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夫人虽只是暂居青阳府,但却一刻都不忘享受,人还未至的时候,却已托人买下了一栋大宅子,内里的装饰,也是奢华异常。
楚霄急忙忙冲进安平侯夫人所在的院子,大声喊道:“娘,娘!”
安平侯夫人饮茶的动作一顿,眸子轻抬,看向门外,轻叱道:“着急忙慌得像什么样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凡是冷静些冷静些,让外人看到你这副模样,岂不是看安平侯府的笑话?”
楚霄撇撇嘴,浑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嘟囔道:“便是一副正经的样子旁人也未必能多把我放在心上。”
“你说什么?”侯夫人柳眉倒竖,警告地看着他。
楚霄一怂脖子,弱弱道:“没什么。”
虽说娘亲一向宠他,可发起脾气时的样子也是最恐怖的,楚霄不敢触老虎的胡须。
侯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扫了他一眼,转而道:“什么事那么急着来找我?”
楚霄张张嘴,一路上想好的说辞却忽然不知怎么开口。
侯夫人皱眉:“到底什么事?”
“可是谁欺负你了?”侯夫人紧张地问道。
“没有没有!”楚霄慌忙摇头,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侯夫人的神色,试探道:“娘,上次去钟家,您觉着怎么样?”
一提到钟家侯夫人心里便不舒服,她皱着眉,疑惑地看着楚霄,问道:“你问这作甚?”
“就是……”楚霄支支吾吾道:“你觉着钟家大小姐怎么样啊?”
楚霄一脸期待的望着她,侯夫人的却是心里一咯噔,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那个野丫头……”她脱口而出道。
“娘!”楚霄连忙打断她,不可置信道:“钟家小姐温婉大方,人品相貌样样出色,怎么就成了野丫头?”
听着儿子指责的话,侯夫人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她总不能说自己不喜欢桃花所以不喜欢那个浑身上下一股狐媚子味的丫头吧。
她无力地挥挥手,道:“不管你对她抱有什么想法,日后都不必再提,我是不会同意的。”
“娘!”楚霄瞪大眼睛,实在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他明明记得母亲见过钟闻月后对她很是满意,说她温婉大方,人品相貌样样出色,实乃贤妻之选。回来还一再叮嘱他多与她接触,日后甚至不顾他的抵触主动上门提亲为他求得这门婚事。
——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楚霄还想说什么,侯夫人看着这糟心的儿子只觉得心里难受,挥了挥手,道:“行了,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楚霄愣愣地行礼退下。
院子中种的是海棠,母亲最喜欢的花。
楚霄看着,心里想着的却是钟闻月头上戴着的桃花簪。
从未见过的明媚。
钟闻月回到家秦氏就忙忙迎了出来,一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不住地道:“瘦了,瘦了!”
钟闻月心下感动,还没说些什么。就听一同出来的弟弟唯恐天下不乱道:“娘,您真是关心则乱,姐姐哪里瘦了?我看啊,在青阳寺待得这几天,没人唠叨没人打扰,姐姐到还是丰腴不少呢。”
秦氏立刻止住了哭声,狐疑的打量着钟闻月:“当真?”
钟闻月哪里敢应,忙道:“山上的伙食哪里比得上府里厨子做的,我这几日在山上可一直是食不知味,对娘亲亲手做的吃食想的紧呢。”
兰衣在她身旁,听着姑娘胡诌的谎话,捂着嘴憋笑。
秦氏明显不信,一边嗔了她一眼,一边道:“那我传书让你早早回来,你还不愿?”
钟闻月一边警告的看了钟闻钰一眼,一边冲着秦氏讨好的笑笑:“这不是想向菩萨祈福,保佑爹爹娘亲身体康健嘛!”
姐弟二人一左一右地伴在秦氏两侧,朝着府里走去。钟闻钰看着钟闻月慌乱的样子,眸中带笑,刚想说什么,便被钟闻月给拉了过去。
钟闻月道:“娘,我也许久未见阿钰了,这就带他去我院子中,好好叙叙旧!”
钟闻月叙叙旧说得格外重,一手拉着钟闻钰的衣袍,在秦氏看不见的地方拧住他的肉,一转!
钟闻钰俊秀的面容顿时一片扭曲。
秦氏仿佛没意识到什么不对,欣慰地道:“好好,你们姐弟感情好是好事!”她又叮嘱道:“可别忘了去给你祖母请安,她还在等着呢。”
钟闻月乖乖点头。
秦氏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待秦氏的身影消失后,钟闻钰才猛地将钟闻月的手甩开,一边捂着胳膊“嘶嘶”直叫,一边恶狠狠地看着钟闻月:“你还是我姐姐吗?这么狠的心?”
钟闻月冷笑:“我倒真希望你不是我弟弟,每天只知道给我添麻烦!”
钟闻钰冷哼一声,“有你这么蠢的姐姐,才是给我丢人!”
钟闻月意识到不对,忙问:“什么意思?”
钟闻钰捂着胳膊哼哼了两声,还是道:“楚霄那个蠢货是不是上山找你了?”
钟闻月眯着眼:“是不是你跟他说我在青阳寺的?”
“是啊。”钟闻钰理直气壮道。
钟闻月举起手,又在他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钟闻钰一时没反应过来,又让她得了手。
他捂着脑袋,一时气急道:“说你蠢你还不承认!自那日离开后他日日都要来府里,寻人便问你去哪了,亏得娘那几日不在,那些下人倒也不敢轻易泄露主子的行踪。可他若再打听不到,恐怕就要在青阳府光明正大地问了!到那时,整个青阳府还有谁不知道那京城来的安平侯世子心仪你啊!”他委屈巴巴的看着钟闻月:“你倒好,我帮你打掩护,没让爹娘知道,你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掐我!”
钟闻月有些心虚:“那你就把我在青阳寺的消息告诉他了?”
钟闻钰道:“我若是不告诉他,你还不知道要在山上呆多久呢!”
钟闻月一愣,而后笑着看着钟闻钰,调笑道:“怎么?阿钰这是想我了?”
钟闻钰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道:“你觉着母亲这两日为什么不在?”
“为什么?”钟闻月眉梢一跳,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然是回外祖家去了!你若是再不回来,怕是母亲真要将你许给外祖家的表哥了。”
钟闻月心里一跳,忽然想起母亲当年好似是想要将自己和舅舅家的表哥凑到一起。只是被楚霄横插一杠,这门亲事才没能成。
当然,这辈子就算没有楚霄,钟闻月也没打算嫁给那个表哥。她虽了解的不多,但从母亲陆陆续续寄来的书信中也知道表哥后来去了另一读书人家的千金,姑娘温婉端庄,与表哥琴瑟和鸣,好不幸福。
重来一次,钟闻月也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姻缘。
她转头看着钟闻钰,讨好地笑了笑,温柔道:“可还疼?”
钟闻钰扭过头不看她:“可疼着呢,不然你试试?”
钟闻月扶着钟闻钰的手臂,心下顿时有了些愧疚——
她都是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与弟弟一般见识,明明刚回来的时候还下定决心要好好对他的。
她哄着道:“这次是姐姐的错,你且说说想要什么,我自会满足你。”
钟闻钰哼道:“你素来说话不算数,我岂能信?”
这话着实不怎么好听。
钟闻月深吸一口气:“此次自然算数,有兰衣在一旁为证呢。”
“当真?”钟闻钰不信任地看着她,道:“那我想要前些日子父亲送你的血玉,你可给我?”
钟闻月当然知道那血玉是什么东西。那是钟父偶然得到的极品玉石,因着只有一块,便给了她。前世她出嫁的时候还将这块玉带去了京城,可是后来,却有人造谣说这块玉形似鲜血,唯恐不祥,被侯夫人扔了。
后来及时钟闻月成了侯府说一不二的侯夫人,也没见过色泽那么好的玉。回来后想到这块玉,便让人给翻了出来,如今正喜欢着呢。
但钟闻钰自前世起便一直惦记着这块玉,钟闻月虽心下不舍,但看着弟弟被自己欺负的那副悲惨样子,还是咬咬牙,道:“好!”
“我这就让兰衣随你去拿。”
看着小少年欢快的身影,钟闻月不禁摇摇头,俩上却带着笑。
钟闻月一人去了云寿斋,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已在外面等着了。
芸香笑着道:“大姑娘快快随我来!”
进了内室,便见一鹤发老太太在贵妃榻上半躺着,双眼微眯,手中拿着一串佛珠不停地转着。
听着进门的声响,她睁开眼,冲着钟闻月和蔼地笑笑:“来了?”
“祖母。”钟闻月走到她身旁,蜷在贵妃榻下,眼睛有些酸涩。
前世,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太好,在她嫁出去的第三年便去了。
钟闻月已经许久未见这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了。
老太太撑起身子,钟闻月见状连忙扶着她,老太太挥了挥手,道:“没事,我自己来。”
她半靠在榻上,芸香顺势递上一个靠枕,钟闻月扶着老太太坐好后,也乖乖的坐在地上,一脸濡慕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事情都办好了?”
钟闻月柔声道:“祖母放心吧,鸟儿已经放生了,也向菩萨告过罪了。”
老太太笑笑:“你做事向来妥当,我放心。”她摸摸钟闻月尖尖的下巴,心疼道:“山上的日子清苦,倒是苦了你了。”
钟闻月在老太太苍老的手心中蹭了蹭,娇娇道:“为祖母祈福,不苦。”
祖孙俩又说了些体己话,钟闻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祖母,娘亲当真有意将我许给表哥?”
老太太一愣:“怎么忽然这么说?”
钟闻月不好意思的笑笑:“阿钰不是说母亲前些日子回外祖家了,有意将我嫁入舅舅家吗?”
老太太忍不住笑道:“你母亲何时回过你外祖家?怕是阿钰又在诓骗你呢。”
钟闻月脸上的笑一僵,心里“攸”地生起一团火焰,却又听老太太笑着道:
“不过把你许给你表哥这事,你母亲倒的确跟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