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别人家的烦心事,就该来办自家的事,从初春的微热到夏日炎炎,石氏终于带着十?足的底气?,又去看望小草了。
每隔一次去瞧瞧小草,总觉得姑娘又变个模样,长开了有大姑娘模样,收拾的整整齐齐,完全跟以前不一样。
小草本来模样就生的齐整,专门挑着爹妈的优点长,现在站在石氏面前,她竟有点不敢认,还是小草先喊了一声娘,石氏才上前?拉住小草的手。
“长开了。”石氏牵住小草的手,生活过得怎么样看手就能知道,石氏摸到女儿的手柔软细腻,就能知道她过的怎么样。她感慨万千,忍不住擦了擦泪,一想到女儿马上就能归家,又变成兴奋。母女家牵手叙话,只说最近的近况,小草说她过的多好多好,石氏说家里有了新营生,日子渐渐好过的多。
“诺,这包东西是给你的,这包东西是分给你同屋的。”石氏抬眼就看到杵在一旁的姑姑,连忙不熟练的行礼:“这位姑姑,劳烦您平时照顾小草,都是些特产零嘴,还请您收下。”
琴姑姑连忙搀扶起人,“怎么这么说,珍珠这孩子听话懂事又机灵,照顾她我自己也得趣。”
石氏起身后,“劳烦姑姑避让,我想跟小草说几句话。”
琴姑姑这才如梦如醒,“啊,好。”她们见面的地方就在后门的门房里,丁点大个屋子就算琴姑姑出去,隔着窗棂也能隐隐听清。
石氏见人一走,连忙抓紧问,“上次你爹过来提过赎身的事吗?要办点什么手续?要多少银子?”她自忖已经攒下一百多近二百两,怎么说也够。
小草略一思忖,把之?前?琴姑姑告诉她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临了还劝说:“娘,那么多银子留着置办田产也好啊,等我出府时也有田产傍身不是?”
“好是好,可娘怎么舍得看女儿在别家卑躬屈膝的伺候人?主家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娘一想到就睡不着觉,想来见你一面都要过上好久。”说是石氏把自己两手露出来,“为了攒够钱,娘日夜做活,就是想盼着你早点回去,日日夜夜牵挂的都是你,再多的银钱也没有女儿待在身边好。”
小草摸着娘手上的茧子,一颗心?又酸又涨又难受,又细致观察娘的面容,石氏穿戴比以前好的多,自然把她爱眯缝眼这个毛病遮掩过去,小草一看就明白这是用眼过度落下的,如果好生休息自然还能调整过来,如若不然....
小草跺跺脚,“好,我这就去找找嬷嬷说话,一定打听清楚。”
“好,好。”石氏又压低声音说:“银子的事别担心?,娘有办法。”
小草哪里是担心?银钱的事,她是担心?.....哎,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为何心?里还那么难受呢?
小草自去求管事嬷嬷不提,石氏回家后用凉毛巾敷在眼睛上,今日哭的眼睛又红又肿,需得好好缓缓。
蔺洵从外间回来,他还在忙活开拓销路的事,看石氏哭的那么难受,只好劝道:“也别太担心?了,再有几个月小草就该回家,你要想的难受,就提前给她布置布置屋子。”既打发时间又缓解思念,何?乐不为?
石氏慢吞吞的说:“我不是发愁这个。”她把今日小草劝说她的一席话通通说出,“话倒是好话,我听着也算在理,可小草竟然连宁娶大家婢这样的词都扯了出来,不像是她会说的。”小草总归才十?一岁,总不会在考虑嫁人的事吧?
蔺洵沉默,反问道:“那你猜是怎么回事?”
“以我对小草的了解,像是别人教的。”石氏很坚定的说。
她也算猜对一半,蔺洵也觉得是别人教的。原本的故事里只写了小草入府当差一呆就是七八年,因?为池塘边哭泣的泪容入了杜家少爷的眼,小少爷就在心里叫她小兔子,并且暗中在分配新丫鬟时动了手脚,分到了他的翠竹院,从此两人朝夕相处。
而?杜家少爷作为本作男主,日后前程无量的状元,自然是顶尖配置,家世天赋自身都是一流的,家中丫鬟对着长大的少爷芳心暗许,巴望着自己能够伺候少爷。而?小草平时能看到的除了亲眷就是村里的泥猴,跟人温文尔雅的少爷一比,还不是被比到泥里去?怎么会不动心呢?
其实蔺洵心?中还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成全两人还是拆散两人好,如果要成全自然地好好调,教杜少爷一番,总归是小草第一次喜欢的人,如果拆散,就得想办法带小草去见更多优秀的少年。
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发什么楞呢相公,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石氏看他发呆,推他一把。
“先把人带回来再说啊!”蔺洵道:“你只看到小草被养的很好,犹豫该不该带人回来,难道小花就被养的差了?”不是他吹牛啊,小花难道不也是大变样吗
石氏一愣,“我魔怔了,竟没想到这个。别人府里教什么东西都是为了伺候主子,还能有爹妈上心?吗?再说小花现在的确不错。”不论是谈生意还是走人情,小花都快能独当一面。
想通了这个岔,石氏更加倍努力,终于收到小草的回信,主人家竟不许赎身。
“为什么?凭什么?”石氏想不通这个坎,“赎身银子我们都准备齐了。”当初卖了五两,现在翻十?倍都不许?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草,你来说说当时是怎么告诉管事的。”蔺洵思忖,就让小草不漏过任何细节。
小草忐忑不安的说完,一时不敢去看爹娘的眼睛,听到主子说不许时,她竟然升起一丝庆幸,实在,实在太不该了!
“小草,你现在在哪个主子手下做事?”蔺洵又问。
“翠竹院,大房的小少爷。爹,我该怎么办呐?”
“你好好待着,照顾好自己,剩下的爹来想办法。”蔺洵其实想了一想已经明白关窍,小草自告诉翠竹园的管事,管事自然听命于杜少爷,恐怕根本没有禀告给大管家就此作罢,小草也被糊弄过去。
他得回去想想办法,找出后宅里真正的话事人。他能知晓的只是故事关于自身的一部分脉络,要想看全部的情节就需要拿积分换购,这是个一星任务,换购的积分不是他现在能承担的。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总能从只言片语中找到痕迹。
蔺洵花费了半天时间,每字每句的琢磨,终于从片段里发现些许痕迹。
原句是这样的,珍珠捧着一盘子玛瑙似的樱桃朝着正院去,却发现老祖宗竟不在,正院的姐姐笑道:“老祖宗出门听戏去,说是庆喜班的新戏,老祖宗再坐不住,一直嚷嚷着要出门。”
“这是当然,老祖宗爱新鲜。哎,怎么没看到珊瑚?”珍珠笑道。
正院姐姐叹道,“珊瑚命好,竟跟着家人回去了,以后都不得见。”珍珠随即安慰几句,想见总能见到。
短短几句话,其实已经透出解决的法门。
蔺洵右手敲击左手,就这么办了!
*
县城里总归是偏僻,平日没多少娱乐活动,踏青拜庙就是全部,如果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几乎会用最快的速度传开,比如庆喜班的新戏。
《孝女救父》就是这么一出,故事一经上演就以故事的曲折离奇,新鲜有趣风靡全城,一时间庆喜班竟然忙都忙不过来,每场戏都爆满,看过的人还想去看第二次,出来时一张手帕都哭湿了。
故事本来也简单,就是个女儿拯救父亲的故事。故事的女主人公灵芝只是生在普通山野的小姑娘一个,她娘早逝她爹做生意破产,于是把灵芝卖给别家做丫鬟,灵芝吃尽苦头好容易才长大,可她孝心?不改,依旧兢兢业业尽孝,再每每被父亲赶出去。
直到她偶尔瞥到父亲的脚踝,那里竟出现一个胎记,可她父亲明明没有这个胎记的!灵芝暗中记下这个,再跟之?前?认识父亲的人交流,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父亲是被人顶替了!
剩下的剧情就是灵芝一边顶着父亲的打骂一边忍辱负重查清真相,最后终于把被困在窑洞里的真.父亲拯救出来,父女两抱头痛哭,台下也哭成一片。单单是个苦情剧也未必能这么受欢迎,女主灵芝总是乐观向上,凡事想开,偶尔还辛辣讽刺,搞笑娱乐妙语连篇,让观众刚刚哭完又跟着笑,笑完接着哭,实在是难得的好戏。
杜家老祖宗坐在包厢里,揉着自己腮帮子,擦着自己眼泪,赞不绝口:“好戏好戏,当赏!把排戏的叫来,赏!”
“赏!”
丫鬟一传话出去,班主早就恭候在外,带着个中年文人进来,瞧着跟以前的排剧完全不同。
“赏五两银子!”杜家老祖宗说完,已经有丫鬟拿出荷包里的银子要赏人,而?那人只是微微一笑,“如果要赏,就求老夫人赏我个父女团聚罢。”
杜老夫人抬眼:“喔?”
文士情真意切:“昔日家贫无以为继,就把家中二女卖给府中做丫头,如今重振精神赚到安身立命的银钱,方后悔昔年所为,想给女儿赎身。”说完深深一拜。
“还有这等事!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杜家老夫人本来就为戏文中的父女情感动,此刻听闻身边还有一桩类似的事,自然要做那个成人之美的君子。
蔺洵报上女儿的名字,老夫人身边的丫头自然帮忙记得这些,小声在老夫人耳边说了。
“好,把别人闺女送回去罢,也是好事一件。”杜老夫人大手一挥也不准备要赎身银子,可蔺洵怎么会留下这样的破绽,奉送上一百五十?两,言称没有规矩无成方圆,女儿总归被照顾了两年,这吃穿用住当父亲不能当做看不见,如果杜老夫人不收银子,他就只能拿去施粥或者折算成香火钱,祈求老夫人长命百岁。
杜老夫人被逗的合不拢嘴,不多时折返回府的大丫头就已经把小草带了回来,她茫然无措还不晓得为什么被带了出府,小丫头是不让随意出门的。
“快,跟你爹回去罢,可怜见的。”杜老夫人看是个齐整丫头,可杜府里何?曾缺过丫头?稍微松松手就放人。
蔺洵牵着小草的手下楼,她除了会叫爹,还不知如何?反应,蔺洵摸摸她的脑袋,和颜悦色:“走吧,前?面有牛车,咱们该回家去。”
小草点头,是该回家去,可是,她还没有跟少爷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蔺洵:啊,我好像在影射我自己,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