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8

平安领人带着大兴探子的动静极大,于蒹蒹自然也注意到了,往那边一瞧,却只见着一身蓝色长袍的平安领着人往寺门而去,不见俞翳。

但于蒹蒹也没有很在意,只看了一眼,目光又回到石桌对面的吕青源身上。

为了能给他们两个独处的时间,她娘跟沈姨母借口去上香去了。因此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对面的少年风姿绰约,娓娓而谈,虽然跟她面对面还是会脸红,但说话比一开始见面时流利很多,说到感兴趣的内容时还会引经据典,但跟于蒹蒹之前见过的人不同,他说的极为通俗易懂。

明显就是怕她跟不上他的思路。

对于吕青源这么体贴的行为,于蒹蒹自然是受用的很,甚至心底还有那么一种想要勾搭他的想法。但是想想他日后跟着顾敛容背井离乡,她想想还是算了。她舍不得她爹娘。

他们在谈读书的问题。

对面吕青源还在滔滔不绝地讲:“青源觉得,读书都是有用的,但读书也应该学习书里好的东西,那些觉得不适用自己的,便不需要学习。”

于蒹蒹歪头:“吕公子说的,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对吧。”

听到于蒹蒹用简短的词语来概括自己的话,吕青源赞赏地点头,看着少女的明眸道:“正是这个意思。青源虽熟读四书五经,但也知晓,四书五经之中亦有内容一些不适用于如今,还是择其合适学以致用才好。青源平日里也涉猎其他的书,私以为,博览群书对人是多有裨益的。于小姐不必为自己不爱读四书五经难过。读史读异志也是能住修身养性的。”

他们这个话题是怎么起来的。

似乎是于蒹蒹感叹他熟读四书五经,而自己平日里都是看些乱七八糟的杂书,反而不爱读四书五经之类。没想到他竟然安慰起自己来。

看着这个少年认真地给自己讲,于蒹蒹终于良心不安了起来,觉得自己这么忽悠她不太好。便掸了掸衣裙,从石凳上起来,往大雄宝殿看去:“我娘跟沈姨母应该要出来了,我们去找他们吧。”便提着裙摆往那边走去。

吕青源见她这么走了,轻笑着摇摇头,也撩袍从石凳上起来,跟了上去。

面上带着轻快的笑容,心情如这春日暖阳。

但于蒹蒹并没有在大雄宝殿找中到她娘跟沈姨母,不见她们,只能折返。

正往台阶下走时她娘派了身旁的青蕊姑姑来。

“夫人与沈夫人听闻明珠阁今日新来了一批首饰,二人为小姐挑首饰去了。小姐就留下来跟吕公子多走走。”

说着,青蕊给于蒹蒹使了个眼色,示意于蒹蒹加油。

于蒹蒹翻了翻白眼。

对于她娘这种把女儿丢掉的行为在内心表示了强烈的谴责,而后看向吕青源,询问他:“那我们?”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于蒹蒹以为吕青源应该也想走了,但吕青源却看向寺院庭院中婆娑的菩提树,声音温柔地道:“于小姐可要祈愿,听闻护国寺的祈愿极是灵验。”

于蒹蒹抬头看了一眼那撑开得跟伞一样的菩提树,上边无数红色的条子正在风中摇摆,红色的条子上,写了那些祈愿之人的愿望。

于蒹蒹有些意外道:“没想到你竟然信这个。”

吕青源腼腆一笑,长睫轻轻闪着:“听说过很灵,想试试。”

本来不是很想试的,但是能够跟她一起。他还是想试试,看看自己的愿望能不能成真。

少年貌美,眼眸澄澈,于蒹蒹不忍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便点头答应随着他一道去树下僧人摆着的摊子买了红条子。刚要付账,吕青源已经抢先一步,把几枚铜板交给那桌旁的和尚。

于蒹蒹看他一眼。

吕青源回头,对上于蒹蒹的目光,微微笑了一笑,而后牵起她细白的手,往一旁的桌旁去。

于蒹蒹怔怔地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到了桌旁,吕青源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于蒹蒹的手,低头拿起一旁的笔,写下自己的祈愿。手心里,少女温软的的感觉还残余着带着沁人的软香,让他贪恋不舍。

于蒹蒹也抬步走到一侧的桌旁,弯下身,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愿望,,心中慢慢虔诚起来。

待墨迹干后,便交到一旁的和尚手中,着灰布衣的个子高挑光着脑袋的和尚像灵活的猴子一样,伶俐地跳上树,将二人写好的红条子系在高处。

红色的条子混入一片红色的海洋中,在风中摇曳着,壮观分很。

于蒹蒹立在树下,长发被风吹着,仰头看着头上起舞的红色,问道:“我们许的愿,当真能实现吗?”

一旁立着的吕青源青衣飘飘,面上笑得柔和,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温柔,唇弯着:“心诚则灵。”

二人都没有问彼此许了什么。一人是不想问,一人是不敢问。

祈完愿后,吕青源又想去给他的祖母求一串佛珠。于蒹蒹便在殿外等着。

于蒹蒹立在殿外等吕青源,百无聊赖,就对着庭院里种着的银杏树发呆。静下来后,触感似乎敏锐起来,只觉似乎有一道目光紧紧锁着着自己,像是野兽盯着猎物一般,带着不善的感觉。

于蒹蒹心里有些发毛。她抱着手臂向四周张望,四周人来人往,到处是来上香的人,因她容貌出众,不时有人朝她看过来,可却不知道,那道目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甚至,于蒹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吕青源很快就出来了,到了门口立在于蒹蒹身侧,很好脾气的问她:“可是还要在寺中逛逛?”

他自然是期待的。

于蒹摇了摇头。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那种感觉让她很难受。她想快些离开这里。

吕青源见她不愿意留,也不强求。将方才求来的佛珠收入袖中,便微笑道:“我们回去吧。”

二人便沿着台阶往下走,并肩而走。光从高处落下,落在二人身上,青色的衣袍与杏色的衣袍似乎靠的很近,却不曾碰在一起。

西侧,隔着一段距离的竹林里亭子里,把那大兴探子押回去又回来的平安立在俞翳身后,目送二人离开,觉得他们家公子真是可怜。

不敢上前,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跟别的男人郎情妾意的,真是惨。

平安看着他们家公子立在前头的身影,就像一个木头似的,也不知道心里有多难过。

等二人一同出了寺门,平安怔怔地问他家公子:“公子,我们可是要离去?”

“不。”俞翳背对着他,声音沉冷,身上也带着森森寒意。袖子,拳头握起,手上青筋暴起,像是在压抑忍耐什么。

听着这声音,平安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家公子的脸色有多难看。只是公子啊公子,你不表明自己的心意,于小姐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平安真的觉得自家公子就是一块不开窍的木头。若是能够开窍,也不至于沦落到只能远远望着的地步。

而让平安纳闷不解:“公子我们留下可是有要事?”

不离去,他们在这干嘛?

俞翳沉默不语。

直到入了夜,平安才明白他家公子为何留下。

只见他们家公子往树上一跃,很快便从树上扯下两条红条。

寂寂夜色中,月光落在护国寺空寂的庭院中,俞翳立在树下,垂着长睫,低头看着手中红色的红条。

一条写:“愿得蒹蒹为妻,白首不离。”字体文秀端正,又带着属于男子的遒劲。

另一条则用另一种文字写:“希望爹娘还有远方的父母能够平安喜乐。”笔划简单许多,不是他们如今用的文字,俞翳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文字。但还是能够连蒙带猜猜出了大概是为父母祈福。

只是,远方的父母?

俞翳半眯着眼。

于蒹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是宣平侯的亲生女?

俞翳想起于蒹蒹种种与前世的不同。心里那些疑惑,似乎明朗起来。

身后平安见自家公子瞧着那手中的红条,面色越来越沉,又似乎在思索什么,有些诧异。便试图往前探头看清楚那上边的内容,可下巴快要贴到他们家公子的肩膀了,也却还是未能看到那红条上的字。

这时,他们家公子转过头来,平安连忙往后一退,立的肃穆笔直,假装什么没发生。讪讪一笑:“公子。”

俞翳没与他计较,垂了垂长睫,把于蒹蒹写的红条握在手心里。又把吕青源的丢给平安,声音没有半丝起伏:“拿去烧了。”

平安接过,低头看着手中被捏得皱巴巴的红条子,心道:若是公子手中能够点火,恐怕这红条子要灰飞烟灭了。

不过,它也马上要灰飞烟灭了。

***

于蒹蒹与吕青源出了护国寺便分道扬镳了。她坐上马车后,没察觉再被人盯着,终于舒坦了。

而吕清源,也坐上另一辆素朴的马车离开。关上车门前,还对着她笑了一笑,笑容干净温柔,让人心为之一动。

于蒹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警告自己,不要被他的笑容蒙骗了。

回到府中时,她娘已经在厅中守着了,她一进门,立刻就派人请她过去。

于蒹蒹见她娘如今急切地想知道她的相亲结果,只有两个字:无奈。

她家闺女是嫁不出去了怎么滴?

见女儿来了,正在厅中喝茶的楚颜从椅上起来,眉眼带笑,笑着问于蒹蒹:“你与吕公子今日如何?”

那眼神,那笑容,就等着他们的好消息了。

于蒹蒹随便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懒洋洋地道:“吕公子挺好的,只是……娘,我还不想定亲。”

女儿的反应让楚颜大失所望,狠狠瞪了蒹蒹一眼,声音有些嗔:“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

楚颜终究是古代的女子,与外头人想法一致,觉得女子年纪大了不好嫁。虽然也不舍得嫁女儿,但也怕女儿年纪大了没人要。

如今侯府成这样,愿意跟他们家结亲的勋贵早就寥寥无几。女儿更大一些,亲事恐怕会更难。

于蒹蒹面对她娘的急切,头疼地抚额,缓声解释道:“娘,今日那吕公子看得女儿眼睛都直了,你还怕女儿嫁不出去?女儿只是担忧,若是吕公子殿试未入三甲,那他也配不上女儿。若是这日后吕公子当真连中三元,那到时万一他眼界高了,可未必能瞧得上女儿了,再退婚女儿颜面上也不好看。不如先等等,也算是对他的考验。”

于蒹蒹这话其实是随口瞎掰敷衍她娘的,她并不打算跟吕青源有将来。

反正他中了状元,入了官场之后,过不了一年半载他爹就去世了,到时候这事也能不了了之。

虽然觉得他人不错吧,但是他未来是顾敛容手下的人,于蒹蒹还是决定离远一些吧。

她宁愿嫁一个籍籍无名的人。

楚颜想了想,虽觉得女儿的话有问题,但也觉得有道理,便也决定听女儿的,先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