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丞相府出事了。”
于蒹蒹正在亭子里喂鱼,就见到小知小跑过来。
于蒹蒹挑了挑眉,往水里洒了一把鱼食,拍了拍手,这才缓慢转头,声音不急不缓:“发生了什么?”
“苏姨娘的孩子没了,顾大公子的夫人被关进了祠堂。”小知道。
于蒹蒹弯了弯眼:“这苏桐竟然这么狠,我以为她只是陷害一下陆绾宁,没想到孩子都不要了太狠了。”
小知也深有同感:“奴婢要是她,肯定要保住孩子,日后在丞相府中才有倚仗。”
于蒹蒹轻飘飘地瞧她一眼:“看来你很懂嘛。”
小知捂嘴,讪讪一笑:“奴婢这不是借喻一下嘛。奴婢才没有那么目光短浅呢,奴婢要给人当正妻,风风光光地嫁,才不要当妾看人脸色呢。”
于蒹蒹白了她一眼道:“我看你当什么都不会被人欺负。”
小知捂住嘿嘿一笑,不想小姐再揶揄她的婚事,连忙把话题转了回去:“小姐,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半夏虽然能打胎,但只用少量肯定是不行的。奴婢觉得,此事肯定还有别的隐情。”
“既然你觉得有,就继续查吧。”于蒹蒹乐得看好戏。
小知“哎”了一声,眼里是浓浓的兴奋。
“对了。”于蒹蒹又道:“你去济世药堂,请那抓药的小二往丞相府跑一趟。”
小知瞬间明白了于蒹蒹的意思,眼眸雪亮:“好的小姐。”
丞相府
午后,春日的日头虽然没有夏天的烈,但威力也是不小。顾敛容一身白衣,立在祠堂门口,看着里边跪着的人,眼眸里没有情绪。
从他所站的位置,隐隐可见里头跪着瘦削柔弱的背影。
女子一身蓝色襦裙,跪在地上,已经跪了一夜,还在跪着,已经是摇摇欲坠之态,随时可能倒下。
望着她瘦削羸弱的后背,他的心里漫过悲伤。
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那么善良的她,会变成如此恶毒的人。
难道,嫉妒真的能够使人面目全非吗?
“公子,丞相那边已经在催了。”身后的小厮提醒道。
他家公子立在这里,已经一个多时辰了,目光一直盯着跪在里边的少夫人。
裴洛也不敢相信,平日里文弱善良的夫人,竟然会对苏姨娘未出世的孩子下手。
虽说苏姨娘进府并不受欢迎,但那好歹也是公子的骨血啊,少夫人怎么能狠心至此。
顾敛容不动,目光仍眷恋不舍地看着那跪在祠堂前的女子。
春日的光落在祠堂外边白衣男子的身上,也未能让他身上的悲伤寂寥消褪半分。
就在裴洛以为公子不愿意走时,顾敛容动了,俊美的面容上不再带一分眷恋,有的只是淡漠。他冷淡道:“走吧。”
便抬步走在前头,转身离去,身姿一如既往地冷清挺拔,仿佛刚才那个蕴满悲伤的人并不是他。
到了丞相的书房前,门口守着的人通禀一声,听到丞相“进来”的声音后,顾敛容便走了进去。
走近书房,走进丞相视线中,他又是丞相府无所不能的顾大公子了。
顾敛容面色温润,对着丞相便恭敬一拱手:“父亲。”
丞相直接开门见山,声音压抑地道:“徐卿,林正被换下来了。”
徐卿是刑部左侍郎,林正是太府寺卿,都是他们的人。
丞相看着顾敛容,声音沉重道:“新帝上位后,大力扶持寒门,瓦解先帝在世时的重臣势力,恐怕不需要多久,我这丞相,也会被他架空。”
顾敛容闻言,面色也变得凝重,眉目压得沉沉。
新帝不断削减丞相一派的势力,很快,宣平侯的如今,就是会是丞相府的将来。
“父亲,既然陛下如今大力扶持寒门,不若我们在寒门中安□□们的势力。”
顾敛容说出他的想的。
丞相却拧眉,眼里带着鄙夷:“那些寒门子,出身粗鄙,见识浅薄,怎能当大任。”
顾敛容沉默了。他的父亲出生勋贵,对于寒门向来瞧不起。
而新帝,正是利用世家与寒门的对立,不断提拔那些寒门出生的官员,瓦解盘根错落的世家的势力。但新帝又不仅仅只任用寒门,他的狡猾之处,便在于利用寒门时,又重用到处先帝极力打压的世家。有了世家的支持,寒门子在朝廷,便有了抗横之力。
那些寒门,虽如蝼蚁,但汇聚在一起,便有了瓦解千里之堤的能力。
如今,为了丞相府的长远,他只希望父亲能够放下对寒门的偏见。
丞相却不再提这件事,反而说起另一事:“陆绾宁,你打算怎么处理?”
“让她在祠堂跪三天反省吧。”顾敛容似乎毫不在意地道。
“容儿。”丞相声音沉沉:“魏国公府那边,要我们给个交代。”
顾敛容面色沉了下来:“父亲的意思是,要我休妻?”
见儿子执迷不悟,丞相拂袖,厉声道:“陆绾宁对苏桐做出这般恶毒之事,已经不配为我丞相府的儿媳!”
顾敛容觉得好笑。
说得冠冕堂皇,但父亲的目的他怎么会不懂。借着此事,要他休妻进而扶苏桐为正妻,巴结魏国公府罢了。
新帝即位,因阮贵妃当初对新帝多为照抚,魏国公府也受到了新帝的厚待。而陆家,反而被打压。
但顾敛容却仍是不想将陆绾宁休弃。他当初娶陆绾宁是对她有情,而当初娶苏桐,不过是因为一时荒唐。
“父亲,此事虽是绾宁不对。儿子会亲自上魏国公府赔罪,至于休妻扶苏桐为正妻,恕儿子做不到。父亲若是想让丞相府常青,那边听儿子方才所言。”顾敛容平静地道。
“你放肆!”丞相大喝道:“那般品行不端的女子,为父不知你到底为何还留着!”
“儿子不需要父亲理解,只希望父亲不要干涉。”顾敛容丝毫不退让,固执着道。
“你这个逆子!”
二人正争执着,外头传来了匆匆脚步声,
“老爷,济世药堂的小二求见,说……”
“说什么?”丞相正被这不孝子气得鼻孔生烟,语气也不甚好。
来禀报的管家吓得脖子一缩,而后小声道:“说苏姨娘的丫鬟,前两日,去他们药堂买过半夏。”
书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而后,顾敛容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景明堂里,济世药堂的小二已经在等着了,四周安静非常,他手都有些抖。总觉得,自己来这一趟,不该来。这四周,安静的过于诡异。
但他收了别人的钱。
终于,外边有脚步传来,小二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外头跑进来的人揪着领子,脸色凶狠地问:“你说,苏桐的丫鬟,买过半夏?”
小二被他凶狠的脸色吓得发白,战战兢兢地道:“是……是的……”
宣平侯府里,小知将一封信交给于蒹蒹,将后续说给于蒹蒹听:“小二上门告知顾公子苏姨娘的丫鬟买过半夏后,顾公子立马就让人查。不仅查出了真相,还了陆小姐清白,还查出了另外一事,小姐你猜猜是什么。”
正在喝着花茶的于蒹蒹淡淡觑她一眼:“孩子不是顾敛容的。”
小知赞赏点头:“对对对。这会儿啊,苏姨娘已经被送回了魏国公府。而那孩子……小姐,我都惊呆了,竟然是苏家表公子的。据说,苏家表公子喝多了,竟然把自个表妹给……不过那是个不学无术的,苏姨娘这辈子看来是要废了。”
“哦。”出乎小知意料,于蒹蒹并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情绪,面上的神色平静无比。
小知有些不解,歪头问道:“小姐,苏姨娘倒霉了,你为什么这么平静。”
于蒹蒹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看她一眼,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高兴。”
“那小姐出手是为何?”
为何?
于蒹蒹目光落在眼前茶盏里漂浮的花茶:“觉得她可怜罢了。”
这么拙劣的手法都能陷害陆绾宁,的确是可怜。
小知也深以为然。
倘若顾大公子愿意花时间查一查此事,都不至于让陆绾宁受如此委屈。
小知在心里庆幸,这样的男子,幸好小姐没嫁。不过……
小知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自家小姐,以前或许还犯傻,如今定然不可能如此。
小知的视线落在被小姐搁在一旁的信上,提醒道:“小姐,顾大少夫人的信你不看看吗。”
于蒹蒹把信封拿起来,撕开,里头的内容是感谢以及约她见面的。
见面其实没必要。但想了想,于蒹蒹决定见她一面。
陆绾宁约于蒹蒹在一家茶楼见面,第二日,到了茶楼大堂,问了人,于蒹蒹便被领到二楼雅间。
雅间布置清雅,墙上悬挂山水墨画,置山水屏风,极具雅意。
她来时陆绾宁已经等了一会了,见到她掀帘子进来,陆绾宁从椅上起来,便走过来弯身,盈盈给于蒹道谢:“绾宁多谢于姑娘出手相助。”
于蒹蒹瞧着女主的美颜,心里一时恶劣,眨眨眼:“要以身相许还是做牛做马?”
陆绾宁一下子卡了壳,身子半曲着,不知道该起来还是不该起来。片刻后,她缓了缓神色,立直了身体,温温柔柔地道:“于小姐说笑了。你我皆是女子,怎可以身相许。”
于蒹蒹手指点了点下巴,看着她洁白的脸颊:“哦,那就做牛做马。”
陆绾宁又一僵,默了一会,才缓声道:“于小姐仗义相助,若是日后有需要绾宁相助的地方,于小姐尽可开口。”
于蒹蒹笑了一笑,走到桌旁坐下:“你日后别犯蠢就好了。”又颇为感慨地道:“幸好当初嫁给顾敛容的不是我,不然今日受委屈的,必然是我。”
于蒹蒹这话陆绾宁听在心里不是滋味,却也知道,她是对的。陆绾宁也回到在桌旁坐下,脸上的神情似悲似自嘲。
灌了一口水,陆绾宁起身,神色如常地跟于蒹蒹告辞:“绾宁想起府中还有事情,先行告退,于小姐的大恩大德绾宁永难忘,于小姐日后有事可以寻绾宁。”
说完这话,陆绾宁便转身离开。深褐色的帘子落下,雅间之中,就剩下于蒹蒹一人。
于蒹蒹耸了耸肩,也走了出去。
才走出去两步,就见斜对面雅间之中走出一人。
黑衣黑发,俊美冷目,浑身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于蒹蒹看了一眼,目不斜视打算离开。
那人却朝着她走了过来,拦在了她的面前,高挑的身影笼罩在她面前。
于蒹蒹还未说话,他已经低沉着声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于蒹蒹头顶问号,声音冷漠:“我来这里,关你何事?陆绾宁刚走,你现在追还能追的上。”
说着,绕过他,便要离开。
却被一把扣住肩膀,接着是他沉沉的声音,带着审问:“于蒹蒹,你到底是何人?”
于蒹蒹肩膀一疼。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我,回来了。
前天收拾东西,昨天坐车挪地方,十点多才下车。我不睡觉,我姐小孩就要等我……
本来打算更新的我,就去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