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俞翳的抗拒,于蒹蒹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放肆,时不时地往俞家送东西,还不时地往俞翳那边晃,也不靠太近他。
只是故意去跟他说话,以及故意去对他笑,笑得极为好看。偶尔撩拨一下他,但也不敢太过分。
于蒹蒹长得好看,笑起来不说沉鱼落雁,也是闭月羞花,但俞翳就是不为所动。
让平日里跟在平安身旁的有些怀疑,自家公子可能不喜欢女子。
时日过得很快,眼看着便到了除夕。除夕这一夜,宫里举行宫宴,于蒹蒹作为宣平侯之女,自然也是跟着进了宫。
进宫当晚,于蒹蒹盛装打扮,上了妆,头上梳着垂挂髻,里边着藕色襦裙,外披翠纹织锦羽缎斗篷,面如皎月,美眸含情,姿容明艳。
他们到时,宴席尚未开始,于蒹蒹随着父母入座。
中秋宴时于蒹蒹随父母入过宫,许多人早就见过于蒹蒹的模样,可今日她锦衣华服、耀如春华的仙姿玉貌,还是让许多人被惊艳到了。
可惜了,许多上宣平侯府打算与宣平侯府说亲的人家,都一一被拒了。这宣平侯府这朵娇花,如今还不愿被采摘。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一家。
帝后来了,于蒹蒹随着太极殿中所有人一道下跪行礼贺新春。待帝后说平身后。于蒹蒹这才看向立在上边龙凤座的帝后。
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带着帝冕,身材高瘦,面容方正,面上带着些许皱纹。不看年龄,光看面容估计也猜不出他如今已经五十多。因常年在高位,平日里又有些多疑,面上也带着几分阴沉。
而一旁的皇后,年纪要比皇帝年轻一些,现年四十多,容貌保养得极好,面上没有皱纹,普通二十多岁的女子一般,头顶华贵的金珠凤冠,凤袍逶迤,雍容华贵,亦有后宫之主的威严。
只听皇帝的声音在金碧辉煌的太极殿响起:“今夜除夕,明日便是新春吉日。朕能与诸位爱卿一道共贺新年,欢度达旦,庆来年风调雨顺,朕心甚悦。诸位今夜莫要拘谨,开怀畅饮,与国同欢,与朕同欢。”
而后,皇帝举起面前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一阵声音排山倒海:“谢陛下。”
大臣们很快都坐下。
很快,一排着粉裳的宫女,手中端着装着精致的美味珍馐,如流水一般在大殿之中穿梭,粉色衣带飞扬中,一道道菜落在大臣们面前的桌上。
于此同时,丝竹管弦乐起,太极殿中歌舞也开始升腾起来。
舞姬们身姿曼妙,身段柔软,吃些东西,观着歌舞,的确是好享受。
于蒹蒹坐在后面,吃些味道不错的食物,心里还是挺愉悦的。
只是想到方才进宫的一路,都没有看到俞翳,又让她有些失落。
这时的宫宴之上,一片祥和。
坐于上首的皇后声音温柔,不时温言细语地与上边的皇探讨菜或者下边的舞,竟让不苟言笑的皇帝唇边也多了几分笑意。
而底下,觥筹交错,臣子之间互相敬酒,说着恭维的话。
一轮歌舞散,接着又换了一批人进来表演。
一群身姿婀娜的蒙着面纱女子,穿着绛紫色露出细腰的长裙、手执团扇进来。不一会儿,在太极殿中翩翩起舞起来。
一行人十多个,整齐有序,曼妙婀娜,与殿内的乐声融成一体,美如勾魂的妖姬。
于蒹蒹正在剥着手中的蟹,抬头看了一眼,见跳舞的女子都妩媚动人,停了一下动作,也跟着看。
舞女们在旋转,纤白的手指如灵动的蛇一般,执着手中团扇,时而掩唇,时而遮面,一双妩媚的眼眸,仿佛会说话一般,道尽妖娆。
就在大家沉浸于歌舞之中时,两把剑突然从殿中舞姬的手中现了出来,而后那二人飞身,刺向那高台之上的皇帝。
“有刺客!”
大殿内立马混乱了起来,羽林军连忙带着剑冲进来护卫。
帝后被羽林军护着离开,大殿内的人纷纷往外涌。
于蒹蒹被楚颜拉着手,提着碍事的裙摆,连忙往太极殿外边跑。
而后,宣平侯安排护卫护送着她们,一路出了宫。
许多大臣与家眷也很快被护送离去。
但于蒹蒹他爹并没有出宫,还留在宫里。
马车从宫门离开,于蒹蒹坐在马车里,还心有余悸。
一旁楚颜也因为今夜的事情受到了惊吓。
宣平侯是下半夜才回来的,那些刺客已经进尽数拿下。
小知探听到了了关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与穿着一身寝衣坐在窗旁,披散着一头青丝的于蒹蒹道:“宫里的乱子已经平了下来,那些刺杀皇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都已经尽数拿下了。”小知皱着眉头叹道:“这大过年的,这都什么事。”
外头无月,廊下红色的灯笼在摇曳着。
已经过了三更,皇宫里发生过的混乱与外头百姓无关,远处的百姓,已经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远处传来,昭示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窗开着,风吹进来,冷冷的。但屋里还是暖的。鞭炮声中,于蒹蒹听到小孩子的欢笑声,快乐得不知忧愁。
于蒹蒹听着他们的笑声,想到了俞喜。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俞翳恐怕没法休息了。俞喜这个夜晚,恐怕要自己一个人在家过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些难过。
这一夜,宣平侯府少了属于过年的欢喜,无论是宣平侯夫妇,还是于蒹蒹,都是忧心忡忡。
第二日一大早,于蒹蒹跟着爹爹贴了春联放了鞭炮,又给爹娘贺了新春,拿了新年的红包后,去俞家打探情况的人已经回来了。
外头四处挂着灯笼,房里,于蒹蒹一身杏色襦裙坐在圆桌旁,揪着裙角,听着身旁小知禀报。
“那人道,俞公子昨夜救驾受了伤,如今在家中,似乎有些严重。据说昨夜是抬着回来的。”小知说罢,看向自家小姐。
她家小姐已经“腾”地一下子从凳上起来,直接往门外冲去了,杏色的裙角,很快消失在门口。
小知见小姐就这么跑出去了,连忙回去拿斗篷,追了出去:“小姐,外边冷着,你等等我……”
门外于蒹蒹已经不见了影。
上了马车,他们便往俞家去。
正是过年,街上行人极多,家家户户门口贴着春联,挂着红灯笼。许多人穿着红色的新衣出门,互相问好。
街上,酒楼上,人满为患。处处皆是充满喜意的人。
还有在街边表演杂耍的。
今日阳光也不错,金色的阳光,落在光秃秃的树梢,平添了几分暖意。
可景再好,外边在热闹,于蒹蒹此刻也没心情去欣赏。
到了俞家,于蒹蒹立马就往俞翳的房中奔去。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从房里出来,见到一个容颜极为惊艳的少女快步走来,惊奇了一瞬。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少女已经冲进了房里。
烧着炭的房里,平安正一脸凝重地立在床边,眼下带着青色,衣衫也不是很整齐。
听到动静,他转头过来,却已经见于蒹蒹直接走到到床边,直勾勾地看上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年。
于蒹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他盖着被子,可见被子底下,包着白布的胸膛。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小刷子一样。一张带着青涩感的面容俊美,但此刻也白得吓人,安静的模样,看起来挺像一个病弱的美人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上一次摸进他房里,他似乎受着伤,那血腥味有些浓,但是还能拿剑对着她。
这次恐怕要严重的多。
平安立在一旁。
半晌,他才听到少女出声:“他伤哪里了?”
平安如实禀报,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公子伤在胸口,伤口有些深。因失血过多,还没有醒。”
平安眼前还是昨夜公子从宫中送回来的那一幕,浑身是血的公子被人从外边抬着回来。小姐在等公子回来。一出来见到公子这般模样,整个人都吓傻了,小脸吓得煞白。后来大夫来,小姐一直在旁边等着,不愿意回去睡,一边啜泣一边等着,黎明的时候才因为疲惫被云霞哄去睡了。
明明是一个年,却过成如此。平安心里不大好受。
而这一日,相比于外边的热闹,俞家要显得冷清寂静许多。
于蒹蒹听了,点点头,僵着脖子看着他睡着的虚弱模样,又问道:“那大夫来过没有。”
“来过。大夫说公子恐怕不会那么快醒。”平安喉头有些干涩地道。忙了一夜,紧张了一夜,他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于蒹蒹在床边坐下,目光还落在俞翳身上。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他的脸,如她想的那般,他的脸摸起来的确滑滑的。当然,身上温度也是极低。
于蒹蒹收回了手,脑子还是有些混沌。坐了一会,她才后知后觉得想起来,俞翳不会有事。
方才一着急,她都忘了,俞翳是男配,以后会发光发热。现在根本不会出事。
然而即使如此,于蒹蒹还是抹了一把冷汗。
转头时,看到平安眼下都是青色,于蒹蒹对平安道:“你去歇着吧,你家公子我看着。”
平安不同于俞翳,他对于蒹蒹自然是信任的。见于蒹蒹关切他,平安感激点了点头:“那多谢于小姐了。”
便也出了房,回去洗一下这满身的疲惫。
过了一会,俞喜过来了。粉色的衣裳还没有穿整齐,外边穿的是她上次送的貂裘,她从房中飞奔过来,一进来就看到坐在床边于蒹蒹,奔过来,控制不住情绪,一下子就哭了:“于姐姐,兄长他流了好多血!”
俞喜抱着于蒹蒹的大腿,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一下子就湿了于蒹蒹的裙摆。于蒹蒹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重,手摸着她的脑袋,轻叹了一口气。
“你兄长不会有事的。”于蒹蒹低声安慰道。她知道俞喜难过,她还是个孩子,遇到这种事情,必然接受不了。
于蒹蒹有些心疼她。
俞喜不动,柔弱的手搭在于蒹蒹的腿上,还是呜呜呜地哭着,像受伤的小兽。
于蒹蒹只能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抚她。
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窗外的阳光爬上窗户,落在地上。可房间往里,却是布满阴霾。
等俞喜哭完,眼睛已经有些红肿了。于蒹蒹连忙唤人拿帕子来,给俞喜抹了眼泪。抹干净了脸,于蒹蒹把帕子交给一旁的小知,摸了摸俞喜的脑袋,替她把有些乱的衣衫弄好,柔声问道:“饿不饿?”
俞喜摇摇头。拽着于蒹蒹的手指,看着床上羸弱的兄长,吸了吸鼻子,问道:“于姐姐,兄长何时才会醒来。”
于蒹蒹垂了垂长睫,低声安慰:“你兄长不会有事,很快就能醒了。”
俞喜得了安抚,心里好受些了,点点小脑袋:“嗯嗯,兄长会醒的。”眼睛还是眼巴巴地瞧着床上的人,生怕他醒不来。
于蒹蒹忍俊不禁,无声地笑了笑。
晚一些,于蒹蒹带着俞喜吃了一些东西。陪俞喜吃东西时,隔壁的罗双双来了。
平安也已经睡醒过来了换了一身衣裳,看起来比早上利落多了。只是眼底还是有着青色。
自家主子有事,他自然也没有多少睡意。
如今虽是新春,但外头还冷着,罗双双穿得并不单薄,却一点不显臃肿。一身浅色紫衣娉婷,面上粉黛略施,如那初开的花,美而娇嫩。
见到于蒹蒹在,罗双双面上有些不自在,扫了她几眼,见于蒹蒹还是那般华贵美丽,无论是衣上的纹绣料子还是那娇艳的容颜,都是她比不上的。让她自愧不如。
而同是女子,她自然清楚于蒹蒹对于俞翳的心思。有这么一个对手在,她毫无赢算。
罗双双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
抿了抿唇,她走向平安,柔声地问:“俞公子他如何了?”
声音柔柔的,语调如那三月的雨。
平安据实回答。
罗双双来时带了一些补药来,让人把带来的补药放下,她眼神再度担忧地看着俞翳,眼里有些难过。
看了一会,她又问了平安一些话,见于蒹蒹在俞喜旁边,心中郁卒,终究没好意思再留,也不好太靠近俞翳,她便与俞喜说话。
俞喜没有什么精神,与她说了两句话,就继续吃碗里的粥了。
而于蒹蒹,压根就不搭理她。
于蒹蒹傲慢,罗双双性子温和绵软,也不敢与她搭话。见气氛沉闷,便与俞喜道完别,便离开了。
吃完东西,于蒹蒹瞧着神色不大好的俞喜,欲哄她去睡。
但俞喜不愿意。
没辙,又不想她大过年的那么难过,于蒹蒹给她塞了一个红包后,便让人取了红纸来,剪红纸贴春联还有做窗花。
小知生了一双巧手,窗花剪得极为漂亮,俞喜跟着她学,不时有疑惑不解的地方,便问小知。学了一下午,俞喜面上终于明媚了不少。
俞翳是第二日下午醒的,初初醒来,胸口伤口那里疼痛袭来,让他不适地蹙起俊眉。
这时,一道清悦的女声在上方响起,带着喜悦。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