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姨娘就这么?断断续续地“嘤嘤嘤”了一整个?晚上。
说她伤心吗?委屈吗?的确伤心,也的确委屈,只是她能哭上一晚上,图的是消息传出去,周父尤其是铎哥儿能过来?劝她安抚她,她再顺水推舟地提出要求,父子俩就算不全答应,起码也要答应一半是不是?
然而事实上白姨娘想得?太美了,她反应很慢,意?识不到养子这一病待她态度已然改变。
白姨娘最终装模作样地抹泪抹到睡着,周父和尚晖别说亲自过来?看望,竟是连个?丫头都?没打?发过来?过问一下。
心腹婆子看着心大姨娘,真是什么?无话?可?说。
她也想好?了,若是能一直瞒着,她自然不会挑事儿;但若是……幸好?她有自保的法子。
入夜时分,周父一如?既往地回到正房,萧氏把丈夫迎进门,一抬手一努嘴,“还不消停呢。”
周父笑道:“你就拿她当乐子。横竖出不得?门,也不怕她能使出什么?幺蛾子来?。”
萧氏叹了口气,“我都?心疼起铎哥儿来?。不过我瞧着铎哥儿自打?这一场病,难得?硬下了点心肠。”
周父道:“吃了亏都?不涨点教训?”
等夫妻俩并肩坐下,萧氏又道,“亲疏有别,凭良心说,待二郎和大姑娘都?比铎哥儿更尽心。可?跟白姨娘一比,我竟像是铎哥儿的亲娘!”
周父非常喜欢妻子这份坦率耿直,闻言便冷笑,“铎哥儿幸亏不是她养大的。铎哥儿于她,可?不是血脉亲人,只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周父和萧氏再三查探过,确认白姨娘没时间没机会没对象更没能耐给周父头上整天一抹亮色。而换子,不怪周父和萧氏想不到,大多数人也想象不到一个?姨娘能把后半生的依靠亲生的儿子就这么?交换出去,别忘了那个?时候这孩子还是而立之年,拥有万贯家产的周父唯一的孩子。
头毛长回来?好?多,尚晖就格外平和,他很想等女友来?了一起好?好?“慢生活”个?几十年,一起红尘炼心,岂不妙哉?
他就打?算“人马合一”,把原主什么?都?看得?明白却?又相?对与世无争的个?性尽量展现一下。于是尚晖从病情大为好?转那会儿,就没出过自己?的院子,有点精神头就坐在窗边读书。
不过原主的才学过于亮眼——原主的院试是在原籍京城考的,这个?案首的含金量无需多言,他这一病愈就读书,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他让姨娘伤透了心,打?算继续上进了,如?此一来?,家里?各路消息,无需周父和萧氏吩咐,管家都?主动往他这里?“抄送”上一份儿。
“被消息灵通”的结果就是他一天到晚都?有乐子瞧。
却?说这天晚上,白大爷和妻子商量了大半宿。
白大爷的妻子是小门小户出身不假,但随着白家发达,她跟着丈夫涨了不少见识。
此时她说得?实在极了,“咱们想把大姑娘,还有我那侄女金花,都?说给铎哥儿做小,那是防备万一。真到了那一天,身世揭出来?,咱家的姑娘在铎哥儿身边,若是命好?能有一儿子女,说些好?话?,铎哥儿素来?讲情义,但凡看重下儿女,咱家也就保住了,不然就冲小姑子……咱们几家加在一起几百口子,只怕不够国公爷砍的……”
白大爷连忙点头,“再也想不到妹妹越发拧巴,竟是奔着得?罪铎哥儿去的。”
白大嫂便道:“王家几位老爷都?说铎哥儿好?,咱们算计不了人家,自是得?交好?奉承为上。”
王家那可?是成国公都?得?好?生对待的人家。
能入得?王家老爷的眼,没道理国公爷会瞧不上。
整个?白家,除了他那个?愚蠢无比的妹妹,都?指望铎哥儿够出挑,到时候成国公知?道真相?,即便发作也不会发作得?太厉害,比如?抄家要命之类。
而他妹妹作为罪魁祸首,只要事情败露,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如?此一想,白大爷也懒得?在他妹妹那儿花什么?心思了。
白大爷夫妻计定?,白大爷秉烛疾书,写了密信,交给心腹,嘱咐他第二天清早就启程,把这封信送到京城的白二爷手中。
而白大爷夫妇在递了帖子后按时到周家拜访:其实夫妻俩是想一起出动,赶紧把金花弄回来?。
夫妻俩之前会选中金花,纯是因为夫妻俩的亲闺女不过中人之姿,而金花却?是县城一枝花……试问年少之人又有哪个?不爱俏?
却?说白家夫妇到访时周父不在家,萧氏招待了白家夫妇,寒暄几句便痛快地放人,让他们夫妇先去看望铎哥儿,再去哄一哄闹着自己?难受得?活不了,一个?劲儿地要大夫的白姨娘。
整个?家谁不知?道白姨娘是装病?萧氏只想说该找个?好?大夫看看脑子倒是真的。
萧氏还特地道:“以前铎哥儿言听计从,她多爽利一个?人。如?今铎哥儿一病,她也就不大好?了。铎哥儿不是我生的,却?是我养大的。他病了半个?月,白姨娘竟是一次都?没过去瞧过,这是怕什么?呢。”
白大爷一个?生意?人,听了这话?面皮都?微微发烫:这位大太太说话?这样不留情面还是头一次。
白大嫂只能赔笑,心生不妙之感。
从正房出来?,夫妻俩跟着管事,顺着府中石板路,来?到铎哥儿的院子。
这夫妻俩不知?道是因为心虚心乱还是因为铎哥儿屋子地龙烧得?太热,反正一坐下就感觉后背上汗都?快浸湿厚重的衣裳了。
他们和铎哥儿不过一个?多月没见,再见时已然不敢对上铎哥儿的双眸了。
这夫妻俩面对他兴许会因为亚历山大而有失态之举——这是尚晖故意?的。
而白家大爷顶着巨大压力,还是完成了“既定?目标”,向铎哥儿解释清楚:他们和白姨娘不一样,没那么?异想天开,而且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他们夫妻总还懂得?。
片刻后白家夫妇找了借口,额头见汗地溜了,东梅送这对夫妇出门,回来?捂着嘴咯咯直笑,“多狼狈呀。”
东梅以及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以为这对夫妻是为白姨娘想强塞金花还想做主大爷的婚事而尴尬而狼狈而坐卧不宁而追逐不安……
尚晖叹了口气:无知?是福啊。
不过一刻钟,东梅便又来?到尚晖身边,报喜道,“白大爷走?在前面,白大嫂子死命拖着扯着哭嚎的金花往外走?……”
与此同时,另一位大丫头也在向萧氏学舌,“白大爷显是不想闹得?难看,他们匆匆走?了,白姨娘也不避人,就在院子里?叫骂,说什么?敢忘了本,饶不了他。”
萧氏就笑,“谁忘本?铎哥儿吗?”她扭头吩咐大管事,“眼见着到年底了,合该白姨娘到庙里?念念经,祈祈福。清清静静地在庙里?住上一阵子,不求白姨娘想开点,化化戾气也是好?的。”
当家太太萧氏一发话?,白姨娘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又被安排上了,毫无反抗之力地安排上了:白姨娘和她的丫头,还有衣裳行李,当天就一起打?包,让家里?的长随送走?。
白姨娘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自己?把自己?养废了。尚晖听“耳报神”东梅再来?报喜的时候,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便继续读书了。
晚上,周父裹挟着淡淡酒气和重重的寒气回来?了。
他打?发小厮向萧氏报个?信儿,自己?则直奔长子的院子而来?。
尚晖请他便宜老子落座,再亲自奉上热茶。
周父暖和过劲儿,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他和王老爷果然一拍即合。
话?说王老爷他闺女今年不满十七,比原主小五岁多。
哪怕夫妻俩连着闺女本人都?挺满意?这门亲事,但夫妻俩还是想多留女儿几年——富贵人家男女成婚都?比较晚,包括皇室在内。
所以谈婚事的时候王老爷就有点矛盾:一方?面心里?挺情愿,另一方?面又不想太积极。因为本朝风俗如?此,定?下婚事就得?走?流程,撑死不过一年姑娘就要出嫁。
而尚晖不想耽误人家姑娘,有损人家姑娘声誉的事儿更不能做,于是他昨天便找机会建议周父,起码等乡试过后再提婚事不迟。
周父不知?道长子的真实心意?,只以为儿子担心齐大非偶,想成家前先立业。周家能发达,靠的就是科举。长子这般心思,周父只会欣慰,并全力支持长子的决定?。
今天晚上,周父便是和王老爷边喝酒边商量儿女婚事,互相?试探了几句发觉大家不谋而合。
有了个?妥当的口头协议,双方?又没有交换什么?信物,却?弄了个?双方?都?很满意?。之后两人就是干脆痛痛快快地喝酒胡扯,一直喝到了平素安寝的时候。
尚晖向周父道谢,两人聊了会儿天,周父再次嘱咐要多注意?身体,不要本末倒置,便回正房找妻子萧氏去了。
却?说尚晖这么?用心要考出点名堂,因为“最好?考到天下皆知?,对自己?十多年寒窗苦读有个?交代”,可?是原主隐藏在心底的“遗愿”之一。
毕竟等恢复了身份,作为燕亲王唯一的嫡子,肯定?再无缘科举。
拿个?一甲,尚晖还挺有把握,但非要状元不可?的话?,可?有点难度。所以这阵子他的确是在认真温书,到时候考场上好?好?发挥,给原主个?交代。
却?说周家目前居住的蔡州府距离京城不过五百里?,冬日骑马再怎么?走?得?慢,送信的话?三四天也到了。
白家大爷的心腹到了京城,径直去找自家二爷。而白二爷收到哥哥的信,看完后就当机立断,给自家亲外甥,成国公府的三少爷递了帖子。
成国公的第三子卢琨收到随帖子一起送去的口信,便立即在内书房召见了白二爷。
打?发走?白二爷后,卢琨脸色铁青,他正在琢磨如?何应对的时候,“三郎”一声招呼差点把他的魂儿都?吓出来?。
幸好?理智回来?得?快,见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正是妻子,他轻声问,“你都?听见了?”
卢琨的妻子米氏乃是郡主之女,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她缓步上前双手按住丈夫的肩膀,微笑道,“我都?听见了,三郎,我帮你。”
卢琨不免动容。
究竟米氏怎么?帮助丈夫?那还用问,自然是一不做二不休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第二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