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白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
乔咿快速瞄了眼护工,又说:“那你别找我了,我现在没什么用,你要是想逃婚,我帮你想个办法,全当谢你把我送到医院了。”
她招招手,周予白像黏在靠背上,一动不动。脸部表情也不是很好,一副难以言喻的样子。
乔咿善解人意地往前挪了挪,身子向前压低。
周予白:“坐好。”
“我怕被听见。”乔咿气声道,“你过来。”
她声音小小的,像只战战兢兢又忍不住使坏的小猫。
周予白中邪似的又往前。
乔咿歪头说:“你跟他们说你有隐疾,我姐姐家肯定主动悔婚。”
周予白脸上什么表情都没了,准确地说,是听完她的话,完全僵在了那里。
乔咿撤回去一点,和周予白的视线对住,以为他是没听懂,又做口型补充:“男性隐疾。”
周予白的心情太难以形容了,他看了她一会儿,说:“谢谢你。”
乔咿说:“没事,不客气。”
她坐回去,捧着芋圆又搅又戳,最后一口没动,放在了床头柜上。
周予白也坐着,单手搭在椅背上,半晌叹了口气。
很轻,乔咿连头都没移过来看他一眼。
一会儿他又叹了口。
叹到第六口的时候,裴域来了。
“老板,你……”裴域看见病床上的乔咿,顿了顿,他内心一阵翻涌,但面上无波无澜,礼貌地跟乔咿打招呼,“乔小姐,你好。”
裴域长相干净清爽,之前几次接触也都让人舒服,乔咿撑起身子,笑着说:“你好。”
裴域是火急火燎赶来的,集团还有一堆事,把手里提着的袋子给周予白,说:“老板,这是您要换的衣服,车里备的我直接拿上来了,我还以为是您病了呢!”
周予白接过袋子,起身,憋了半天的气心里也有点火。
“我有没有病——”他指着乔咿,“你问她。”说罢拿着袋子去了卫生间。
外面一时静了。
都不太熟,也就没什么话。裴域缓着气氛,顺着刚才周予白的话问:“乔小姐,我们老板真生病了?”
乔咿知道周予白刚那话就是故意在臊她。
她笑笑:“叫我乔咿就行。”
裴域知道她不想讲,善解人意地不再问,说:“好。乔咿,之前听你名字,就觉得很特别,是取‘咿呀学语’的意思吗?”
乔咿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你学播音的,这真是人如其名了。”
裴域性格随和,聊天也自然,能引着你往下讲。
乔咿说:“也没有,其实我学话很晚。”
“很晚吗?”
“嗯,两岁多了都不会讲话。”
“是一句都不会讲吗?”
“差不多。”
“哇!那你性子还真慢,肯定把家里人急死了。”
“……”
周予白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裴域坐在他刚才的椅子上,跟乔咿有说有笑。
他看了几秒,冷着脸过去。
裴域没注意到他,正比划着:“就电视台那个楼,我真是进一次晕一次,几个出口都长得太像了。”
“有区别的,我给你画画。”乔咿床单的空白处,用手指在上面点着,“北口这里有……”
“裴助。”周予白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嗯?”裴域抬头,见周予白换个衣服,换得脸上跟贴了层霜一样。
周予白:“别跟她说话。”
裴域:“……”
周予白下巴微扬,一副我即真理的样子,说:“她嗓子不舒服,说坏了你负责?”
裴域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乔咿脸上,又移回去,眼珠子转了转,礼貌道:“乔小姐,不好意思,忘了你病着。”
乔咿动动唇,刚要开口,周予白说:“走吧。”
裴域跟着起身。
周予白走了两步又回来,指着芋圆:“怎么不吃?”
乔咿鼓鼓嘴:“吃不下。”
周予白提着看了看:“凉了也别吃了,你在这里乖乖待着,忙完我就来。”
看着两人离开,乔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护工立刻凑过来了,收拾着东西问:“姑娘,周先生是你什么人啊?”
乔咿:“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两人的关系,想到之前周予白说她是家里的晚辈小孩,于是道,“一位长辈。”
护工砸吧嘴:“怪不得管你这么多,哎哟你说句话都不让说。”
“……”
护工:“他自己一个劲跟你说。”
“……”
-
周予白前脚离开,乔咿就找到医生要出院。医生起先不让,但她说学校有很多事情实在没办法耽搁。
“也不是不可以出院,但你回去后要按时吃药,还要留心观察身体状况,一有不舒服就要第一时间来。”医生给开着药,说,“别让你家里人担心。”
家人这个称呼对于乔咿来讲有些陌生。
见她愣着,医生说:“就是昨天抱你到急诊的……哦!”意识到什么,医生说,“是你男朋友吧。”
乔咿一时无法解释。
医生也没留意,继续给她讲着出院后的注意事项:“你是酒精过敏,以后饮酒要注意,尤其是饮酒的同时不要乱吃药,像这些都不可以,吃了会有危险的。”
乔咿认真听着,记了下来。
昨天周予白是从她包里找到的身份证,办了住院手续,但费用是他缴的。
乔咿去退款,发现他昨晚预缴了五千,半个小时前又缴费了一万。
她把剩下的退了出来。
从医院到学校,乔咿打了辆车。她除了头有点疼,脚还是发软,身体感觉好多了。
她先到院里准备办离校的一些手续,结果听说她的手续已经有学姐帮着办了。
她找到了那位学姐。
对方把东西给她:“都办好了,这是所有的单据,我没你的学生证,你得自己再跑趟来交。”
乔咿先道了谢,然后不好意思地问:“学姐,是谁让你帮我办的呀?”
虽然周予白说了会找人帮她办理,但她当时以为只是说说。
学姐笑吟吟地问:“不是你男朋友?”
乔咿:“什么?”
学姐又道:“周学长不是你男朋友啊?”
乔咿赶紧摇头。
“诶。”学姐失望地说,“我还以为好甜呢,你俩又复合了。”
这话让乔咿彻底愣了。
她没想到那段短暂的恋情竟然还有人记得,也更是被“复合”两个词惊住。
本来办理手速需要跑很多地方,也很麻烦。但那位学姐在学校人脉广,这么快就给她办好了,她只好先回了宿舍。
没想到,舍友们都在。
“你们没去办离校手续啊?”乔咿问。
杨枚见她赶紧跑过来,在她身上一通捏:“你没事吧?昨晚上见你没回来我们都急死了,阿贺说你酒精过敏进医院了!”
高芸芸道:“我们要去找你,但是太晚了宿管阿姨不让出去,后来阿贺说你已经没事了,我们也不敢给你打电话,怕你在休息。”
“已经没事了。”见到舍友,乔咿觉得很温暖,这种感觉像跟外公在一起时一样。
杨枚扶着她往里进,孙涵接了杯水给她:“真没事了?”
“真没了,不信你们看。”乔咿撑开胳膊。
杨枚狠狠瞪了瞪眼:“脸红成这样,还说没事!我们昨天是知道夏南也在,以为有他就稳妥了,谁知道脸都成小花猫了!早知道这样昨天晚上把门撞开也要去找你!”
高芸芸:“你那叫没撞?你把人家消防栓都快拆了!阿姨都说要找学校记你过,临到毕业记个过你也算是咱桦大建校以来的典型了。”
杨枚挺直腰板:“我怕他啊!我是太信阿贺和夏南了!”她碰碰乔咿,“对了小鸟,你怎么会喝酒呢?我们会长大人在,还有人敢灌你酒?会长大人没跟人家拼命?”
乔咿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是笑笑。
然后又抱住了杨枚。
她很少这样表达感情,高芸芸和孙涵也过去了,都围住她抱在一起。
要分别了,四年短暂的时光,换来的是一世的友情。
乔咿很庆幸自己最艰难的时候,是在这所象牙塔里。
但终究天下还是没有不散的宴席,也许是这份怅然,让她袒露了心事。
她说:“我又见到学长了。”
“学长?”杨枚最先反应过来,“是周师哥?!”
乔咿点点头。
大家表情都意味深长了。
当时分手后,乔咿没说过周予白一句坏话,也没哭没闹过,但身边的人都知道,她是伤了心的。
也知道那次分手,最初是由周予白提出的。
直到他后来离开,这两年多,周予白三个字都是宿舍的禁忌。
大家心照不宣地不去聊,是怕勾起乔咿的伤心。
高芸芸见她提了,温声问:“你昨天喝酒该不会是为了他吧?”
乔咿有力摇头:“是夏南生日宴上喝的。”
“夏南这个挨千刀的!这都看不好你!”杨枚又开始磨牙了,问,“那你怎么见的师哥?”
“就是……”乔咿说,“碰巧。”
杨枚叹:“你俩这缘分哦——”她忍不住八卦,“师哥长残了没有?年轻时候太帅的,老了更容易长残,不是地中海就是啤酒肚!”
乔咿托着下巴想了一下:“没长残。”
高芸芸眯眼,拖着腔:“小乔咿,你该不会是想复合了吧?”
这词今天出现了第二次,乔咿缓缓抬起头,又用力地摇了摇。
“不会的。”她说,“绝对不会的。”
她又不傻。
-
周予白从病房出来就提着乔咿吃剩的芋圆,裴域以为他要扔的,但拎到会议室他也没扔。
然后全体会议人员,都看见他们的ceo在桌上摆了份芋圆。
粉红盒子的。
因为周予白在澳洲分部风评很好,大家还以为他有什么高深的用意,也就没说什么。
会议还算顺利,只有新上任的余副总那出了点问题。
他倒苦水的时候,周予白侧头低声问裴域:“他那儿上一任是萧祈?”
裴域应:“是,项目根本推不动,部分的老人也不听,说了还敢跟他怼,反正是个萧祈留下的烂摊子。”
周予白淡淡一笑:“是故意留下的。”
他倒是没生气,云淡风轻地让余副总不用担心,安抚了一下情绪,让继续开展工作。”
人事部接着开始汇报,周予白的手机振了振。
他平时开会从不看手机,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心里牵挂着什么,拿起来一看,是乔咿发来的微信。
周予白扬了下唇角,点开。
桔色转账对话框。
【15000。】
【转账给你。】
周予白是下意识点开的,也是手滑点了收款。
他对着屏幕愣了愣。
足足十几秒后,他回了信息过去:【你干什么?】
几乎同时,他的那句话前显示出一个红色的叹号,下面一行灰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周予白再一次愣住了,他让裴域看手机页面,说:“我手机坏了。”
裴域看完后,表情一言难尽,小声说:“老板,应该不是手机的问题……”
周予白手一挡:“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刚还能收款,而且删好友显示的应该是\\\'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她的朋友’。”
两年半前他给乔咿发信息,得到的就是这个回复。
下属员工都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投去目光。
周予白皱着眉,死死盯着屏幕。
裴域的内心快速地挣扎了一番,但觉得作为助理,还是应该说实话。
他说:“老板,您这是被拉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昨天有小伙伴留言说要炖鸽子。
作者摸着胸口,松了口气,好在我是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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