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里,皇帝跟八位考官都在等着试卷出炉,皇帝是个急性子,等不得?许久,他看着日头将?落,起?身问自己的弟弟:“五弟,你觉得?今科举子如何?”
五王爷连连摆手:“我?有看好的人?,但?现在不能说,倒不如写在纸条上,等二哥评定?好再来瞧。”
“喔?”皇帝饶有兴趣,“是什么人??朕倒是想?知道谁能让五弟这么赞不绝口。”
“他很有意思,也不知道那脑瓜子到底怎么长的,成天都是奇思妙想?。”五王爷捡了两个例子来讲,逗的皇帝笑声连连,看底下的主考官抬眼望上来,这才假咳几声,正襟危坐,“这等妙人?,可一定?要带进宫来给朕瞧瞧。”成天面对那些老成持重的老臣们,左一句江山社稷,右一句大局为重,虽然知道他们都是好的,可就是闹的耳根子疼。
皇帝又不好训斥,老臣们岁数比他还大,甚至有些是三朝元老,惹急了就要去哭陵哭先帝,闹得?他下不来台,经常要五弟出门调和,咳咳,扯远了。
殿试的试卷由八位考官共同阅卷,觉得?好的就标上通过的符号,符号最多的就是本科第一,遇到难以选择的就一起?商议,但?总的来说,还是以综合意见为主。
皇帝已经习惯每次遇事不决,主考官吵个不停了,偶尔惹急了动手的都有,那时?候他们主考官也不讲究什么斯文读书人?,非要说出个一二三来,没想?到这次,汇总意见时?,他们居然给同一份考卷给了通过,这可是难得?的奇观。
皇帝按捺不下好奇,接过那份试卷,这才匆匆的扫过前几个段落,就猛拍大腿,妙啊!文笔朴实干练,让人?读后一目了然且简明扼要,没有十年?的工作经验绝对写不出来。
“微臣也觉得?,这文章关?于如何逐渐堤坝改善环境的法子,都能立刻实施应用,是咱们朝廷的福气啊!”当今的首辅抚着白须说,他实在很欣赏这篇,就连日常跟他抬杠的次辅,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全?票通过,皇帝亲自撕开上面的糊名?,观看今科状元的名?讳。
“蔺...洵?”皇帝缓缓念出,“不知道五弟写的是谁?”
五王爷含笑展示自己藏在袖中的纸条,竟然是相同的两个字!
“我?现在愈发期待此人?了。”皇帝嘴角含笑,“来人?,朕要亲自写皇榜!”
这是何等荣耀!除了朱批,很少有皇帝需要亲自动手的时?候,就连圣旨也可由当时?侍笔大臣来写,皇帝本人?已经很多年?没亲自写过皇榜,几位主考官互相对视,要说心里不酸那是假的,可更?多的是后继有人?的欣慰。他们年?岁早已不小?,之所以还挺着老迈之躯在朝堂里奔波劳碌,只是放不下天下百姓而已,如有年?轻力壮的继任者,他们趁早施恩教导,等继任者上位,也能好好对待他们自己后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于是没有任何人?阻拦蔺洵的机会,他荣耀加身,顺利的成为本科的状元,加上前几次也是头名?,又叫三元及第,是科举场上难得?的胜利。
放榜时?,早被震惊过的围观群众已经不震惊,他们是觉得?理所当然。
报喜信的人?送到家中来,这次是说什么都挡不住石氏要办流水席,不仅要办还要大办,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出了状元,以后前程无量。
“办吧办吧,也去去晦气。”蔺洵想?了想?,“叫我?的女儿光明正大站出去,看看到底是谁配不上谁!”上次提亲的乌龙事件可把小?草气坏了,她恨不得?冲到杜府去泼他一盆脏水,女儿家的名?声怎么可以拿来开玩笑!两人?明明都分开了还故意上门羞辱,都怪自己以前瞎了眼!
还是被爹拦住了,说他自有更?有力的打?脸手法,小?草才勉强待在家里,趁着这次办流水席的机会,她要好好露面,看看到底是谁不好意思出门!
“这样就对了!”小?花替妹妹戴好一只金桂花发簪,“咱们越是躲在家里,越是被说闲话,反而站出去堂堂正正问她们讨论些什么,她们反而不敢开口,怕什么!几句流言还能把人?憋死?有爹给我?们做主呢!”小?花在外面忙着做生意时?早就发现,她要是缩手缩脚,别人?更?起?劲,而她似笑非笑的反问,那些人?反而不敢说话。
“好!”小?草下定?决心,加上姐姐在旁,反而放下心来,落落大方的站出来,在门口迎接来往的宾客,登记拜帖之类的,所有来往的客人?都看着这么一对姐妹花,姐姐英气利落,妹妹温婉和蔼,两厢对比相得?益彰,竟然很夺目耀眼。
就有妇人?小?声嘀咕,“怪道别人?莽莽撞撞,原来是这么一对出色的人?儿!我?都心动了!”她还是个行动派,趁着四下无人?就找石氏想?说亲,石氏笑的合不拢嘴,连说有出色的小?伙子就留意着。
人?都知道烧热灶的道理,眼瞧对方的父亲前途无量,不抓紧结交还等什么?一场宴会下来,石氏可以说是脸都笑僵了,可她心里高兴呐!
一边的蔺洵也觉得?自己脸笑僵了,他来参与新科进士的祝酒会,明明加起?来有三百多人?,偏偏几个老臣就围着他一个人?转悠,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且稀奇古怪,换成别人?早该被问的满头大汗张嘴结舌,多亏蔺洵本身就爱看闲书,各类知识储备丰富才没有被问倒。当然碰到他实在不会的问题,他就不动声色反抛出另外一个问题引走对方思路,对方沉思时?他再悠哉的喝茶。
实在嘴都说干了。
一场祝酒会下来,全?成了他的舞台,蔺洵一看不成,顺势抛出话题,引导探花和榜眼说话,几个出色的二甲也同样能说到一部分话题。虽然想?出风头,自己吃肉别人?喝汤也是蔺洵的处事原则,免得?惹的大家都不高兴。
坐在高台上的皇帝姗姗来迟,跟人?喝了几杯酒后就离开,他走了几位首辅次辅跟着走了,气氛才算是松快起?来,蔺洵装做不胜酒力去后殿休息,这才清闲了。
等他一走,其他的人?也跟着松回来,实在太有压力了!他们已经能预见自己以后的官宦生涯,就像被月亮压制住的星星,明明也有属于自己的光辉,可在月亮面前就毫不起?眼。
不过身逢盛世也是他们的荣幸,星群闪耀也有别样的灿烂,试看谁笑到最后呢?!
一场祝酒会最后是以他们的踌躇满志为结束的,要说不高兴的人?,大概就只有杜家人?了罢。
杜堂昀在殿试时?失利,堪堪落在二甲的第十名?,这个名?次对别人?来说是欢天喜地,对他来说就是晴天霹雳,别的不说,按照会试的名?词他至少也是前五吧?怎么还倒退好几名??其实说起?来也不怪杜堂昀,别人?都在拼了命往前跑在进步,你原地踏步可不就显的落后吗?杜爹几次都想?安慰儿子,可看到儿子郁郁寡欢的面孔,他也只能叹叹气离开,儿子已经够扎心。再说名?次都定?了,他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至于他自己的官位,杜爹连叹气都不想?叹,他本来又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走动关?系都到了快上任的时?候,被人?一把子撸了下来,听说是他得?罪了谁,到底是谁别人?不肯说,但?是猜也能猜到是谁,能轻易影响到高等官员位置变动的贵人?,能有几个?反正不管是谁,都不是现在的杜爹惹的起?的,他傲了许久的背只能弯下来,找了一个适合的从三品先干着,毕竟有官职在身说话才硬气。
“忍字头上一把刀,可只有忍,才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杜爹上任那天,是这么劝儿子的,儿子被分配的官位是在翰林院,可他不想?去宁愿外放,最后是被杜爹按着脑袋去的。
一甲的三人?直入翰林,二甲的还需要经过庶吉士考试,无形中就矮了一头,杜堂昀别捏的很,只要看到蔺洵在的地方就退避三舍,蔺洵还乐的不碰面,甚至有时?候故意到处晃悠,看着杜堂昀到处躲避,没多久,杜堂昀不堪指点,想?要申请外放,可一直没有适合他的位置。
杜爹在朝堂上走关?系,最终还是找到一个偏远县城,先外放出去干点实绩出来再图日后。杜堂昀离开那日,李五哥邀请蔺洵出来喝茶。
“瞧瞧,人?都被你挤兑走了,这下可舒心了?”李五哥似笑非笑的说蔺洵。
“瞧你说的,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蔺洵冷哼一声,“我?当然是!我?不仅小?气还记仇!当初可是我?被挤兑走啊!”
李五哥又是险些喷茶水,咳嗽半天后说,“你个小?气鬼!”
“这算什么?当初我?只是一个举人?,被截断生活来源,没有冻死饿死那是我?运气好,而不是他手下留情,再说,在翰林院里我?只是到处闲逛,可从来没有刻意针对过他。”不过年?轻人?脸皮薄,只要看到蔺洵跟人?说话,总疑心在说杜堂昀的坏话,撑不住而已。
李五哥自然知道这点,他跟蔺洵认识这么久,还是知道他很有原则的,并不会刻意针对谁,罢了罢了,年?轻人?总需要历练。
由此可见,李五哥本身也双标,或者双标是本性,对亲近的人?不自觉放松标准。
蔺洵的翰林院生涯逐渐步入正轨,他混的如鱼得?水,等到三年?期满后,立刻被调到六部实习,每个六部实习半年?后,直接被调入内阁,成为目前最年?轻的大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