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一百零八章

蔺洵休息了两个时辰糅合记忆,又干了苦涩的汤药,就起身去看看失去孩子的贞姨娘。

贞姨娘是个贫家姑娘,面容生的如水般清澈柔婉,秀丽山水中养出的女子总是透出别样的美丽,当初她家人遇到地痞恶霸霸占田地,爹爹前去理论结果给打断了腿,贞姨娘束手无策求救无门,就刚刚好碰到原身,原身身为御史,正好是他职责所在,于是顺手就帮忙解决了这个麻烦。别人看起来可能是一件小事?,在贞姨娘看来大概跟盖世英雄一?模一样。一?来二去的,可不就情投意合,纳入府中?

不过贞姨娘性情还算不错,对待华氏也是恭恭敬敬的,如今小脸苍白没了血色,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上,额头还系了抹额防风。

“躺着罢。”华氏跟蔺洵一?起来的,抢先出声让贞姨娘休息,贞姨娘还是挣扎着行了礼才靠着躺下。

“到底是什么原因孩子没了?”蔺洵问贞姨娘,她眼眶里涌出泪水,含泪说:“大夫说是胎儿太弱,所?以没了。”

胎儿刚刚着床时如果不适合发育,就是自然流掉,也算是物竞天择的一?种,贞姨娘是个年轻姑娘,而原身是个中年人,可能就是质量不太好。

咳咳,再说下去就要?过不了审。

蔺洵坐着安慰了贞姨娘几句,华氏更是交代房里伺候的人这段时日好好照顾着,缺了什么补品就去库房领,千万要?先养好身体别留下什么毛病。

贞姨娘含泪点头,再次谢过。

蔺洵看望贞姨娘的空当,外面不大的屋子已经挤满了莺莺燕燕,全部打扮的花枝招展脂粉香浓,等他出来之后齐齐蹲下福礼,娇声叫:“老爷。”

蔺洵只觉得虎躯一?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装做若无其事的喊:“起吧,各自回屋去,别打扰贞姨娘休息。”

姨娘们楞了楞,她们打扮了大半天可不是为了各自回屋休息啊!于是有人试着过来扯蔺洵的袖子,曼声道:“老爷~~”

华氏慢了一?步出来,厉声道:“撒手!”

“老爷刚刚生了病,你们攀扯着老爷干什么?”

正室这么一?嗓子,吓的姨娘们赶紧撒了手,同?时用羞怯又受惊的眼神望着老爷,盼着老爷住持公道,却没想到老爷人已经跨过门槛,疑惑回头:“走啊,愣着干什么?”

华氏习惯性的喊了之后心道要?遭,她是看不惯那些人借着别人病弱邀宠,本以为一定会受到斥责,没想到老爷恍若未见径直就走了,华氏还有些?恍惚,到底是看见还是没看见。

她追了上去,精心装扮的姨娘们互相对视一?眼,嗤笑着散去,白费上好的脂粉。

蔺洵刚才有幸把原身的后宫团见了个遍,虽身份地位但果然各个都是好相貌,各有各的美丽之处,但要?他跟着原身一样“惜花”,他也是做不到的。

时人对女子苛刻,如果要?是把她们遣散回家,想必她们也没了活路,也罢,养着她们就是,至于几个年轻的倒是可以问一问,如果她们有出府的心思,改名换姓扮做寡妇送上一?份陪嫁也是。

想好怎么安排她们,蔺洵就要给自己编个理由出来,前半辈子贪花好色突然清心寡欲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要?不然就借助神佛的力?量?!

蔺洵瞬间列出一二三四个理由来,要?不是想着安排好女儿,他就是遁入空门也行啊!唉,愁人。

养着身体喝着汤药,他自觉精神头好了许多。这几天八娘子天天来找他玩,蔺洵就顺手教着她画画。

“这是鸭卵青,这是蟹壳青,这是鸦青色,娴儿记住了吗?”

八娘摆弄着手里的石头,都是蔺洵让人捡来的,正面涂了颜色,背后写着颜料的名字,小姑娘伸出藕节样的手掌,嘴里念念有词的记下。

记好之后,书桌上就摆着各色的颜料圈圈,让她选中涂上色,算是一种简单的填色小游戏。

蔺洵细细用工笔画了一?副华氏的素描像,线条之间留出空隙,等他完工之后再让八娘填上色送给华氏,算做是八娘送的贺礼。

八娘美滋滋的,觉得这个礼物一定会送到娘的心里去。

“爹,这个颜色不对。”八娘突然回头,举着手里的石头,“这不是蟹壳青呀?”她很疑惑。

“是吗?我来看看。”蔺洵放下笔凑近去瞧,八娘手里举着的石头的确是蟹壳青,但纸上的蟹壳青圈圈颜色淡了一?些?,如果不是仔细的看是瞧不出分别的。

蔺洵分别闻了闻石头和白纸,又仔细观察,颜色淡的那份好像还有点别的气味,他笑道:“这是两份颜料画出来的,应该不是同一?批货。”毕竟现在的颜料都是纯人工制作,不能保证每一批都一模一样,所?以有细微的区别。

“娴儿眼神真好,的确淡了一?点。”有人说孩子眼神最明亮,果然不假。

不过她色彩天赋不错,值得好好培养,当个名垂青史的画家不比恶毒女配强多了?

蔺洵有意教她怎么运用色彩,于是画了许多黑白的素描图,再让八娘自己按照心意去填色,想怎么填就怎么填。

她兴冲冲的玩了几天,然后坚持把那副华氏的画像填好,美滋滋的带去给母亲看。

“娘!娘!我要?送你礼物!”八娘捧着比她还高的画卷,奋力?跨过门槛,哎呀一?声绊倒到门槛边,照着她平时的习惯肯定放声大哭,旁边的奶嬷嬷也一?定会赶紧凑过去,打门槛给八娘出气。

“坏门槛,坏门槛,为什么要?绊倒我们八娘子?”

八娘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先确定画卷完好无损这才疑惑的说:“为什么要?打门槛啊?”

奶嬷嬷就道:“是它绊倒了娘子啊。”

“可是门槛好端端的定在那里,又没有动过,是我进?门没看清啊!”八娘子还是很疑惑。

华氏示意奶嬷嬷先回来,奶嬷嬷讪讪的收手站在一旁。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啊?告诉娘?”华氏温柔的笑着。

“是爹爹啊!”八娘歪头,发揪上的小银蝴蝶一闪一闪,“爹爹说,遇到事情不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也不是从别人身上找原因,而是要找客,客观的理由!”她对自己学会客观这个词很得意,又扬了扬发揪。

“原因就是我人小腿短,所?以才会绊倒!”八娘回忆着爹爹的说法,门槛是为了挡雨才高高的,八娘是因为年纪小才会腿短,彼此都没错,所?以只要八娘迈出大大的步伐就不会被绊倒了。

“对,爹爹说的很对。”华氏绽开春风般的笑容,把八娘捧着怀里,“让娘揉揉,疼不疼?”

“不疼,我穿的厚。”八娘终于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画,画!”

华氏把桌面上的画卷徐徐展开,笑道:“八娘还会画画,让娘看看?”然后瞬间被眼前的画面惊艳了。

一?树皎洁梨花之下,有女子伸出芊芊柔夷半扶住洁白的梨花,轻轻凑到鼻端嗅着味道,脸上带着恬淡柔美的微笑,梨花的浅白跟笑容辉映,让看到这画的人心情也安静下来。

女子的裙摆边有一?个笑容可掬的幼童,踮起脚似乎想要靠近女子,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扯着裙摆,急不可待的想要攀上去,看到幼童后,观画者就会发现女子似乎分了一?半的眼神给幼童,留心着幼童的动静,可单单欣赏女子时又不会这么觉得。

华氏惊奇的上下挪动眼睛,总觉得这画好像会动。至于不远处回廊只有半个青衣背影的男子自然而然被她忽略了。

虽然填色有些?粗糙,可不失为一?副好画。

华氏前前后后打量了一?刻钟,这才心满意足的收拢起来:“八娘这是从哪儿来的?”

“八娘画的!”幼童立刻清脆回答。

华氏又瞧她一?眼,八娘才讪讪的说:“爹爹画的,可八娘负责填色了呀!”所?以四舍五入就等于她画的,八娘心想。

这些?年没见过老爷的画技,倒是越发精进了。华氏想,要?不是八娘粗糙的填色手法,这副画能在市面上卖出几百两的高价!但画的是内宅女眷,华氏自然不会允许落到市面去。收取画卷,华氏准备送去让人装裱,然后好好挂在室内。

毕竟是女儿的作品,华氏心头涌起淡淡的想法,要?是哪家能够把出嫁的大女儿二女儿都叫回来画上这么一?副,该多好!

只是她们各自出嫁,大女儿尚在京城,二女儿却在边关不知何时能相聚。华氏只能把想法收起来。

画卷带来的好心情仅仅维持了一?个时辰就消散了,管家硬着头皮来回禀,座钟的工匠找到了,可他们委婉的告诉华氏,座钟要?先拆开才能确定能不能维修,别的小问题还算了,如果是里面的表盘坏了,那是再也修不好的。

等于说两千两银子就打了水漂,不仅折本还亏了路费。

华氏气的不行却也没法,两千两!那可是差不多一?个季度的纯利润!折进?去任谁都会心疼,有心骂管家两句,又觉得他平时办事?妥当,这次也不算他的问题。

华氏跟管家一?问一答的声音自然被八娘听见了,她刚才在屋子内吃梨花糕,耳朵却竖起来听个清清楚楚,娘遇到了为难的事??那就去找爹呀!爹是无所?不能的!

八娘的心里有这么一?个认真,她一骨碌从塌上爬下去,顺着门边悄悄溜了,这次有注意门槛高高抬腿。

所?以过了一?刻钟后,蔺洵过来问华氏:“听说生意上出了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