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蒹蒹走后,俞翳回了书房,抽了一本兵书,便看了起来。约莫一刻钟后,他气还是有些不顺。
默了一瞬,他从椅上起来,便直接往门口而去,往地牢而去。
地牢里,凌时涅还在昏迷。
唐力见到他又来了,以为有什么要事,面容变得严肃。
“阿翳,又怎么了?”
俞翳不发一言,提了一桶水,眯了眯冷酷的眼,直接往他身上泼去。
冰冷的水落在身上,冷的人发抖。落在那鲜血淋漓的伤口,疼得让人痉挛。
凌时涅气若游丝,迷糊地睁开双眼,一双勾人的眼,有些萎靡。
他动了动麻木的手,叮叮当当地铁链碰撞声响起,他看着眼前分成两个人影的俞翳,讥诮道:“你又要如何折磨我?”
俞翳眼皮微掀,面上神色冷峻。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如深潭一般,没有任何情绪。
片刻后,他用手拍了拍袖子,勾了勾唇,对后边的唐力道:“把那药给他喂进去。”
唐力想到那药的厉害,有些迟疑:“那药吃下去……恐怕。”
“喂下去。”俞翳的话不容反驳。
唐力便让人取来那装着药的瓷瓶,将药喂了下去。
凌时涅不依,唐力便亲自捏着他的下巴,把药喂了下去,
沉目看着药被喂下去后,俞翳便转身走了。
被绑着的凌时涅身子开始出现异状。脸色渐渐通红,显出燥热难耐之状。
是那媚药发作了。
唐力并不觉得同情,只是觉得俞翳如此,实在有些武断。
如今大兴与大周交界处已经开始出现小规模的摩擦,凌时涅是大兴皇帝的外甥,若是留着,日后必然有大用。
此药凶猛,凌时涅必然是活不过去了。
唐力叹息着往外走,身后是男子挣扎呻、吟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待守着地牢的士兵进来看时,凌时涅眼睁着,尸体却已经凉了。
***
姑姑从扬城回来探亲了。
到时天还在下着雨,于蒹蒹与她娘到门口时,姑姑同表妹方从从马车撑着伞上下来。
姑姑于安宁上着紫色外衫,下是玫红色马面裙,面容依旧明艳,却带着几分舟车劳顿的疲惫。
而表妹,身量比三年前高了一些,整个人更有闺秀的感觉了。
见到自家嫂嫂在门口,于安宁吩咐人将带来的礼卸下,便领着女儿往门口走来。
宣平侯府门口雌雄狮子分立两侧,上边时气派非凡的大牌匾乃是先帝亲赐,即使宣平侯侯府如今门庭冷落许多,可门口的威仪,还是让路过的人,有些望而生畏。
“哥哥,嫂嫂。”走近了,于安宁冲二人颔首,面上带着笑。抬头望着宣平侯府头顶上的牌匾时,于安宁心里有些近乡情却之意。
她已经有三四年没回来了。
新帝即位,宣平侯府也从鼎盛走向了衰落。
于安宁叹息了一声。
家丁将于安宁带来的礼物送进府中,礼物不少,看着鱼贯而入的家丁,楚颜走上前,握着于安宁的手,嗔怪道:“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于安宁转头看了一眼,掩着嘴笑道:“嫂嫂这是在嫌弃我?”
楚颜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应当轻车简从,府中什么都不缺,何必带那么多东西。”
于安宁这几年,虽然没回来,却也时常托人送东西回来。
于安宁笑了笑,直切主题:“其实这一次,我回来是有事情的。”
于安宁看向一旁的徐清妍:“扬城合适的公子少,我便想带着妍儿回来,觅一门合适的亲事。”
一旁的徐清妍正在打量着立在一旁,姿容艳丽的于蒹蒹,听到她娘的话,目光转过去,面上露出羞涩:“娘~”
听闻妹妹要在京中给她女儿觅亲事,楚颜立马笑道:“正好,我那里有不少合适的公子,待会我们就替妍儿看看。”
为了女儿的婚事,楚颜操碎了心。可是女儿一点儿不急,如今外甥女来了,她收集的拿着未婚男子的信息,如今是有可用之处了。
“好。”于安宁点完头,看向一旁的于蒹蒹,眼里惊艳了一瞬,惊诧道:“蒹蒹如今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楚颜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女儿,颇为烦恼:“好看有什么用?蒹蒹心气高,如今都没觅到她喜欢的人。”说到女儿的婚事,楚颜就头疼,扶额道:“不说她了,我们先进去吧。”
便拉着于安宁的手往里走。
娘亲跟舅母走了,后头徐清妍看向一旁的于蒹蒹,走了过去,笑得温婉:“表姐。”
于蒹蒹冲她客气笑了笑,领着她往里走:“走吧。”徐清妍随即跟上。
前头,两个丫鬟在二人身旁替楚颜和于安宁撑着伞,蒙蒙雨雾中,姑嫂二人过了垂花门,一路往里。
雨落在路旁的花木上,更显得花木上的绿叶青翠。
绕过一片竹林时,楚颜与于安宁边走,边问起了扬城的情况:“家中一切尚好?”
于安宁叹息着道出自己的烦恼:“如今倒是还好。只是这一路回来,雨不曾停过,我有些担忧,扬城日后出水患。”
说着,拍了拍长裙上外边飘进来的雨水,眉头蹙的更紧。
相公是地方父母官,扬城若是不安宁。于安宁心里也是焦躁。
楚颜闻言,面上也带上忧虑:“但愿这天早些晴吧。”
入了府,又与于安宁聊了一个多时辰,楚颜让人领于安宁与徐清妍去歇息。
第二日,天日突然放晴,徐清妍想起昨日入京时,于城门处所见的京城繁盛,便想上街去逛逛。楚颜听闻,便让于蒹蒹陪她去。
二人拾掇一番,便坐着马车去了明珠阁。
马车上,徐清妍看着外边热闹的人,探着头出去望。
见她探头出去看,于蒹蒹便问她:“你等会想买什么?”
徐清妍想了想:,歪头“我想去看看首饰,表姐,哪里的首饰最好?”
于蒹蒹便带着她去了明珠阁。
明珠阁里,首饰琳琅满目,胭脂水粉类型繁多,款式也是最时兴的,纵然徐清妍从小锦衣玉食,也是被闪到了眼睛。
环顾一圈,看到喜爱的首饰,她便不再矜持,跑过去高兴地挑选。
于蒹蒹并无什么想买的,便跟着她。
徐清妍正看着一对宝蓝点翠珠钗,一个注意,恰好碰到了身旁正在挑东西的女子。
徐清妍忙道歉:“抱歉。”
女子声音柔美,摇了摇头:“无事。”神情却极为冷淡。
于蒹蒹看过去,竟是苏桐。今日苏桐一身粉衣,外披轻纱,绣着海棠,雪白下巴削尖,形容消减,看起来有些憔悴。
见到于蒹蒹,她眼皮微动,笑着对于蒹蒹,声如黄鹰,极为好听。但也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好久不见。”
于蒹蒹眼里淡淡的:“好久不见。”
于蒹蒹如今容貌越来越美丽,苏桐瞧着,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侧身而过时,她声音轻轻地开口,道:“于蒹蒹,你帮我陆绾宁对付我,是不是还恨着我?”
于蒹蒹语气没有波澜:“没有。”
苏桐笑了笑,声音低弱蚊蝇,带着丝丝自傲道:“我知你怨你。但于蒹蒹,纵然我如今已经离开丞相府,但我还是比你厉害。我得到过他,而你,却从来没有。”
于蒹蒹觉得有些好笑:“苏桐,我早就不稀罕顾敛容了。”顿了一下,于蒹蒹又道:“当然,我承认我帮陆绾宁,的确有些原因是因为不喜欢你当年在我惺惺作态并且后来故意陷害我,并不想看你为非作歹而已。”
苏桐嗤笑一声,脸色冷了下来,转身离开了。
二人的话,徐清妍听了个大概。见苏桐走了,徐清妍看了看于蒹蒹,最后什么也没问。
又挑了一些首饰,二人下去付账。结账时,才发现不过几件首饰,便那么贵。
徐清妍有些踌躇:“表姐,这太贵了。”
于蒹蒹拍了拍她的手:“无事。”
而后与掌柜道:“结账吧。”
徐清妍看得有些艳羡。更觉娘亲带她回京觅亲事是正确的。
扬城虽富,可哪里比得处处是达官贵人的京城。
结完账,离开明珠阁后,徐清妍又想去买衣裳,于蒹蒹便带她去京城最好的衣裳铺
入了衣裳铺子,便见墙上挂着各色襦裙,徐清妍看上一套浅青色的襦裙,便让掌柜的给她拿。
而后便去试了。
于蒹蒹在外边等的无聊,有些兴致缺缺。
书阁正在隔壁,于蒹蒹想了想,让小知留下陪徐清妍买衣裳,转头去了隔壁的书阁。
于蒹蒹上了二楼二楼,往她平日里惯常去的书橱徘徊。见到一本有趣的书,便拿了下来翻开。
手指捏着泛黄的书页,才翻了几页,于蒹蒹便觉得身旁有人,便侧头看了过去。
男旁男子修长如竹,长衣墨发,肌肤赛雪,俊美绝伦。他恰好从上边的书柜上抽书出来,察觉她看过,挑唇对她笑了笑。
是俞翳。
他笑得好看,一笑,这本来显得有些沉闷肃静的地方,一下子似乎亮了几分,
见他出现在这里,于蒹蒹立刻冷了脸,不悦地问:“你来做什么?”
她不信,这么碰巧。
俞翳把书放了回去,坦然地看着她,毫不避讳地道:“来看你。”
他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反而让于蒹蒹有些愣。愣了一会,于蒹蒹怒道:“我不需要你来看。”
俞翳:“嗯,你看你的书,我看你就好。”
于蒹蒹懒得理他,转身欲走。
俞翳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叹了口气,他往她手里塞了一块东西:“给你。”
于蒹蒹展开玉白的手,便看到手里边的东西。
里头是一块散发着彩色光芒的石头,近似椭圆形,于蒹蒹的手,正好能够覆盖石头的大小。
石头包含着几种颜色,蓝、紫、黄、红……看起来极为漂亮。
于蒹蒹疑惑他:“这是什么?”
俞翳解释道:“在西北开采铁矿时,无意发现的石头。觉得好看,就想送你。”
俞翳突然想起这块石头,觉得她应当会喜欢,便让人找出来,亲自给它打磨。
石头透亮,几种颜色混杂在一起,极为绚烂。让人爱不释手。
于蒹蒹不想要,把石头推了回去:“拿回去。”
虽然好看,但是她才不要。
俞翳不接,转头就离开了。
于蒹蒹看到他就这么走了,立在原地,怔怔的。
这人来干嘛?为了看她?顺便送个石头?
她看着手中的石头,想丢又有些不舍得丢。
而俞翳,似乎没来过一般,已经不见了踪影。
心烦意乱,在书阁买了书,于蒹蒹很快就回去了。进了衣裳铺子,里头徐清妍正在结账,她于是立在一旁等着。
徐清妍让人送去宣平侯府,就走过来。于蒹蒹正低头端详手中彩色的石头。
徐清妍露出诧异的神色:“表姐,你的石头哪里来的?”
于蒹蒹把石头收入袖中,顾左右而言其他:“衣裳买好了。”
徐清妍却不依不饶地眨眨眼:“情郎送的?”
于蒹蒹连忙否认:“不是。”
徐清妍“哦”了一声,眼里却有些意味深长。
于蒹蒹面上露出些许不自在,偏开脸,手里的石头也有些发烫。
***
四月下旬,雨势越大,南边许多地方出现洪涝。容贺正焦头烂额时,大兴突然陈兵十万,浩浩荡荡地往大周边境来开来。
边关急报,大殿之上,朝臣议论纷纷,推选主将。
选来选去,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容贺极为烦躁,直接宣布退朝。退朝后,容贺想了想,换了一身便服,便去东来书阁去见东来先生。
到了东来书阁,容贺便被一小童领到了秋风馆中。
秋风馆周围种着许多柿树与黄栌,如今春雨绵绵,秋风馆中颇为宁静素雅。
东来先生正在倒茶,一身青色广袖长袍,趁得他仙风道骨。见到容贺进来,拢了拢袖子,就笑吟吟道:“坐吧。”
容贺在对面坐下。
东来先生又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悠然地笑问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容贺说明来由:“如今大兴军队压境,朝中竟无可用之人,着实烦恼,想让师父提点几分。”
东来先生沉抬眸看了一眼容贺的神色,沉吟了一会,才慢声道:“何不考虑一下宣平侯。”
宣平侯年少时,也是沙场里厮杀出来的血性男儿,他去,的确可以。
但容贺有顾虑:“先帝在时,宣平侯府过于鼎盛,并不合适。”这也是他第一时间排除宣平侯府的原因。
东来先生道:“陛下的后宫,需要添些人了。”
容贺愣了一下,不理解师父为何竟然关切起自己的纳妃的事情来了,笑道:“徒儿如今操劳国事,哪里有心思纳妃。北边大旱,南边洪涝。东南边境如今又要开战。”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师父的意思是,想让我迎宣平侯之女为妃,来稳住宣平侯的心。”
东来先生见他明了,从容点头,道:“宣平侯宠女,若让于蒹蒹为妃,宣平侯到时自然会与你一条心。况且,依我这段时日的观察。我看宣平侯并无谋反之心。”
容贺觉得此计可行,当真认真考虑此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201:19:08~2020-04-2318:0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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