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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珩云郡主不问原由的嘲讽,于蒹蒹微微扯了扯唇。并不着急为自己辩解,反而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道:“郡主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俞翳。”

于蒹蒹如此胸有成竹,莫不是真的?

珩云郡主心里犯了嘀咕,但心里,却还是不信的。

这时候又有人道:“就算俞将军有妹妹,你又怎么证明你与她交好?”

宁思茴性子向来直来直去,见这群人对于蒹蒹不依不饶的,神色便冷了下来道:“郡主,来者是客,若是郡主如此为难我们蒹蒹,那抱歉,我们不奉陪了。”

拉起于蒹蒹的手,转身就要走。

宁思茴是尚书女,皇上如此提拔她父亲,自然不好轻易得罪。但珩云郡主并不想这么放过让于蒹蒹出丑的机会,脸色微僵,却还是狡辩道:“本郡主不过看不得人撒谎罢了,哪里是为难。”

“你……”

于蒹蒹拉住宁思茴,示意她稍安勿躁,平静地看着珩云郡主,眼里没有情绪:“我与俞喜交好之事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郡主也没必要纠结了。难不成,郡主今日请我来,不是赏花,而是来盘问我的过去的。”

于蒹蒹面上一片淡定,珩云郡主瞧着她的淡定,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了想,珩云郡主还是见好就收,还是决定先带人先去赏花,长袖一挥,便对众人道:“罢了,我们去赏花吧。”

一群贵女便出了亭子,跟珩云郡主赏花。

贵女们花枝招展,簪金玉着华衣,在花园中穿梭,如同天宫下凡的仙女们,欢声笑语声如莺声燕语。

赵王府花园很大,种着许多珍贵的花木,牡丹、杜鹃、桃花、海棠、月季这时候都开了,满园绚烂,空气中到处飘着花的芳香,让人闻之陶醉。

而花园之中,牡丹最艳,犹以一盆“酒醉杨妃”最为美丽,粉瓣白蕊,粉色的花瓣如同女子的舞衣一般,微微张着,上沾薄露,呈纤纤醉态。

珩云郡主骄傲地领着她们去看。

一群贵女见“杨妃醉酒”如此美丽,便围着称赞起来,无不称赞她的美丽,聪花称赞到叶,从形称赞到姿态,有才女之名的女子,还对着它作起诗来。

花园中正热闹时,一个绿衣丫鬟小跑过来:“郡主,连香公主来了。”

连香公主?她不是还没回京吗?

珩云郡主一喜,连忙提着裙摆去迎人。其她人也安静下来,探头往圆月洞门处往。

珩云带着丫鬟去迎接时,连香公主已经进来了。

今日连香公主着一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头挽高髻,额间贴着花钿,娇艳华贵,那满身从小在宫廷中养出的华贵气息,压得其他人黯然失色。

见到连香公主,珩云郡主心中高兴,连忙矮身行礼,对于她美貌压自己一头,她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觉得是正常的。

“见过公主。”

见着珩云郡主给自己行礼,连香公主神色淡淡的,声音也没有多少热络感:“起来吧。”

珩云郡主连忙起身,这才注意到,连香公主身旁还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少女身量已经到连香公主的下巴,粉雕玉琢,长相极为漂亮,一身紫衣,外披轻纱,不但没有一旁的连香公主压下去,反而带着连香公主没有的灵动感,而且面容隐隐还有些熟悉感。

见她疑惑地看着俞喜,连香公主淡淡睨着她,声音漫不经心道:“这是俞翳的妹妹,俞喜。”

珩云郡主心里咯噔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女。果然,她面相跟俞翳有几分相似,难怪方才瞧着熟悉。

没想到啊,俞翳真有个妹妹。

不过,珩云郡主并不相信于蒹蒹当真会跟俞家小姐关系很好。就算当真是有妹妹,也未必跟于蒹蒹相熟,就算相熟,小姑娘而已,哪里会记得她。何况如今宣平侯府大势已去,昔日交好的人,未必不会反踩她一脚。

想到于蒹蒹出丑的模样,珩云郡主便觉得高兴。谁让她长得太美呢。

珩云郡主面上带着,看着俞喜,脸上带着亲热的笑,惊叹道:“没想到竟是俞将军的妹妹,长得还真是灵动可爱。”

“见过郡主。”俞喜很是规矩地给珩云郡主行礼。

珩云郡主更是心花怒放,拉着她的手,就笑得合不拢嘴道:“俞小姐何必客气,日后喊我晴姐姐就好。”

能与连香公主一道过来的人,自然是连香公主眼前的红人,能跟她打好关系,时候与连香公主打交道也方便一些。

但俞喜却一点都不给她面子,面对珩云郡主的热情,她缩回了手,显然不爱跟她亲近。

珩云郡主面色微僵,不明所以。

一旁连香公主一脸幸灾乐祸:“喜儿不爱跟生人接触。”顺势拉过俞喜的手,目光往里看去:“听说你这儿在办赏花宴,正好,本公主也赏赏你这王府的花。”

牵着俞喜的手往里走。

珩云郡主也跟着走进去。

赵王府亭台楼阁皆备,廊桥流水皆有,但落在见惯好物的连香公主眼里,就有些寡淡无味了,甚至觉得赵王府设计的实在无趣。她兴致缺缺地牵着俞喜的手,与珩云郡主并肩而走在路上,穿过重重院子,见到珩云郡主面上带着谄媚的笑时,连香公主更觉得乏味。

她这一脸巴结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个郡主,反而像个市侩小人。不过连香公主也理解,在封地被她父皇冷落了那么多年,那地方又荒凉又偏僻,哪里教的出有教养的女子来。

三人很快到了花园中,远远地便见花园中打扮得娇艳的贵女们,乌攘攘的一片,正在好奇地探头往这边往,见到她们来,纷纷过来行礼。

“见过公主。”

见到连香公主身旁的俞喜时,她们纷纷过来打量着她,有些好奇。

连香公主目光随意地往她们身上扫,声音懒懒地道:“都起来吧。”

俞喜的目光也往人群中扫,没找到她要找的人,神色便有些失落。但她也没有放弃,目光仍在人群见找着。

连香公主见状,对着珩云郡主一抬下巴,态度傲慢:“于蒹蒹是不是在你这?”

见连香公主一来就找于蒹蒹,珩云郡主有些愕然。又想到连香公主以前跟于蒹蒹不对付,珩云郡主便觉得应是来找于蒹蒹麻烦的。至于连香公主旁边地俞喜,一看就是和不爱亲近人得姑娘,怎么可能跟于蒹蒹交好。心里便有些兴奋,等着看热闹。

其他人也知晓连香公主跟于蒹蒹不对付,如今宣平侯府失势,连香公主肯定会教训她。因此大部分的人,也同样都在等着看热闹。

连香公主嫁出京两年多了,宁思茴以前跟着她父亲在京外,并不知两人曾有恩怨。但众人的表情,让她有些担忧。

她忧虑地看向好友。却见她一脸平静。

珩云郡主往于蒹蒹的方向一指:“明乐县主在那里。”

俞喜看了过去,看到于蒹蒹时。微微惊愕,似是没想到自己方才见着人了,却没认人来。

也不乖她认不出来,实在是于姐姐变得太多了,比她记忆里美了许多,立在满树繁华旁,眉眼绚烂,如那翩然欲飞的仙女一般。

俞喜脸上一下子露出笑容。提着裙摆小跑过去,声音带着喜悦:“于姐姐。”

俞喜模样也变了不少,高了不少,也长得更为漂亮了,几年不见,于蒹蒹也有些认不出她了,见她雀跃地跑过来,于蒹蒹对她浅笑:“喜儿。”

俞喜握住了于蒹蒹的手,看着她的脸,声音带着娇气道:“我好想你啊。”她被困在皇宫两年,后来又跟哥哥一起出了京,她已经三年没见过于姐姐了,心里的思念早就涌成河。

听俞喜这么说,于蒹蒹有些愣愣的。她那时候其实只把俞喜当成一个可怜的小姑娘照顾罢了。如今三年过去,她在自己心里,仅仅只剩一点痕迹。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

于蒹蒹心底有些惭愧。又见不得她失落的模样,于蒹蒹也附和着她的话:“我也想你的。”

俞喜喜笑颜开。

一旁走过来的连香公主见着俞喜亲热地牵着于蒹蒹的手,心里酸溜溜的。

她认识俞喜还是因为当初父皇把她留在宫中时,听说自己多了个表妹,她便好奇去看她,但小丫头每日都伏台画画和看书,并不太爱说话。只有有她哥哥消息时,脸上才有笑容。

连香公主向来是别扭的性子,别人不爱理她,她反而更想跟她交好,何况这是她表妹。之后时间长了她们二人也说的上话了。

后来,京中大乱,俞翳回来后把俞喜接走,她们两才没了联系。

但今年她出京游玩,回来途中又碰上俞喜,他们便一同回京,在她三番几次的骚扰下,俞喜跟她关系升温,但是也比不得她对于蒹蒹。

如今算来,她们认识三年多了。她对俞喜各种殷勤,但俞喜对她却鲜少有这么热情的时候,她能不酸吗?

她们本是今日到京,一到京城,俞喜便火急火燎地来找于蒹蒹,她能不酸吗?

二人旁若无人地叙旧,其他人纷纷惊讶地看着连香公主带来的少女,对于她的身份也极为好奇。

珩云郡主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她没想到,于蒹蒹竟然跟俞家这小姐如此熟稔。看了两人一会,目光往连香公主身上挪去。

连香公主见俞喜只顾着跟于蒹蒹说话,她心里不快。又见其他人都望着那二人,她心里更不快,冷着声音道:“一个都杵着做什么,不是赏花吗?”

珩云郡主反应过来,连忙陪笑,领着她们便去赏花了。

可连香公主心情不快,连带着看花也不好看,珩云郡主跟她说杜鹃,她便一脸嫌弃道:“你这王府里的杜鹃,长得丑不拉几的,丑死了。”

跟她说月季,她便道:“这月季怎么就开了这么几朵,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跟她看牡丹,她又嫌弃牡丹:“赏什么牡丹啊,庸俗死了。”

本来还高兴地想跟连香公主介绍那盆“酒醉杨妃”的珩云郡主怕连香公主等会把那盆花给折了,脑中的想法一下子打消了。又提议道:“既然公主不喜欢赏花,那我们去下棋可好。”

连香公主却道:“下棋无聊死了。”

珩云郡主没辙了,不明白这娇贵的公主发的哪门子脾气。

连香公主公主也觉得自己脾气发过了,折了回去,便往还在叙旧的于蒹蒹与俞喜二人走去,拉过俞喜的手:“我们走吧。”

俞喜不动,还依依不舍地不想离去。

连香公主便扬着下巴对着于蒹蒹命令道:“你也跟我们走。”蛮横牵着俞喜的手走了。

于蒹蒹与宁思茴到了别,便跟上。

三人走后,其他人纷纷向珩云郡主打听那少女是谁,知道竟真是俞翳妹妹后,纷纷觉得不可置信,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宁思茴目送她们离去后,想起方才一幕,也觉得不可思议。

没想到,于蒹蒹说的竟然是真的。

因为连香公主这一打岔,珩云郡主也觉得花没什么好赏的,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主人不在了,其他人自然也兴致缺缺,赏花宴很快便散了。

三人离去后,于蒹蒹坐上了连香公主的马车。公主的马车自然是豪华非常,铺着软垫,飘着香味,窗旁的帘子,都是出自最好的绣娘之手。马车上摆着的物什,也是极为精贵的,每一样都是皇宫里出来的。

马车虽然宽大,但坐了三人,何况连香公主跟于蒹蒹脾气不对付,便显得有些压抑。

但碍于俞喜在,连香公主并不发难于蒹蒹,只冷淡扫她一眼,板着脸便看向窗外。

可俞喜处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哪里顾得上关心连香公主的情绪,压根没注意她臭着脸,只顾着问于蒹蒹这些年的事情。

于蒹蒹也问了俞喜这些年的事情,知道她好,她便也放心了。

马车路过一个药堂时,于蒹蒹无意瞥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愣了一下。而后又继续跟俞喜说话。

三人坐在马车上,也不知目的地在哪里,马车便在京城中转了一个多时辰,路过宣平侯府时,连香公主忙不迭把于蒹蒹轰下了车,又送俞喜回府。

俞喜回到俞府之中时,俞翳已经回来了,听说他在文华轩,便直接往文华轩而去。

文华轩位于俞府东侧,与一道曲廊连着,门前栽花木,竹子,雅致得很。平日里俞翳经常在这边处理公务。

如今的俞府,早就不是他们之前住的那一间。这里比原来的要大许多,也华丽许多,当初建府,是由俞翳自己亲自画的图,而后请能工巧匠修建,花费了一年多时间,直到他们回京前两月才建好。

如今的俞府,春有繁花,夏有清荷,秋有秋叶,冬有梅树,四季有景,亭台轩榭无数,九曲回廊、石桥流水、假山异石皆不缺。

俞喜进文华轩时,唐力恰好从出来,见到俞喜,还当她是个小女孩,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才离去。

俞喜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俞翳坐在桌后,一身黑衣,眉目深邃,侧脸冷峻,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他面前桌面上还放着一些没处理完的公务。

见到妹妹回来了,俞翳露出笑容,含笑问道:“刚回京又跑哪里去了?”

对待俞喜,他总是比对别人温柔。

目光往俞喜身上瞧,见她面上神采奕奕,看来一路上并没有被累到。

俞喜道:“我去见于姐姐了。”

闻言,俞翳微微一滞,片刻后靠着身后的金漆木雕花椅,脸上的笑不太自然:“你竟还记得她。”

俞喜点点头,不忘损一次俞翳,声音清脆无比:“自然记得,不像兄长,一点儿都不记得别人的好。”

俞翳面色微淡。他想起一事,第一年在边关时,西北冷而干燥,而朝廷拨下的饷银只够分发军饷,他的棉衣已经穿到破。平安却翻出来一件黑色的大氅给他。他那时一心忙军务,那里顾得上去理会这些。直到后来发现不对,才盘问平安,平安告诉他,那是于蒹蒹送的。

那时候,他心里不是不动容的。有时候他回想曾经,其实有那么几瞬,他也曾被她感动过。

俞翳揉了揉太阳穴,把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挥去。眼里有些无奈:“妹妹这是指桑骂槐?”

俞喜毫不客气点头:“骂得就是你。”

俞翳又气又无奈。自家妹妹越大反而越让人头疼。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又何必再提。”

俞喜噘了噘嘴。眼珠子转了两下,变了策略,凑上前,手搭在桌上,一双大眼明亮,声音带着殷殷期盼:“兄长,你给我找个嫂嫂好不好?”

俞翳自然知道俞喜打得什么主意,声音沉了下来:“你若是想让我娶于蒹蒹,那你还是莫要痴心妄想了,我与她绝无可能。”

俞喜眼神一下子落寞下来:“于姐姐人又好又美丽,对你也是一片痴心,你为何看不上她?”

一片痴心?俞翳想起于蒹蒹那日所为,脸一下子阴了下来。

俞翳不想与妹妹解释这些,只冷声道:“我还没有成亲的打算,你也莫要再想那么多,你喜欢她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俞喜愤愤:“兄长,你这样,日后于姐姐嫁了别人,可别后悔。”

俞翳搭在桌子的手指曲了曲,没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