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银子时有多快乐,现在退利息是就有多痛苦,尤其是自家媳妇还放了五万两出去,老三?只觉得一个脑袋有三?个大。
更绝的是,爹真的请了假,跟在他不远不近地方,坐在马车里看他还利息。
老三?想好了全套的说辞,自己为什么要好端端的来退利息?他敲开一扇大门,咧开嘴笑了笑?准备说自己算错了账,话还没说完,门板就拍上他鼻子,差点把本来就塌的鼻梁撞地更塌。
那户人家关紧大门,却小心翼翼拨开窗户纱看着屋外,他们怎么还不走?
老三?无助地回头,他喊人人不答应怎么办?他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还能在废材一点吗?
蔺洵无奈地从马车里下来,“别人不开门你就不会?隔着门喊吗?我来。”
他翻开账册,账本里记载着这家人借了五十?两,八分利就是四两,一共借了三?月就是十二两。
他隐隐能闻到院子里苦涩的药味,就知道里面是有人生病还在熬着药汤。
他照着账册上喊出户主的名?字:“这是朱老三?的家对吧?”
“前几日你们借了一家钱庄五十?两,算了十?二两利息对不对?”
院子里没人回应,蔺洵继续说:“这钱是我这不孝子放出去的本钱,他的狗腿过段时间再打断,现在留着出来还利息。”
老三?:???我滴腿有点不听使唤。
“朱老三?麻烦你家出来个人拿一下银子,并且把?原来的契约改一下。”
蔺洵说完催促老三?,“来,准备好碎银子,他们家应该没有。”
老三?默默地递上钱匣子还有银铰子。
屋内,朱老三?一家人正在商量,“出去吗?”
“看着不像坏人。”
“他们明明可以直接的,还是耐心等待,应该不是骗我们吧?”
良久后有人说,“咱家木头门不耐用,踹一脚就倒了,还是出去吧,免得修门花钱。”
这个理由一下子打动了所有人,他们小心的拉开门栓,同?时一直注视着门外的人,生怕他们一个不对就冲进来。
蔺洵耐心极好守着,并且让家丁稍稍站远些守在马车边,让老三?拿着账册和?碎银,直到屋子主人喊了一声让他们进来,这才踏进这间屋子。
这应该是一个简单的九口之家,做主的是那个满脸皱纹,牙都快掉光的老太爷。
“老哥高寿啊?”
老太爷咧咧嘴,“今年,六十三?咧!”
蔺洵默,那就不是老哥是老弟。他再次点头,“这是银子,数一数,确定没问题就在这上面画个押。”
老三?把?账本送上,这是他重新找的一本空白账子,注明某年某月某日退给朱老三?利息多少银两。
还真有这种退利息的好事啊?
钱拿到手上,他们不得不信,朱老三?勉强认识几个字,觑他爹的面色,要不要画押?
看他们还有疑虑,蔺洵解释到:“亲戚朋友拆解银子,收点利息没什么,毕竟钱不在别人手里也影响别人赚钱,是不是这个理?”
“但要是利息过高,那就是在压榨就是祸害,我家这个兔崽子眼馋那些利钱,就把家里的银子拿出去放贷,还收八分利,被我知道这才押着他过来退钱。你们放心拿着银子,他没那个胆子去讨要的。”
朱老三?愣愣的捏着银子,原来是这样吗?他麻利地画了押。
“打扰了。”一行人退出朱家的院子,朱老三?愣愣看着手头的银两,不可置信咬了一口,真的,真是银子!
“这位老爷真是大善人!到手的银钱还能退出来,菩萨转世啊!”
“就是就是。”
朱老三?家的反应暂且不提,蔺洵带着老三?去下一户人家,马车上,蔺洵刚要对老三?说继续去退还,就看到一连串的泪珠从老三?面上滚下来,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哭了,直到衣襟沾湿才霍的察觉,抬头后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泪没擦干倒是先把?脸刮出一道道红痕。
“擦擦,多难看。”蔺洵不忍直视,要是个青年这么哭就算了,老菜棒子哭起来那叫一个辣眼,泪珠子一卡一顿都不能顺畅流到下巴,虽然他也是老菜棒子,但是他不哭啊。
老三?握着亲爹递的手帕,哭的更凶了,就像开了水龙头一直往外冒,一边冒一边说:“我难受爹,我对不起你...”
他想起刚才爹低声下气(?)跟别人说话,就为了给他收拾烂摊子,酸楚就一股股往外冒,整个人被不停揉搓,说不出的难受,想想他活了几十?年连孙子都有了,竟然还要劳动年迈的亲爹出面,他就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好啦,知道错也就还有救,既然觉得后悔,就记得此刻后悔的心情,再犯错前想一想。我是你爹嘛...”
老三?更是悔恨难当,蔺洵特看得出此刻他的懊恼是真的,这人虽然喜欢钱财恋栈权位,至少还能做到怜贫惜弱,只要日后身边有人提醒拉起底线,应该不会?再做出什么错事。
蔺洵脑子里立刻冒出一个新的主意,他想了想觉得应该可行,就记在小本本上。
老三?哭了一刻钟,口干舌燥这才停下,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去收拾自己,还有下一户人家要去。
车轮滚滚转动,一转眼又到了另外的人家,这条巷子内有三?四户人家都借了银。
这次老三?坚决不肯老爹下车,自己带着账本和银匣子雄赳赳气昂昂地下车,等到敲门时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下来,干巴巴的说:“有人在家吗?这里是齐家吗?”
蔺洵隔着马车一路观察他,起初时他很紧张,经过第一户人家后改善少许,后来就越来越顺畅,面对对方质疑也能耐心等着,直到完成画押。
已经到了这条巷子最后一户人家,老三?给自己打气,马上就好,他张张嘴正要敲门,屋内就有一个青年警惕地走出来,“你找谁?”
老三?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的青年才俊,却没见过长的像青年这么好看的人,芝兰玉树映室生辉,落在这等破落的宅子很不衬他,老三?从前没发现自己还有看颜值下菜的毛病,对着青年不自觉和?蔼起来,“这里是邹家吗?”
青年回答是后,老三?就一挥手让人上前,青年惊的倒退,“你们要干什么?私闯民宅吗?”
老三?惦着手里的银子答:“我们是来退银子的,这位是钱庄的管事,邹大山人也在吧?”
青年点点头,“在屋头。”
“好,我们确定一下是不是邹大山,你是他的亲属?”
青年避而不答,只引着他们往屋内走,皱大山躺在床上,似乎正在呼呼大睡,钱庄管事确定无误后推都退不醒邹大山,只好退而求其次让青年签字。
青年已经听完前因后果,紧紧捏着手里的几两银子,低声道谢。
“没事,应该的。”老三?再看了一眼青年,这才退出来,这气度不凡的青年一直把人送到巷子口。
蔺洵掀开车帘正好看到他,长成这般模样的男子在话本里不是男主就是大反派,他接过账本很快确定,这是原故事的男主邹世显,少年落魄,青年得意,晚年圆满,除了有个赌狗父亲给他青年时代造成困难,后来过的还不错。
青年敏锐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眼一扫居然是个老先生,于是顺势点头作为见礼。
蔺洵颔首示意,让老三?上车去下一个地方。
邹世显捏着几两碎银,直到碎银被体温捂热,他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有钱报名考试了!
考试需要廪生作保,作保就是要负连带责任,没有银钱几乎没有廪生愿意冒这个风险,他正为此发愁,就从天而降银子来,大概是他命中遇贵人。
前前后后忙碌了十?余天,终于该退的银子退完,老三?捶捶酸疼的腰,这可比他当值还要累,但莫名有种踏实的感?觉。
而这消息也很快传回了该传的人耳朵里,他猛的一拍桌子:“这个老狐狸!滑不留手,竟然这些都能逃脱!”
“还是你心急了,用我的法子不是更稳当?”
“我从后宅妇人下手,甚至没有急切露面,还要怎么才算稳当?如今京城里都知道多了一个大善人,放了贷还要押着儿子去退还,都说不知道是哪来的菩萨呢!我们成什么了?压榨别人的奸商!不顾人死活的恶棍!”
“你也别急,一计不成还有一计,一个大家族遭遇外部打击时会抱成一团,从内部击破才会?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两人互相对视,又生出新的计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