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铜钱这次选定的“马甲”是林黛玉的大舅舅贾赦。
这位在尚晖所知道的那本书里是个存在感不太高的人物,即使他继承了父亲传下来的爵位,是荣国府名义上的男主人。
尚晖照着镜子,对着镜中那五十出头仍旧“风韵犹存”且不甚油腻的脸,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灵气比上个世界更稀薄,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比上个世界要差上一些,想修炼有成基本只能走人道,也就是信仰封神。
尚晖在上个世界都能勉强露个翅膀尖儿,而现在连片羽毛都展现不出来。
然而这个世界能容纳的力量上限比上个世界更低,对尚晖来说除了稍微不自在一点之外,反而是好处更多:首先,身上的马甲依旧有灵根,灵根品质比林平之他舅还更好一些;其次,因为信仰入道的神仙以及人道修士战斗力都是出了名的差但又不乏自知之明,尚晖自认只要闭关两三个月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包括仙宫里的那些在内。
不过在找个灵气充沛的名山大川闭关变强之前,他得先替原主处置一系列的琐事。
他合眼默默地尝试了一番,覆盖半个京城的神识不会引起京中修士们的警觉,亦不会让仙宫中人忽然心血来潮留心起凡间。
放开神识,他人在书房坐,京城事可谓样样入眼声声入耳。
话说神识彻底扫过宁荣两府之后,尚晖都服气了:鲜少有品德高尚之辈,尤其是要么坏要么蠢要么二者兼而有之的几位,比如贾珍王夫人王熙凤之流,这群人半生颠沛流离,结局凄惨全部顺理成章。
总而言之就是自己作死,活该。
就算真有谁值得拉上一把,那也是在他们充分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学乖以后,比如熊太子朱厚照何等地位身价又是何等任性恣意,然而在知道他娘怀二胎的时候,不就识时务又超级乖了嘛。
可惜他来得稍微晚了些,若是赶在林海贾敏都没去世那会儿,黛玉宝玉成婚依然有难度,但让宝玉入赘,他那只有一个女儿便宜妹夫妹妹八成会认下这门亲事。
现在元春已经省亲完,大观园里女孩子们都住上一阵子了不说,好像还开了诗社。
原本尚晖想在闭关时借口自己要人伺候,把便宜闺女迎春和外甥女黛玉一起带在身边……不过考虑到这群女孩子办诗社的这段时日是她们人生十几年里最悠闲又快乐的时光,他就不去“弄巧成拙”,只要多留心看顾一下也就是了。
尚晖把自己拾掇了一下,沐浴更衣之前拒绝了要上前伺候的丫头们——原主书房里居然用丫头伺候……这个时候的丫头可都不识字,丫头们个个都有几分姿色,却几乎个个都心术不正。
顺带一提,占用原主的身体都得争得原主的同意,报酬一般都是替原主完成一个心愿。
林平之他舅在尚晖接手的时候人都咽气了,但也残存了个模糊心愿,就是闻名天下。而赦老爷本人得知自己可以重新投胎,非常开心地让出了使用权,而问及心愿也是不想活得太窝囊。
尚晖都乐了:没心没肺也能祖传,不过这位看来也对自己这个号练废了心里有数。
反正尚晖收拾妥当就去找贾母说话了:他要到京郊临山的庄子修身养性去。
身上有爵位没实职也不能随意离京,必得给皇帝打报告,所以这次尚晖的目标还是京城边上的燕山。
大儿子要去京郊的庄子散心,贾母没甚意见,只提醒说东西和人手都预备齐了再出门。但听到大儿子认真地跟她商量起遣散一众姬妾,老太太还是吃了一惊:须知大儿子打鸳鸯的主意,这事儿才过去多久?!儿子当真不再执拗,改了性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太太还真不大信得起来。于是贾母压低声音,神情郑重,“你可想好了?”
尚晖笑道:“这有什么没想好的。我那屋里人多嘴杂心思乱,个个心里都想着捞好处,有谁是真正上得台面的?”这话直接把邢夫人也兜了进去。
然而贾母深以为然:她那个大儿媳妇除了貌美,当真一无是处了!她便特地又问了一句:“你自己处置?”
尚晖道:“若是交给我媳妇,她不得克扣一半遣散银子?传出去又是桩笑话。”
贾母见儿子心里明白,便点了头,“这就很好。”
大儿子都是做祖父的人了,要遣散无子的姨娘通房,只要银子给足,传出去正是美谈,娘娘在宫里总不会因此没脸就是。
尚晖又道:“我和二弟仕途上无甚可说的,将来还是要看兰哥儿。这孩子小小年纪便知道自律,勤奋读书,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也没一个能轻易左右得了……就凭这两样,未来可期。琏哥儿不是这块料儿,心计手段比珍哥儿都差得远,如今眼里也只有玩乐。宝玉生带异象又如何?细究起来也是犯了贵人的忌讳,本人再出挑只怕也……有限。”
这一番话说出来,贾母脸色登时就变了。暖阁里守着的鸳鸯听了,也不由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不仅仅因为儿子这番肺腑之言实在得不能再实在,而且全是大实话从而无懈可击无可辩驳。
就算抛开“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在托孤”这一点,最最要命的是大儿子说得这些也正是贾母多年来一直的隐忧和心病……贾母直接没了言语。
尚晖再接再厉,“老太太多留心兰哥儿,这孩子实在让他母亲教得太清冷了些。”
贾母盯着大儿子瞧了良久,越看越觉得这儿子与以往大不一样,总觉得像是忽然悟了道……老太太心里默念了一声祖宗保佑,再冲着大儿子缓缓点了点头。
从贾母的院子出来,尚晖回到原主的地盘,叫小厮把邢夫人还有贾琏小两口都叫了过来,当着家人一字一顿地宣布自己的决定:把姨娘通房全都打发掉。
邢夫人又惊又喜,刚想凑上前来奉承几句,尚晖直接以一个眼神吓住了她,并直言道,“打发她们的银子我出,你沾不得手。”
邢夫人吃瘪,贾琏和王熙凤都不会为邢夫人说话。
而得到消息的姨娘通房起码有八成面上“嘤嘤嘤”满嘴都是“舍不得”,而心里则在窃喜不已。
到了晚上,跟心腹们说话的时候,她们几乎都在商量究竟能不能再多从大老爷那里多抠点银子出来。
十天之后,姬妾遣散得差不多,剩下的几个都是不惜走“邪门歪道”联系好了娘家人和地痞无赖,要再多要点银子的“刺儿头”……这时候就该王熙凤出面了。
尚晖不让王熙凤白帮忙,代表了十足心意的“零花钱”给过去,儿媳妇办事果然分外上心。
一切处置妥当,尚晖亲口告诉邢夫人:他要到庄子去散心,不带上她。
而邢夫人一点没辜负尚晖的“期待”,用她不太娴熟的演技表现了一下“舍不得和遗憾”,显然邢夫人内心十分欣慰和庆幸……
从老婆到姬妾,就没几个真跟原主有什么真情意,情感维系全靠钞能力,尚晖正好乐得轻松。
尚晖坐车离开荣府,贾母头一次为了大儿子而心生惆怅。
此时兰哥儿就在她的暖阁里读书,贾母眯着眼睛仔细回忆:难不成真看错了,长子竟是大智若愚?可他若真有如此才干,又何必藏拙!
本来因为长子一通剖白而连着好几夜没睡好的老太太这一天又失眠了。而连续睡不好,老太太第二天就病了,病到起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