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外面很热闹,钟闻月两人的到来也没吸引到旁人的注意,如此,倒是落了个清闲。
甫一下马车,便见苏念和笑意盈盈的站在大门口,神色亲昵地搀着一个中年美妇。
周云茴盯着她望了两眼,转头看向钟闻月,问道:“这就是那安平侯夫人?”
钟闻月点点头,看着那张表面慈和实则高傲不已的面庞,心里摇了摇头。
苏念和要是真能得到安平侯夫人的青眼,那两个同样自视甚高的人生活在一起,日后的安平侯府恐怕就热闹了。
钟闻月也没多想,上辈子侯夫人害她颇惨,但该报的仇她都已经报了,是非恩怨早在上辈子就已经了了,这辈子的安平侯府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钟闻月不想跟侯夫人碰上,便趁着苏念和二人的身形消失后才随着周云茴进去,周穆依旧是一脸冷酷地跟在后面。
钟闻月鲜少出席这种场合,青阳府的闺秀们也只听说过钟家还有个大小姐,但真正见过她的人却不多。
此时见着知府千金周云茴与一个不认识的姑娘行为举止颇亲密,不由暗暗咬耳朵,猜测这是哪位千金。
宴会还未开始,这个时候一般都是供各位客人赏花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大家闺秀聚在一起,对着一盆盆的珍惜花朵指指点点。
花朝宴是设在苏家的花园里,中间有一个大的凉亭,里面放满了茶水点心,以供客人们休息。而凉亭的四周,则是摆满了架子,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花朵。
栀子,月季,牡丹……
各种各样的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独独没有桃花。
安平侯夫人不喜桃花,这一点要是费心去打听也不难知道,苏家此举何意,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钟闻月和周云茴都不是什么有情趣的人,此番又只是来走个过场,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就坐下了。
周穆也跟个雕塑一般,抱着剑,神色冷峻,一声不吭的站在二人身后。
钟闻月看了他一眼,也就没有多管闲事。
左右是他们二人的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可就是这样,还是时不时的有姑娘过来,一方面是是想在周云茴面前混个面熟,一方面,也是想打探打探钟闻月的身份。
来得多了,周云茴就开始烦起来了,可偏偏那些姑娘家面色和煦,态度客气,挑不出一点不是,周云茴就算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待那位孙家的姑娘走了之后,周云茴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浑身没了劲,扒拉着钟闻月,抱怨道:“烦死啦!都找了那么一个角落里,那些人的眼睛怎么那么好啊?”
钟闻月无奈笑笑,安慰道:“再忍一会儿吧,待会寻个由头,早早离席便是。”
周云茴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钟闻月好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却没见她身后不远处,一身锦衣的楚霄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周云深走到楚霄身边,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眉梢微微一蹙,而后笑着道:“世子是在做什么呢?”
楚霄回过神来,若无其事道:“无事。”他又往那边望了一眼,道:“青阳府花卉繁多,与京城也是大不相同,我一时倒是看花了眼。”
就算他再怎么混不吝,也知道不能乱说,以免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旁边的王公子冲他挤了挤眼,揶揄道:“看花了眼?看什么花了眼啊?”
是那些花朵?还是那些如花般娇嫩的美人啊?
众公子哄然大笑。
楚霄冲众公子心照不宣的笑笑,倒是让那些公子哥儿心下对他生起了些好感。
周云深看着楚霄,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钟闻月二人,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苏念和刚从一群夫人堆里出来,走到凉亭处一看,便见楚霄正目光痴痴地望着钟闻月,心头顿时一紧。
她可没忘记,花朝宴的时候她亲自去给安平侯府送请帖,临走时却被世子拦下,她当时心下一喜,本以为世子是有话对她说,孰料他竟然只是问她要了张请帖,说是要送人。
安平侯夫人和世子来青阳府这么长时间和那些人关系好、哪些人关系不好她很清楚,那些人中,她也都一一递了请帖,那多出来的请帖又是为了送给谁的?
苏念和放不下心,便遣人去查,可查出来的结果却是世子派人将那张请帖送到了钟府上。
苏念和原本还想自欺欺人说整个青阳府都知道自己与钟闻月不合,世子误以为自己会落了钟家的请帖也是正常,可是现在,她又要怎么自欺欺人?
世子看钟闻月的眼神,绝不是什么普普通通亲戚关系那么简单。
她眼中闪过一抹毒辣,看在钟闻月帮了她那么多的份上,她原本想放过她,可谁让,世子对她态度暧昧呢?
挡了她路的人,都该死!
她冲一旁的侍女招招手,附在她耳边低语道:“告诉二公子,按原计划行事。”
侍女点点头,退下了。
苏念和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脸上扬起一贯柔柔的笑,走到钟闻月身边,歉意道:“今日府中繁忙,倒是没来得及好好招待两位,还请钟姑娘莫怪。”
周云茴抬抬眼皮子,懒得搭理她,钟闻月倒是笑了笑,体贴道:“本也没什么,苏姑娘客气了。”
苏念和坐在她身边,笑意盈盈道:“外面那般热闹,怎的在这儿待着?”
钟闻月扫了眼人群聚集的外面,懒懒道:“便是太热闹了,才想寻个清净。”
苏念和神色有些愧疚,道:“也是我待客不周,早知,便事先为钟姑娘准备一个房间了。”
周云茴翻了个白眼,凉凉道:“可别,周围那么多姑娘呢,旁人该说苏姑娘偏心,只顾着闻月一人了。”
苏念和神色有些尴尬,正巧这时候有一姑娘走进凉亭,听着周云茴的话,不满道:“周姑娘这是什么话,苏姐姐一心为你考虑,怎么在你嘴里反倒是苏姐姐的不是了?”
钟闻月眸光一抬,便见是上次游船时见过的杨家姑娘,她还未发话,就听周云茴漫不经心道:“呦!这是哪来的狗在吠啊?”
杨姑娘脸色顿时难看,“你说什么?竟然说我是狗?”
周云茴惊奇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你了?我方才说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狗叫,杨姑娘非要这么迫不及待的对号入座吗?”
“你、你!”杨姑娘气得脸都红了。
苏念和及时出来打圆场,温柔道:“好了好了,这么好的日子,可别为这些小事生气了。”她看着钟闻月,恳求道:“钟姑娘就当给我个面子。”
见着主人家都来了,原本外围的姑娘三三两两便凑了过来,结果就听到了苏念和的话,看向钟闻月的眼光也不由有些不可思议。
钟姑娘?是钟家的那位钟姑娘?
看着,也不过如此。
姑娘们眼中的轻蔑周云茴自然是感觉到了,她差点被气笑了,话是她说的,怎么到最后把锅推到了闻月的身上?
她张张嘴便想说什么,却被钟闻月扯了扯衣袖,而后,便听钟闻月道:“苏姑娘说的是,本也就是些小事,苏姑娘也无需这般自责。”
这话说的就有水平了,自责?自责什么?一时间,姑娘们看着苏念和的目光都有奇异。
苏念和咬咬下唇,可偏偏刚刚是她说的不必为这些小事在意,再说什么,恐怕真的应了钟闻月说的她心胸狭隘的话了。
杨姑娘也敏感的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她转头,目光落在苏念和身上,见着她发间那一支簪子,眼睛一亮,道:“苏姐姐,你头上的发簪真真是极好看!”
苏念和勉强笑了笑,言语间透着些得意,道:“这是前些日子去安平侯府拜访,安平侯夫人见着,对我有颇有些好感,赠予我的。”
旁边的姑娘皆是满眼艳羡的看着那支发簪,一言一语间都是对她的吹捧,倒是让苏念和郁闷不已的心情好了些。
可周云茴就不高兴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安静的地方,现在苏念和这么来一遭,顿时变的吵闹无比,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她脑袋疼。
好在苏家事忙,苏念和也不可能脱身太久,向众姑娘道个歉后便离开了。
姑娘家见状,也都纷纷四散开来,钟闻月又重新回归了清闲。
周云茴呼了一口气,嘟囔道:“吵得我脑仁疼!”她看着钟闻月道:“这还得多久结束啊?”
钟闻月失笑:“再忍一会吧。”
来都来了,不等宴席开始就走,总归是不给主人家面子。
虽然苏家也没有什么面子能让她们尊重,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对了!”周云茴忽然想起什么,兴奋道:“待回去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可好?”
钟闻月瞧着她:“什么地方?”
周云茴看了眼四周,附到钟闻月耳边,轻声道:“醉月楼!”
钟闻月眼角一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周云茴撇撇嘴,“怎么啦?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去青楼逛逛吗?我打听过啦,今儿个,醉月楼的那位花魁寒烟姑娘有才艺表演!”
钟闻月万万没想到年轻时的自己竟然这么疯狂,竟然起过去逛青楼的想法,实在是……
太棒了!
钟闻月骨子里就有种喜欢冒险的好奇心,哪怕是被侯夫人一步步改造成了所谓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端庄有礼,也无法隐藏她这种好奇心。
她面上带笑,一双凤眸亮晶晶的,显得心情格外好。
周云茴嘿嘿笑了笑,视线随意的一扫,便看到身后面无表情的周穆,她脸上的笑一僵。
周穆冷冷的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周云茴却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好在此时,一个侍女及时赶来救了她:
“周姑娘,周大公子派奴婢来请您。”
周云茴忙忙起身,跟钟闻月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忙忙地走了,周穆低首冲着钟闻月行了一礼,也跟了上去。
钟闻月忍不住笑了出来,眸中带着些无奈。
云茴和周穆,这也算是是一物降一物吧!
钟闻月拈了块点心,慢悠悠的吃着,正在此时,忽见一侍女小步快速走到她面前,低首道:“钟姑娘,我家姑娘知道姑娘喜静,特特安排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还请姑娘跟奴婢来。”
钟闻月眸光一闪,敏感的察觉到有些不对。
苏念和表现得再和蔼可亲,也掩盖不了她傲慢的本质,自己刚刚让她吃了个哑巴亏,又怎么会这么好心给她单独安排地方?
还是在周云茴刚刚被引走的时候,明眼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苏念和怕不是把她当个傻子,认为她会这么轻易的上当。
“钟姑娘?”那侍女又问了一遍,睫毛轻颤,明显有些不安。
钟闻月懒得去碰那晦气,懒洋洋道:“我觉着这里就挺好,便不去了,有劳你家姑娘费心了。”
“这……”那侍女一时焦急,竟然急出了汗,钟闻月抬了抬眼皮子,随意的挥挥手:“下去吧。”
侍女面露紧张,道:“钟姑娘,那是姑娘特意为您准备的,您……”
“准备的什么?”凉亭外一直注意着钟闻月的杨姑娘听着那侍女的话,快步走了过来,趾高气昂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