也不行!”顾卿流皱眉道:“你用惯了她们让她们当贴身丫鬟便是,但往后杂七杂八的事总不能都交给她们,你以后的衣裳首饰、吃穿用度都要有专门的人负责,两个丫鬟哪里够?”
他自己便是一男人,府里伺候的也多是一些大老爷们,除了厨房烧菜的厨娘基本上没有女人,他倒是无所谓男女,但总不能让一些男人去伺候钟闻月吧?
以前他常年在外,难得在京时的吃穿用度除了王府外,剩下的包括一些时兴的衣裳、鞋袜全由太后包揽了,现在娶了妻,总不能还让宫里负责这些吧?
他也没等钟闻月说话,自顾自地道:“你也不用操心什么,过两日我进宫去给母后请安时再向她讨些办事利落的宫女回来。”他看着她道:“总不能让你在王府里,凡事还要亲力亲为。”
见他自己就解决了一系列问题,钟闻月也着实有些无奈,但也没拒绝他的好意,只安抚的看了两个丫头一眼,让她们宽心。
等用了午膳,顾卿流自去书房处理些日常琐碎的东西,钟闻月则回了正院,甫一进门,钟闻月都还没坐稳,便见两个丫头一前一后的“噗通”跪了下来,钟闻月顿时有些头疼的看着她们:“怎么了这是?”
两丫头就跪在那里,也不说话。兰衣一声不吭,兰袖先忍不住,眼泪默默地顺着面庞流了下来。
钟闻月委实无奈,看着那两个笔直地跪着的丫头,佯怒道:“怎么,你们什么也不说,是在给我施压呢?”
“奴婢没有!”兰袖哭着道。
“那是想怎么样啊?”钟闻月抿了口茶,淡淡道。
“奴婢……奴婢不想离开姑娘!”兰衣也是带着哭腔,却仍是强忍着泪意。
“离开我?”钟闻月一挑眉:“怎么,你们是觉着我身边不好了,想要另投他主?”
“不是!”两丫头忙得否认:“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还不快起来?”钟闻月睨了她们一眼,没好气的道:“随随便便就哭,以后等其他人来了,你们还怎么树立威信?”
“姑娘?”兰袖愣愣地望着她,神色间还有些不可置信。
看着那双红通通的眼睛,钟闻月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拿起手帕,轻柔地给她擦了擦眼泪,无奈道:“好了,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疼了!”她把兰袖拉起来,又扶着兰衣的双臂道:“你也是!”
两丫头有些无助的站在那里,钟闻月嗔道:“我本以为兰袖年纪稍小性子跳脱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跟她一起胡闹?”
“奴婢……”兰衣低下头,哑口无言。
“我何时说了要把你们赶走了?”钟闻月道。
两丫头低下头,满脸通红。
钟闻月拉着她们的手道:“你们从我六岁开始就跟着我,到现在,也有十年了。”
两丫头面上微微有些动容,钟闻月又道:“难道在你们看来,我便是一个发达了、当了王妃便不顾你们的人?”
“不是……”兰衣嗫嗫地道。
钟闻月道:“不管怎么样,你们跟了我十年,难道还比不上那些还没来府里的丫头?”
两丫头低下头,只觉得面上烧红,羞愧无比。
“是奴婢的错。”她们小声道。
钟闻月见自己的话奏了效,也就没说什么,笑着让她们退了下去。带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她面上的笑荣才慢慢变浅,而后叹了一口气。
前世,兰衣兰袖都随她一同嫁入了安平侯府,只是她那时侯在侯府孤立无援,不得任何人的喜爱,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更别说兰衣兰袖两个丫头了。
后来,这两个丫头一个为了维护她被安平侯府郡主、她的小姑子楚音指责不敬主子,被杖责致死;另一个,则被陷害与人通奸,被安平侯夫人赶出了府,卖进了窑子——连青楼都算不上——没过两天,就受不了侮辱,自尽而亡了。
所以,她重生之时就想这一世不但要护好自己,还要护好这两个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
时间一晃又到了晚上,钟闻月本来还提心吊胆的担心顾卿流还会如昨夜一般禽兽,谁知他竟只是亲亲抱抱,弄得钟闻月还有些不适应。
顾卿流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委屈道:“明日一早还要回门,岳父岳母大人要是看见你萎靡不振的样子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被看穿了心思,钟闻月也有些不好意思,忙拍了拍他的手,道:“好了,赶紧睡吧!”
顾卿流哼唧了两声,默默告状道:“尤其是阿钰,每回见到我都像是要将我吃了似的……”
你堂堂一个大将军,谁敢把你吃了?
钟闻月暗暗吐槽,但涉及到自己弟弟和夫君,她也不好的明显的偏像谁,只好含糊不清的安慰道:“阿钰还小呢,你同他计较什么?”
“那是我同他计较?分明是他看不惯我!不过我大人有大量,懒得和他一般见识!”顾卿流很是大气道。
钟闻月见这事能被放下来了,忙哄道:“是是是,他还小,不懂事……”
钟闻月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顾卿流又在哪哼哼唧唧的告状,就连第一次见面时的小事他都拿出来说了说,惹得钟闻月一个头两个大,成功地让她作出承诺明天回去后好好教训教训他!
却没见黑暗中顾卿流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得意地光。
臭小子,就你连毛都还没长齐还敢跟我斗?
你怕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枕头风!
翌日清晨
钟闻月二人一大早便醒来了,用过早膳后,就见管家已经备好了马车,除了二人乘坐的那一辆之外,还有一辆马车,里面是整整一车的礼品。
钟闻月看了看那有些夸张的礼品,又看了看笑得憨态可掬的胖胖管家,实在不好说什么,无奈的上了马车。
钟父钟母挑的宅子离淮南王府不远,乘马车过去也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
待到了钟府门口,钟闻月一下马车,就见钟父和钟闻钰正在门口喜气洋洋的迎了过来,唯独不见秦氏。
钟闻月心里一跳,皱着眉道:“娘呢?”
这种场合,娘没道理会缺席呀?
钟闻钰跟钟父对视一眼,无奈道:“家里来了客人,你娘在待着客呢!”
钟闻月眉头皱的越发深,先不说他们在燕京根本没什么亲戚,这待得是哪门子的客?便是燕京城稍稍长点心的人都知道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有些脑子的都不会选在今日来拜访。
除非……
钟闻月同顾卿流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除非,拜访的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肥章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