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故意给他们使绊子呢!
丽姨娘默不作声,心里却记下盈夫人的人情。
她当着孩子没抱怨,反而督促林汀学习礼仪,学习时间虽然短,林汀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把礼仪学了个像模像样。
中秋月圆,空气里飘荡着属于桂花的馨香,盈夫人闻着这股气息恍惚想起幼时缠着父亲讨桂花糖吃,甜津津的桂花糖,又香又甜,每天只能吃一块,而吃糖的时间也是她最快乐的时刻。
正恍惚着,车帘被掀开,一个脑袋冒出来,“娘尝尝这个。”
“什么?什么??好香!”林汀伸长脖子去瞧,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糖?!”
“味不错,是个老妇人在卖。”蔺洵示意盈夫人尝尝,“要是好吃,下回还走这条路来买。”
“这么?多啊?得吃到什么?时候去?”林汀尝了之后看到面前大概有十来斤的桂花糖,叹道。
“哪里多了?回去我给灵芝分分,你在给人分分,怕是还不够。”蔺洵笑道。
“那倒也是。”林汀咔嚓咔嚓咬碎糖块,麦芽糖混合熟花生芝麻还有蜜酿桂花,咬一口全是香喷喷的味。
“荷包里带上一点,免得等会儿饿。”蔺洵又催他,林汀难以置信,“参加皇家宴会哎我的哥!”怎么可能饿到。
盈夫人侧过头来微微一笑:“就是皇家宴会才会如此,你得想想整个宴会有多少人参加?几百号人,全部菜色都现炒现做,做上一天够吗?顶多有两道热汤就不错了。”而且这热汤也必定过了火候,未必好吃。不过嘛,来参加的人也不是冲着吃的,而是冲着跟皇家同乐的噱头。
林汀焉了,蔺洵大笑不止。
他们一起出发,秦氏再想划清界限也不会挑这种?时候,马车慢悠悠挪动着,在皇宫的门口堵成一团,毕竟官微人卑的,也不敢抢在上官前头,只能恭敬等待着,在门口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能够步行走进宫内。
大宴会都在辰熙殿举行,那里地方足够宽敞,内堂坐的是亲近的王爷公主,然后是宗室,最后才是高位官员。
林汀打量自己的座位,好家伙,别说皇上,就连那些首辅大人们都看不太清。隔着老远,顶多能看清官服是个什么?色儿。
当真是来凑数的!他垂头丧气的坐下,蔺洵恭请盈夫人上坐,自己坐中间,林汀在下手,而他们对面差了两三个座位的样子就是林图南和秦氏的位置,也不算太远。
大概安排座位的太监不清楚其中关系,就把两拨人安排远了。
秦氏缓缓的摇了摇扇子,热络的跟周围的夫人们搭话,她的两侧倒是有几个熟人,互相碰过面不算太陌生。
虽然大家都极力压制声音,但场上这么?多人音量还是不小,林汀想起大哥没怎么出来交际过,低声给他介绍他认识的青年少年。
他其实认识的也不多,而蔺洵提前打听过资料,此刻按照官服和年龄面容一一对照,把所有人对上号。挨着坐的品阶类似,大家平日也有来往。
又过了半个时辰,人已经到齐,蔺洵才发现每个十多米就有一个嗓门洪亮的太监负责喊话?,坐在最上首的皇帝说一句,他们就喊一句。
“.......与众同乐!”随着最后一声喊,宫女太监们这才流水驾的上菜,无外乎就是一些凉菜和温吞菜,虽然御厨极力弥补,可终究不好吃。
林汀尝了一筷子,吐吐舌,最后只好捡着一盘卤肉吃,幸好如今中秋不算太冷,不然那些岁数大的老臣吃了还得拉肚子。
酒水味道倒是不错,是桂花酒,香气扑鼻。
这时候铜锣一声响,脸饰油彩披挂全套的将军从后台亮相,呔一声喊能响亮的传到后面的人群里。
“好!”林汀忍不住赞。
“这叫开堂彩,第一句词,务必要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盈夫人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蔺洵点头。
“真厉害。”林汀只会这么?称赞。
“洵儿的戏什么?时候上啊?”盈夫人听了半天,忍耐不住的问。
“升平署也没提这个。但是找我改过的戏折子,一出是明珠的前世,一出是她智救母亲弟弟,还有就是她跟大将军的初遇。”这三折戏都是感情充沛曲折离奇的,毕竟整个故事很长,挑几个最精彩的演给观众瞧。
蔺洵说到,这又不像后世看宴会还有节目单,只能看上头的人爱看什么?。
但他也没等多久,舞台上的乐曲一变,变成他亲自编写的调子。这是一段古筝弹奏的曲子,先是幽幽暗暗的调子,紧接着变成平静无波,近乎无声。最后猛的一变,成了激昂慷慨的曲乐。
然后,曾经天真无忧的明珠出场了,扮演的花旦长了一张圆脸,葡萄大眼一转只有说不出的娇俏可爱,别人一看就很喜欢她。
换句话说,这个花旦长了一张很有观众缘的面孔。
“今儿的戏子长的不错,戏唱的更好。”穿着全套大礼服的老夫人微微擦泪,“赏!”
“能得姑母一句赏,那今儿我的功夫就算没白费。”同样穿着全套礼服的,按照品级装扮的柔熹公主露出角度丝毫不差的笑容。
“这出戏是你写的?”淑慧大长公主惊到。
“我?要是有这个本事就好啦!”
柔熹公主笑道:“是我看过一个话本,觉得故事写的不错,这才告诉皇兄,安排升平署的人排了戏来。”
“不错不错,这戏总算没讲什么?情情爱爱的,我?看着腻歪。”淑慧大长公主微微撇嘴,“没劲透啦,上回唱什么?红灯笼白珍珠,小生花旦一来一回的对戏,差点给我?唱睡着。”
柔熹公主捂着嘴偷笑,她也不爱看那些,说的好像女子心头就只装着情爱似的。
她们两人都这么?说了,别人自然不敢唱反调,一时间好评如潮赞不绝口,嘴不够快的,好话都被人说完了,只好重复的夸好看。
当今皇上本来手撑在椅背上听着,他看到明珠救母时心头也微微一动,不过不像她们那么感性。等到明珠弟弟那段,这才感兴趣的坐直:“这段....是真的?”
柔熹公主抽空回答,“我?问过大夫,他们说虽然没有经过验证,但是应该有用。”实际上大夫说的更夸张,柔熹公主还稍微修饰了下。
“有意思,相当有意思。”皇上瞧了瞧台上的动作,“写本子的人功底深厚啊!”而且语言简练干脆,短短的几句就把动作姿势和数量描绘的清清楚楚,一读就懂。
“五哥也好奇是谁写的吧?”柔熹公主眨眼:“今天写话?本的人也来了。”
“喔?”皇上饶有兴趣,“谁啊?”
“是五哥能臣的大公子,五哥猜猜是谁?”
“朕不猜!”皇上断然拒绝,还不许柔熹公主卖关子:“直接告诉朕不成吗?”
“成成成,这不是没了乐趣吗?”柔熹公主摊手,“我?叫人来给五哥瞧瞧。”
“嗯。”
蔺洵本来正在观察观众的反应,从而判断他哪个情节安排的好,哪个情绪程度不够,结果穿着官服手搭拂尘的太监过来宣唱:“林尚书的长公子在这儿?圣上有请。”
林汀一块肉差点卡在喉咙里,他拼命咽下去后:“大,大哥?”大哥要被宣去晋见?周围听到的人无不瞪大眼,他们父亲的官位更高,都没有单独面见过皇上呢!
“草民立刻就来。”蔺洵起身整理衣袍,给了盈夫人和林汀放心的眼神,跟在太监后面,一直走到最前面。
直视皇上是大不敬,虽然满怀腹诽,蔺洵还是照着之前的礼仪所教授,恭恭敬敬的施礼,目光微微下垂落到吉服下摆的龙纹上。
“起吧。”上首有一道威严的男子声传来,“赐座。”
赐座?!柔熹公主一惊,也就是经年的老臣能够在皇上面前混到一个座位,这小子年纪轻轻,待遇倒是跟别的大臣们一样了。
柔熹公主在心里把此人的重要程度,再往上提了两分。
蔺洵才不管那么多,有的坐还非要站着吗?他麻溜的坐下,同时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等待皇上问询。果然,每每涉及到类似的情节,皇上就要偏头过来问他为什么?这么?写,这简直就是阅读理解大会,不过稍有不慎就会触怒尊上。
蔺洵一边快速回答一边思考什么?样的态度合适,君前奏对这种?活他熟的很,能够滴水不漏四平八稳的回答各种?刁钻问题,这也是上个任务历练出来的,只是,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十九的少年,这么?妥善就显得会很无趣。
少年意气,指点风云,虽然青涩不成熟,难道就没有值得思考之处吗?
果然,皇上听着蔺洵回答十分满意,“你才学出众,怎么不想着入朝为官呢?难道是不想为朕所用?嗯?”要一般人就恐怕诚惶诚恐的跪下请罪,蔺洵只是无脑的耸肩:“皇上,草民自小体弱,夏冬两季常常卧床不起,也就是天气好才能外出,就是智计百出也没法扛过考棚的三天三夜啊!”
皇帝打量他,蔺洵就挺直脊背任他看。他又没有说谎,虽然他现在好多了,但常年卧病养的这幅身躯细骨伶仃,皮肤带着不见天日的苍白,比寻常的少年瘦了许多,一件外袍束在身上颇有随风摇荡的感觉。
的确是瘦弱,皇帝遗憾的想。
“回去好好养着罢,朕期待跟你还有相见之日。”戏也唱完了,皇帝挥挥手,蔺洵就告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