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父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中年人衣着不凡,带着富家老爷的气势,一看?到范雨秋就堆起习惯性的笑?容,“是雨秋吧?”
范雨秋打量他的眉眼,发觉跟自己的五官也不是那么像。或许小时候像过,长大?之后慢慢地就不像了。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以作答复,同窗问他,“认识?”
“对,你先走吧。”
同窗会意离开,范雨秋转过来对着范父说,“您有什?么事吗?”客气中带着几分疏离。
“进去说,我包一个?包厢。”
范雨秋也不想?等会儿发生什?么让人看?笑?话的事,欣然前往,他们?上了二楼的包厢,走廊里格外的清静。
范父感叹着:“你长大?了呀!”他手里还比划着,“刚出生时只有这么长,我还说脸还没?我巴掌大?,结果现在个?子窜的这么高!”
“舅舅没?苛待过我,娘也长得高,我个?子当然高。”范雨秋不咸不淡的说,完全没?接茬。
范父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丝毫没?有感动到对方,看?来这孩子不是那么容易动情。
二人进了包间,范父开始从头打量到脚,眼眶逐渐湿润还泪光闪闪:“你长的真?的很好,要不是我来之前打听过,真?是不敢认。”他说着说着还拿出手帕擦擦眼眶,“当初的事是我不对,为了全家老小的性命着想?,我不得不当一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你要是恨我,那是理所当然的,我也不敢奢求你能原谅什?么,孩子!的确是我做错了!”
“自从你被送走,我日日思念,恨不得把你带回来,有时候都?走到门口,隔着栅栏看?到你在院子里玩,那无忧无虑的样子,又?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这一拖才拖了这么多年。”范父说到情绪激动处,恨不得过来摇范雨秋的肩膀。
范雨秋看?他,冷不丁说:“是吗?我在院子里玩?那院子里有什?么东西摆设或者草木?”
范父积累饱满的情绪突然一卡,滑稽地好像被戳爆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他楞了楞后镇定心神?,
“我记得好像有一颗树,又?有一个?石台子,还有草?”
没?错,所有的院子都?是这么布置的。
范雨秋点头:“听起来很有道理,那当时我跟舅舅他们?住在哪儿?哪条街哪条巷?”
这个?问题范父还真?的知道,他立刻回答:“在小南巷!”这回总没?答错吧?
范雨秋点头,是没?有答错,但是小南巷的院子有两进,哪里又?能直接看?到院子内呢?可见全是胡说八道。
范雨秋本来炙热的心慢慢冷却下来,智商重新占领高地后,在看?范父的演技就格外的虚假。
范父看?他不在追问这个?问题,松口气之后重新带着属于慈父的笑?容,“雨秋,你得给为夫一个?机会,一个?弥补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我的过失,让我不会难以安寝。”
“好啊。”
范父还准备了一大?堆的话,准备用来说服这孩子,没?想?到他答应地这么爽快,不禁呃了一声,看?到范雨秋眼神?扫过来,连忙把呃收起来,“你想?要什?么?爹都?统统满足你!”
“其实也不难,您看?,我现在也长这么大?了是吧?以前那些小打小闹的东西我也用不上,但我现在有个?最缺的东西,宅子。”范雨秋慢条斯理地:“十?五了,我没?多久也该从舅舅家搬出来吧?没?有宅子怎么行?怎么跟同窗们?交际是吧?”
范父来之前就知道,不付出一点代价是很难跟这个?儿子搞好关系的,他也做好大?出血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宅子?
“就这边书院到官道上的那条路,刚刚合适,进城或者去书院都?好,三进的面积也勉强能住下,您看?看?那地儿怎么样?”
范雨秋把地理位置都?报的清清楚楚,范父不禁心内吐槽,有这钱他买了院子自己留着不好吗?只是他的内心话当然不能说出来,他只能先点头,“既然雨秋发了话,我自己要去好好的查查。只是难道我们?竟生疏如此,连一两句话都?不能说吗?”
“我们?现在说的,何止一两句?”范雨秋突然板着脸,“您既然是来请求原谅的,自然得把诚意摆出来,然后才好谈接下来的事吧?”
“我先等着。”范雨秋说完也不跟范父继续废话,推开门噔噔噔走了。范父看?着他从楼下走掉的身影,不禁有点后悔。
刚才该顺着他说的,至少?先把人稳下来,现在人都?走了,再表演给谁看?啊?范父用袖口一抹脸面,登时又?是泪珠滚滚而下,迷蒙地睁不开眼。
哎呀,姜汁抹多了!
范父的囧样刚好被推门进来的继室看?个?正着,继室一句问话卡在嗓子里,心内嘀咕不至于吧?对
原来的儿子这么有感情?那当初怎么至于把人送走?现在来装什?么样呢?
想?归想?,继室并没?有说出口,她安慰着:“老爷别太伤心了,大?少?爷早晚会知道老爷的一片良苦用心,总归是亲父子,哪有什?么隔夜仇?”
范父暴跳如雷,“快给我端干净的水来,我洗眼睛!”
一通折腾后,范父捂着红肿的眼睛,阴晴不定的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看?雨秋那架势,要是不给买宅子连谈都?没?得谈,他少?不得要去打听打听到底要多少?钱,看?看?能不能筹够,要是不够的话....少?不得要继室家里出血,谁让这次的麻烦是她兄弟惹出来的?抢占别人家的良田是小事,闹出人命才是大?事,就是因为死了人,对方才不肯罢休,非要闹着来京城告状。
范父起先还不知道,直隶他还能平事,京城他不行,偏偏这时候才知道大?儿子出息了,范父上赶着来烧热灶。
“罢了,备车去那个?什?么什?么院子瞧瞧!”走一步算一步吧。
范父还是低估了京城的物价,他一打听价格后差点破口大?骂抢钱,什?么破院子竟然要一万两!抢钱都?没?这快!
中人拿看?乡巴佬的眼神?看?他,这里贵的是院子?是环境是人脉!这一片住的全是各个?书院的高精尖人才,现在看?起来是个?书生,下一刻或许就起复成了官员,不趁着别人低谷时交好,以后还轮得上吗?
范父还是觉得贵,他本来以为几百两一千银子就能搞定的事,要是有一万两送去衙门,什?么官司都?摆平了!
最后还是继室劝他,一万两的确能够摆平这次的官司,但用完就废只是一次性地。还不如换得一个?得用的儿子,十?五岁的举人那是多大?的前程?以后还有数不清的一万两呢!
范父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但他手里不方便,还趁机让继室拿出五千来,他自己凑了五千,一咬牙一跺脚买下院子,房契留的范雨秋的名字。
范雨秋拿到房契时还真?的一愣,他当时提那个?条件就是刻意为难,没?想?到还真?的办到了,收下这么一大?笔财产,他总不好摆出丑脸。
范父看?他软化,庆幸起来,继室给他出的主意还不错,至少?暖回儿子的心。
范雨秋怀内揣着房契,再次去找舅舅,他还不知道拿这么大?一栋宅子怎么办,他又?不打算搬家。
结果找到舅舅时,生意还不错,范雨秋还没?来得及提到这个?话题,就被另外一个?人喊着。
“哎呀是你这个?小书生啊,我运气不错又?碰到你。”来人很高兴,摆出铜钱来,“小书生能帮我个?忙,我付钱。”
“什?么忙?”
“我之前托你写过状纸,现在还要重新写一份儿。”那人是这么说的。
范雨秋总共也就写过一份状纸,对内容还记忆犹新,是一起侵占良田闹出人命的案子,他疑惑:
“为什?么要重新写?”
“说起来晦气,我把状纸递到衙门去,一直没?得到衙门审理,我又?不敢去问,就这么等啊等,好容易一个?月我再去问,衙门的文书竟然告诉我,状纸被漏雨打湿了,让我再重新递一份。”那个?还嘀咕,“最近有下过这么大?的雨吗?”
“那我在写一份儿就是,内容还是跟以前一样吗?”范雨秋翻开舅舅准备的纸笔,提笔就要书写。
“嘿,就是原来的内容,小书生记性真?不错。”那人说着,看?着范雨秋一笔一画的重新誊写状纸。而终于忙完的蔺洵侧耳听到大?概,过来道:“这位大?哥,你还是换个?衙门投递状纸吧!”
“啊,为什?么?”大?哥不解。
“说什?么状纸湿了,借口,其实就是有人背后使力,把你的状纸撤了下来,让你求救无门而已?,这份状纸就算递上去,依旧是“打湿”的命运。”蔺洵淡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