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4

平安说完,又觉得于小姐当初实在是可怜了。为公子做那么多,公子还是那么冷漠。

若是如今当真喜欢于小姐,恐怕于小姐未必会搭理他。但也未必,公子如今的身份地位,多少女子趋之若鹜。

平安悄悄地觑着公子的神色,心里打着鼓。

俞翳喜怒不形于色习惯了,因此平安也瞧不出他是什么想法。

实在太好奇了,平安不禁问出了口:“公子,你可是看上了于小姐?”

于小姐如今的模样越来越出色,公子看上不奇怪。

平安的话,立马被俞翳打断,他冷沉着神色,负手道:“我岂会看上她?不过是觉得她琴弹的好罢了。”

那你还让我去查人家?你看起来也不像那喜欢听琴的人啊。

平安心里嘀咕道,再抬眼,他家公子已经走出了亭子,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平安忙追了出去。

往外走了一段路,碰上了从静隐住持住处出来的容贺,见到俞翳,容贺走了过来,叫住俞翳:“方才从静隐师父口中得知,有些叫璞乐的先生住在附近,据说其人才高八斗,能言善辩,又精通六艺,随朕去看看。”

容贺说罢,带着人先行往寺门口而去。他登基一年,朝廷虽然稳定了,但每日繁杂事极多,需要找个人帮他分忧解难。

俞翳脑中晃过那三人之中的那人男子,猜想那人应是容贺要找的人。

抬步跟了上去。

出了寺院,一行人便骑马下了山,往那璞乐的住处而去。

并没有多远,不过一刻钟便到了一片桃林前。桃林在,正停前一辆马车,马正在路边低头吃着草。平安看着那粉色的桃林,心里有预感,或许那位先生如今正与于小姐他们在一处。

容贺下了马,看了一眼面前的桃花林,侧头看向身旁的俞翳,缓声道:“住持说那位先生喜静,马便停在此处,我们走上去。”

俞翳点头:“好。”

平安与其他人被留下。

二人一路往上走,不过一会,过了桃林,进入了一片树林之中。再拾级而上,便见门前的枇杷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三人,一男二女。

茶盏中,茶叶正在上边飘着,茶香袅袅。

宁思茴捧着茶,看向坐在左侧的于蒹蒹,对着她挑眉:“怎么样,我说璞乐的茶好吧。这京城,他泡的茶说是第一,无人敢说第二。”

于蒹蒹已经尝了一口,笑着点头:“的确是不错。”茶香浓浓,味甘不涩,唇齿留香,很是不错。

璞乐坐在一旁,手挽着身上青衣的袖子,斜觑宁思茴:“你今日过来,便只是为了尝我的茶?”

璞乐看起来似乎三十多岁,一身青衣,只用一枚簪子绾发,很有隐士高人的感觉。

宁思茴耿直点点头:“对啊。”

璞乐手执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语气颇为嫌弃:“我今日算到有贵人上门,没想到竟然是你这丫头。”

璞乐实在不大欢迎宁思茴来。虽说宁思茴当初在他赶路时,好心送了他一把伞。但这丫头每回来他这里,都是来搜刮他的好物,他实在不想欢迎她。

听璞乐这么说,宁思茴嗤了一声,拍了拍身旁的于蒹蒹,大声道:“璞乐,你可是瞎了?我身旁的这不是贵人吗?人不美吗?刚才人弹得琴你没听到。”

璞乐放下手中的紫砂壶,瞧着对面女子如雪般的容颜,笑得傲慢道:“小姑娘琴弹得不错,但还不到被我赞赏的地步。”

自己这琴艺已经是不俗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说,想到他泡茶的手艺,于蒹蒹猜想此人应当是有几分真本事,便也不恼。

淡定得一逼。

仿佛刚才被贬的不是她。

她的淡然倒是让璞乐刮目相看,璞乐挑了挑眉,打量她好几眼,见她坐姿仪态都挑不出毛病来,心里对她的沉稳有些赞赏。

回想一下方才这姑娘的琴艺,自觉是个习琴的好料子,便笑问道:“小姑娘想不想弹得更好,若你拜我为师,我倒是可以指点一番。”

一旁喝着茶的宁思茴闻言,瞥他一眼:“方才不是嫌弃人弹得差吗?怎么这会收起徒来了?”

宁思茴知道璞乐这人嘴巴一向损,愿意收于蒹蒹为徒说明在他眼里,于蒹蒹是个不错的苗子。不过这并不耽误她损他。

璞乐瞪她一眼,抱臂冷哼一声:“你让我收我我还不收呢。”

宁思茴轻蔑地回他一笑:“你若是会跳舞,我倒是不介意拜你为师,问题是你会吗?”

璞乐懒得理会她,目光又看向于蒹蒹,见她自顾自地喝着茶,慢悠悠的淡定状,心里想收她为徒的愿望更加强烈了。曲折手搭在石桌上,璞乐身子微倾,看着于蒹蒹:“小姑娘,如何,要不要拜我为师?我可以保证,日后这满京城,无人的琴技能与你相比。”

于蒹蒹摇头拒绝:“我学琴不过是为了玩乐,并不想成为什么高人。”

“什么?”璞乐站了起来,看着于蒹蒹的眼神仿佛教育不争气的徒弟:“学琴者,自然是为了有一番造诣,你怎能只当玩?”

于蒹蒹觉得这璞乐奇奇怪怪,但这有本事的人,许多都奇奇怪怪。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宁思茴与于蒹蒹也看了过去。

便见一黑衣男子一白衣男子正从台阶上走上来。白衣男子手中拿着折扇,风流倜傥。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却俊美得能让一切都黯然失色。

好巧,这两人她都认识。

二人刚要起身行礼,就见容贺摆了摆手,而后一脸恭谦地走上前,对璞乐拱手:“在下容雪瑞,听静隐住持说闻璞先生在此处,特来拜访。”

容贺在静隐住持那里了解不少关于璞乐,怕他对自己的身份忌惮,特地隐藏了真实身份。但也不算骗人,雪瑞是他的字。

于蒹蒹挑了挑眉,看向璞乐。此人竟然被皇上亲自来请?

璞乐喜静,若是寻常不熟的人来打搅他,他定是要轰人走的,但一听说是静隐住持引荐的,璞乐神色缓和不少。

但也依旧傲慢,曲着腿,喝着茶,问道:“你们二人来可是有事?”

容贺温温一笑,道:“闻先生学富五车,有济世之才,特来请先生下山。”

璞乐斜觑着他,傲慢无比:“下山?我自由自在习惯了,对当官没兴趣。”

容贺对于璞乐的傲慢并不恼,慢声道:“先生若是不嫌,雪瑞可替先生安排府宅,吃穿用度。”

璞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我是那么庸俗的人吗?”

“还有黄金美酒。”

对不起,他就是这么庸俗的人。

一听说有美酒了,璞乐内心蠢蠢欲动。但他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拿着乔,指着一旁的于蒹蒹道:“若你能让她答应当我徒弟,我立马就跟你下山。”

容贺看向一旁的于蒹蒹,见到她的面容时,惊艳了一瞬。片刻后,面色恢复过来,笑吟吟问道:“于小姐可是愿意给璞先生当徒弟?”

一旁躺着也中枪·于蒹蒹:“……”

她挺想拒绝的,毕竟她练琴只是打发时间,并不想当天下第一。然而容贺那含笑的眼神下,隐隐带着几分压迫感。

但于蒹蒹也不是很怕他,毕竟他虽然是皇帝,现在他也是有求于她。被架着脖子当璞乐徒弟的事情应该是逃不掉的,那她自然是得向皇帝讨点好处。何况,这会容贺似乎不太愿意愿意暴露身份。

她葱白手指捧着茶,声音轻轻柔柔:“我若答应,我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

容贺倒是没想到于蒹蒹如此大胆,竟然跟他提要求。但是如今是他求人。

一双勾魂的凤眼转了转,容贺想起了当初听到的八卦,一双含笑的眼眸落在俞翳身上:“听闻于小姐如今尚未谈婚论嫁,正好,我身旁这一位也是大龄未娶,不如今日我做个媒可好。”

容贺手中的折扇抿了抿唇,有些想笑。

一旁的宁思茴惊得嘴都成了“o”状。不可思议地看着身旁的于蒹蒹。心想这人运气怎么这么好啊,先被眼高于顶的璞乐看中当徒弟,如今皇上还要给她指婚,还是英明神武的俞将军。

为什么中大运的不是她?

宁思茴眼红,嫉妒地看着好友,红唇都噘了起来。

于蒹蒹没料到容贺说出这么一番话,目光落在了俞翳身上。

他仍旧一身黑衣,但身上的黑衣,却不知道比当初华丽上多少倍。黑衣黑发,眉目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容貌俊美得耀眼。

她看向俞翳时,俞翳也看向她。四目相对,于蒹蒹并不觉得尴尬,对他浅浅一笑,又看向容贺,拒绝了他的好意,平静地:“做媒就不必了。若是容公子想不出许我什么好处,那这个要求不若留着,日后蒹蒹若有难处,便寻公子相助。”

容贺看着她,一双凤眼眯起。

他想起两年前与人的一个赌约,那个人,也是说日后需要时让他满足一个要求。

而那人,男女未知。

是一人吗?

容贺审视地看着她,然女子面上笑容浅浅,面颊明艳耀眼,并无古怪的地方,似乎只是随口。

容贺也不觉得于蒹蒹一介女子会有那样的本事。

思索一番后,只觉得是碰巧。

便笑着应下:“好。”

璞乐并未善罢甘休,目的达到后,咳了一声,便道:“既然你是我的弟子了,那就磕个头,喊声师傅吧。”

一旁正在喝水的宁思茴被呛到,拍着胸口缓了一下,放下茶盏,踢了一脚璞乐:“你别得寸进尺。”

璞乐却一脸正色:“拜师不磕头,怎么叫拜师。”

一旁于蒹蒹:突然又不乐意怎么吧。

目光看向一旁的容贺,容贺清了清嗓子,给了她一个催促的眼神。

于蒹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当真起身,走到璞乐跪下,给他规规矩矩叩了三个头。

“徒儿见过师父。”

磕完,于蒹蒹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师父,心里有些惆怅。

见着于蒹蒹竟然把三个响头都叩完,璞乐更觉自己这徒弟收的好。一高兴,从身上摸出一个白色的玉佩,被交给于蒹蒹:“这是见面礼。日后若是有事,就尽管找师父。当然学琴之事,为师会盯着你的,别想懈怠。”

多了个徒弟,璞乐很高兴,眉眼上扬着,满意地看着他这徒弟。这丫头啊,怎么越看越顺眼。

于蒹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为什么多了个师父?

她为什么要拜师?

她不想拜师啊?

她为什么要被盯着学琴?

一旁的宁思茴牙酸的很。璞乐那玉佩宝贝得很,竟然送给于蒹蒹当拜师礼了?

皇上亲自来请璞乐,恐怕日后璞乐会成为皇上眼前的红人吧。有这么个师父在头顶上罩着,于蒹蒹在京城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虽是好友,但她真的眼红啊。

同时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皇上的意思是她和俞将军指婚了,她为什么拒了。若不是皇上在这里,她真的拽着她的耳朵去好好教育一番了。

徒弟收完了了,璞乐就开始赶人了。赶得自然是宁茴与于蒹蒹了:“你们走吧。”

宁思茴:???

“刚收了徒弟就赶人,不信我让你徒弟不认你?”宁思茴磨牙道。

璞乐淡淡瞥她一眼:“我们男子谈论天下大事,你们女子瞎凑什么热闹。”

又板着脸对于蒹蒹道:“你既拜了师,以后便就是我徒弟。师父的话,做徒弟的不能不听。”

宁思茴瞪他一眼,拉着于蒹蒹气冲冲地走了。

二人路过俞翳身旁时,俞翳下意识抬眼看一眼于蒹蒹的面容,女子艳绝的容貌一闪而过,快的让人看不真切。

想起方才她的拒绝,俞翳心中莫名的有些闷。

二人走后,璞乐便请容贺与俞翳坐下。与他们谈起如今天下大事来。

璞乐当真是有真本事,每一句都针砭时弊,直切要点,让人不得不服。

这一谈,便不知时辰,三人回神时,已经是将近日落。

透过密林,隐隐可见天上晚霞堆叠,千里绵延。

觉得不早了,容贺不得不与璞乐道别,作揖道:“与先生相谈甚欢,明日我便派人来迎先生。”

璞乐笑着点头。目光落到俞翳身上,璞乐指着方才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俞翳提醒道:“这小子实在过于木讷,与我徒儿实在不合适。陛下回宫后,莫要乱点鸳鸯谱。”

容贺愕然。他报名字时,特意用的是他的字,未料到璞乐早就知道了。

容贺笑:“于家小姐看不上他,朕就是想赐婚,也无法强人所难。是吧,俞将军。”

璞乐满意点头:“那就好。”看着俞翳的神情更是嫌弃。

立在一旁的俞翳面无表情。

下山时,走在曲折的路上,容贺一时没忍住,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又打趣起俞翳:“我似乎记得,俞家小姐几年前似乎对你挺喜欢的,那时候你被父皇关着,她还为你们东奔西走。没想到啊,几年过去,却已经看不上你了。朕方才还以为你会反对,却没想到竟是她。有意思。”

身后俞翳跟在他一道往下走,闻言,声音不冷不热:“陛下有空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婚事吧。”

容贺回头看他,有些乐:“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恼羞成怒。”

“陛下感觉错了。”继续面无表情。

“不会当初没喜欢人。现在反倒看上了吧?子逸啊子逸,你能不能出息点?”容贺摇头叹气,手中折扇摇个不停,颇为风雅。

“陛下似乎有些太闲?”俞翳语气淡淡,却带着些许警告。

容贺不再打趣他。生怕他恼羞成怒给自己找事情做。如今宫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每日忙的他头疼。

他当初为什么要想不开抢皇位?

换了话题,二人一路往下走。

走到桃林外,便见到平安一行人。停在那里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俞翳走过去,平安正抱着一把野花正在闻,俞翳奇怪地看他一眼。

平安喊了声“公子,陛下”,就继续低着头一脸垂涎地闻他的野花,还笑,看起来极傻。

场面不忍直视。俞翳忍不住蹙眉问他:“你怎么抱着一把野花?”

平安认真地反驳道:“这不是野花,这是小知送我的花。”面上带着满足的笑。

嗅了嗅手中的花,平安又抬头兴奋问道:“公子,你方才可是见到于小姐了?于小姐如今长的那般美丽,又未嫁,公子又未娶,属下觉得,公子或许可以跟于小姐再续前缘。于小姐那么爱慕公子,一定会愿意的。”

于蒹蒹未嫁的话,是方才他向小知套出来的。

平安觉得他真是个好属下,对于公子的婚事都那么放在心上。

“……”俞翳黑了脸,不想跟他说话。翻身上马,一踢马腹,马儿便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