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两人看着吴宰辅势要把加班进行到底的样子,面面相觑,他?们是不是动作太慢了些?本来是想明天一早交的,也显得自己深思熟虑,结果却慢了吴宰辅一步。
现在要赶着交上去吗?
他?们再回去收集整理好自己的条陈,蔺洵已经包袱款款地下值回家了,只留下?右丞相手脚慢不幸被逮到,只能耐心地给他?们说了说一些建议,让他们回家去修改。
右丞相自从蔺洵点醒后,虽然还是难免带了点老前辈的傲慢,但是已经平和许多,他?做事以稳重细致见长,也是有些自己的好处在。
蔺洵回去的路上坐着马车,偶尔掀开车帘看看风景,街道上永远是人来人往,人类为了谋生努力生活着。
回了老宅,蔺洵发现二门外居然有个小不点在等着他?,搓着手似乎被冻的不成样子,却坚强的挺直背脊,不想把软弱的姿势泄露给别人看。
蔺洵眯起眼,回忆起这似乎是大房的曾孙?今年才五岁,谁这?么?心大把孩子扔这?儿?
“信儿,到曾祖父这来。”蔺洵想起这?孩子的名字,伸手唤他。
蔺信立刻三两步跑过来,“曾祖父安好!”他?像模像样的行礼,小孩子笨拙的动作格外带着三分可爱。
蔺洵本来想抱抱他,考虑到自己的老腰,改抱为牵,牵着信儿的小手迈进门:“怎么想到来这里玩啊?是家里的花园小了吗?”
信儿偏头,一字一顿的说:“是我想要去接曾祖父,曾祖父每天都要当值特别辛苦,当曾孙的只能在二门外接您,聊做孝敬。”他?这?么?咬文嚼字的模样其实特别逗趣,蔺洵几乎要被逗笑了。
“谁教你的?”
信儿老老实实的回答:“母亲说的。”
“你母亲说的不错,不过为了大家庭操劳,本身也是曾祖父愿意的。”说话间已经走到属于他的正院,“今天曾祖父就教着信儿背族谱好不好?”
信儿把脸皱成核桃,小心翼翼的试探,“信儿记不住怎么办?”
“记不住就记不住嘛!不过就是让信儿稍微了解一下?,等长大自然就会记住的。”蔺洵牵着小孩子迈过门槛,把他?带到书房去,抽出一本族谱让他?记,小家伙十分发愁,为什么?大家的姓名都这么?难记啊!尤其是姓氏好多比划,他?练了好久都没学会。
“那你这?么?记,这?个名讳是高祖父,这?个名字是曾祖父,这?个是你祖父,父亲,这?是你。”
“这?只是你的叔祖父,叔叔,你的堂兄弟...”
凭着五岁小孩子的记忆里,最多三天他就能忘个精光。蔺洵就看到信儿背的颠三倒四。他?自己坐在一边铺开纸,草绘了一幅稚子背书图,寥寥几笔就把信儿的愁眉苦思模样勾勒的清清楚楚。
而大房听说孙儿被带去书房后,终于放下一颗提着的心,还好还好,大儿子小孙子这?招真是永不过时,毕竟谁不会不喜欢贴心的孩子呢?
老大今天回了家,越想越不对劲,他?读书读不进去,恩荫进国子监,去了好几年没法出监,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回家来管着家里的账本。
因?为自己没有读书的天赋,老大对自己的孩子可谓使出浑身解数,奈何他?们一脉相承的不开窍,大儿今年都快三十岁了还没中举,眼看是不中用。有感于此,老大继续狠抓孙子教育,总算是看到一点起色。
他?本来对自己继承家业的事,是十拿九稳,可现在再看老爷子的意思...难道他?这?个长房长子居然没资格?
不得不说他还真的猜对了,原身的确动过类似的念头,在家中大房有长子长孙,但在外头谁认呢?有能者居之,无能者退让,谁会因?为你爹厉害,就让你上呢?
老大看着大孙子占据了爹的心神,就会暗中庆幸,还好还好,笨鸟下?了蛋,让蛋飞也行。
反正不能让老三占了便宜。
而老三听到老爷子书房的动静后,猛地一拍大腿,阴险!就老大家里孙子,他?家没有吗?有倒是有,被儿媳妇带回娘家启蒙读书了,想到这里,老三也是一阵气闷。老三比老大脑子转得快,娶儿媳妇时找了书香世家的女儿,等孙子长到一岁时,时常就带着回儿媳妇家的族学启蒙,五岁的小孩现在已经会被千字文和三字经,老三心头大慰,总觉得自己才是有资格继承老爹政治资本的人。否则以老大那个性子,难道还能混官场?
总之三房人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人心不齐,等顶梁柱一旦倒下?,自然就会四分五裂。
蔺洵深思着,这?个任务他是打算速战速决的,如果要?让他们感情融洽起来,还有一个极端办法,立刻丢官破产,财产全都没了,加上面前还有生存的危机,再乌眼青的兄弟也会学会抱团,因?为不抱团就活不下?去。
不过....他?要?是年轻个二十岁还敢这么?搞,现在还是算了,七十岁大爷的身板禁不住折腾。
晚膳他是自己用的,同时思考该用什么?办法去改造两个大龄孩子时,老三过来说他?有事请教。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三竟然还会请教?
蔺洵挥挥手让老三进来,结果老三还真的带来一本公务,说是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过来请教。
蔺洵伸手接过那份公务,一扫之后开始无语,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验算平均每年工部需要?消耗多少钱粮以备来年预算的公文,只要会加减乘除慢慢算下?去就能得出结论。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判断,是老三真的不会算还是拿着这?个当借口。考虑到老三的一贯表现,他?决定选择前者。
挥手拿了一张白纸来,蔺洵刷刷刷几下?就算好结果,他?把自己算好的跟老三算好的摆在一起,对他细细解说到底是那里算错了,老三完全没心思听,一个卧槽回荡在心头,爹算这?个连算盘都不用,这?脑子怎么长的!
“唉。”
老三听到爹叹气,心神一凛,连忙把跑马的心思收回来,惭愧的低头:“爹,我错了。”
“坐下?,坐下?说话。”蔺洵从旁边扯出一张椅子来,刻意拉近些,“咱们爷俩好好说说话。”
“是的爹。”
“你要?是有十分错,至少爹也有五分。”蔺洵摆出要说往事的架势,“当年你出生时局势还动荡,刚到启蒙的岁数,圣德帝刚刚打下?江山还坐不稳,四处平叛,为父就要?跟着处理?政事,忙的经常整年整年不回家,一直等到你十二岁才算是安定下?来,但是你也错过了启蒙的好时候,你娘也去的早,家中只有仆人和西席先生,小孩子长成什么?模样,全看大人的塑造。”
“子不教,父之过,对不对?”
蔺洵摆出推心置腹的架势,也不责问老三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会算错,老三心头一酸,再看看老父在灯下花白的头发,被重重利益压下?的良心终于苏醒了。
他?伸手一抹袖子,“也不能全怪爹,爹前前后后给我换了五个西席先生,是我那时候贪玩,想方设法把先生捉弄走的,我给先生的鞋子放毛毛虫,书本里夹飞蛾,先生才要?走的...”要?说后悔吗?肯定是后悔的,只是从来没有现在这么?深刻。
开国元勋的圈子里,他?这?样情况的比比皆是,但别家孩子不说开拓进取,至少守成能做到。老三说完其实就开始懊恼,他?嘴怎么这?么?快?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蔺洵拍拍他?的手,“爹早就知道,所以给西席先生赔礼道歉然后才送走的。”
老三一惊又放松,难言的羞愧冒了出来,原来爹早知道,却这么?纵容他?。
沉默在书房蔓延,蔺洵等老三的愧疚达到最高点后道:“这?段日子我也算是想通了,盛极必衰这是万事万物都难以逃脱的道理?,难道我能是例外?你们要是能守住现在的家业固然好,要?是守不住就算了,至少衣食无忧饿不到”他?带着难以掩饰的傲气,“当初我也是什么?都没有,不是同样创下?这?么?一片家业吗?”
老三带着同样的骄傲,对啊,爹能做到凭什么?做不到?!他?难道差了什么??老三怀着雄心壮志和公文回去,浑身充满无穷的力量。
他?浑忘了自己去书房找爹本来是想去哭诉一番命苦和母亲早丧的辛酸,重新拉回在爹心中的分量。
这?股雄心壮志只维持了一晚上就迅速被戳破,老三起身后再看着公务,一个脑子有三个大。
老三媳妇等他?醒来戳了戳他,“昨晚,怎么样?”到底有没有拉回老爷子的印象分?
老三特别大度:“咱爹心里有数,他?对大房三房都是有安排的,我何必跳出去抢去争?”
老三媳妇嘀咕:“要?是有数,就不会所有产业都握在大哥手里了。”他?们连边都挨不到,三房要花钱只能紧着月例,过的紧巴巴。雁过拔毛肉过留油,大房看穿戴都跟他?们不一样。
“闭嘴!本来家产的大头也确实该大房拿,律法就是这么?规定的。”老三对着媳妇断喝一声,
三媳妇登时泪眼汪汪:“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啊?还不是穷闹的!说起来咱们家还是丞相府,可有
什么?东西最后能落到你头上?钱财还是官位都没有,我带着女儿出去交际,别家的女儿随意拿出的发簪就是几百两,我又有什么?了?”
她越说越委屈,“我拿到钱难道还是自个吞了?还不是给你,给几个孩子,不想被别人家看不起。”
老三看着媳妇哭成这?样,再想想她一贯为了银钱发愁,张张嘴颓然的低头,这?话他?没法反驳。
“我们不伸手扒拉,那也是公中的钱,不过咱们能够管管公中的账,稍微抽出一点放出去,利钱都够我们生活了。”
“放腿子钱?”老三一怔,“你有门路?”
“当然,尚书夫人说要?带我一起做呢!”老三媳妇从梳妆盒里鬼鬼祟祟摸出十两银子,摊开帕子,“诺瞧瞧,我拿了一百两出去,三个月就赚回十两利息,这?还是尚书夫人没敢放大的,这?里头赚头可大了!”
十两银子银光闪闪的摆在面前,老三不禁想要要?是一千两,一万两...该赚到多少钱!前后才三个月,只要稍稍拖延就能拖过去,这?个生意也不是做不得。
看出老三的心动,三媳妇更加卖力的鼓吹,老三不禁摆手,“等等,在等等,我去想想办法。”
放着银子从面前走过他?也不甘心,既然没打算在仕途上混出名堂,就得提前给儿孙存下?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