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2

于蒹蒹离开后,俞翳又在俞喜房中坐了许久,才回房。

回到房中后,点了灯,他这才解开身上的衣裳,处理身上的伤。

伤在后背,是他不注意时被那人的侍卫所伤。他完成任务后,便接到妹妹生病的消息,没来得及治伤,便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如今后背恐怕已经血肉模糊。

然他身旁只有平安一人,如今平安不在,他的伤又不好寻大夫来。俞翳只能自己拿出放在床底的药箱,拿出里边的伤药,慢腾腾地手往后背探,侧着身子,将小瓷瓶里边的粉末状的药往后背伤口倒。

伤药自然是上好的伤药,只是药劲也是极猛,即使他一向能忍,也忍不住蹙了眉。随意地上完了药,俞翳把上衣穿好,侧着身子躺了下来。

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他睡得并不好,梦里混混沌沌,许多场景在梦中闪过,有当初妹妹被打得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模样,有他执行任务时对面那人被他削下头颅时瞳孔瞪大的惊恐模样,而后,又转到躺在病床之上,病恹恹的妹妹。

俞翳半夜醒了,醒后,他起身,出门去看了看睡在主屋里的妹妹,确认她无事后,这才回了房。回房后,他仍旧没有睡意。于是打开了窗户,看外边的夜色。

此时是半夜,院子外边昏暗,因是冬日,连虫鸣之声都歇了,只有夜晚的寒霜在夜里静静弥漫着。

俞翳立在窗口,只着一单衣,风吹进来,他也不觉得冷。

空旷的院子里这时响起了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裹得严实的影子,从外头一路小跑进来,很快便到了俞翳房前。

那人到了门前,脚步停了,正要抬手扣门,俞翳冷清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进来吧!”

那人立马推门进来,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

这是一个年轻且瘦的少年,年纪与俞翳差不多,见到立在窗口的少年时,小跑过去,便恭敬地道:“公子,那日追小姐地人,如今已经被抓住了,但那人嘴巴实在严,问不出什么……公子可是要去看看。”

俞翳背对着他,一头青丝未束,披散在身后,看不见表情,声音却是极冷地:“不了,等喜儿好些我再去看他。”

平安一愣,问道:“小姐怎么了?”

“受了风寒,这几日都病着。”

平安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小姐,眉眼间也带上忧虑。能让公子这般担忧,小姐的病恐怕有些严重。

平安担忧问道:“小姐身子如何?”

俞翳手搭在窗台上,脊背挺直,沉默了一会,才道:“是以前没注意身子,坏了底子。调养一段时日,会好的。”

平安舒了口气:“那就好。”

“出去吧。”谈到妹妹的情况,俞翳心情不大好,不欲再留平安。

平安告辞转头离开。

身后冷不丁又响起少年的声音:“去查查于蒹蒹最近都接触些什么人。”

风吹起俞翳的发,他危险眯起眼:“若有特别的人,以及奇奇怪怪的行事,立马让人禀报给我。”

平安满脸问号:“?”

他刚给公子办事回来,并不知道于蒹蒹这几日都过来。自然是疑惑公子为什么查宣平侯府的大小姐。但主子的话,尽管满腹疑惑,他当下人的也只能照办。

***

于蒹蒹第二日用过早膳便过来了。这日天比昨日暖了一些。

俞喜已经醒了,正准备喝药。见到于蒹蒹来了,立马把云霞端到面前的药给推开,眼睛亮晶晶地:“于姐姐!”

药碗被推开,里头的药险些洒出来,云霞吓得够呛,把药碗放到一旁,有些责备地看着俞喜:“我的小姐哦,你能不能让奴婢省点心,乖乖把药喝了?”

俞喜扁了扁嘴,把脸别到一边:“等会再喝。”

“喝完就不苦了。”云霞哄道。

“不要。”俞喜耍起赖来。

云霞苦笑,眼神求助地看向走进来的于蒹蒹。

于蒹蒹走进来,长裙逶迤,容貌明艳,笑容浅浅,无论是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让人惊艳。

见到俞喜不愿意喝药,走过去,端起一旁的药:“喜儿,喝药,你病还没好。”

俞喜跳起来,拿被子蒙住了脑袋。拱成了一团,嗡里嗡气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于姐姐……我……等会再喝……这药好苦啊!”

于蒹蒹自己也不爱喝药,但俞喜昨晚黄昏突然发起烧来,把大家吓得够呛,如今于蒹蒹是巴望着她快些好起来,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把药递给一旁的云霞,又吩咐小知去拿蜜饯,便挽起袖子,去床里把俞喜拽出来。

俞喜用被子把身上裹得紧紧的。于蒹蒹动作果断地把被子从俞喜身上扯开,而后抓住她手臂。没给俞喜一点儿撒娇耍赖的机会。

俞喜人比于蒹蒹小,不过一会,就被从里边拽了出来。被拽出来时,小嘴巴噘得跟葫芦似的。

又把被子拽出来,给俞喜盖好,于蒹蒹二话没说,便把药端到她面前:“乖,赶紧喝了,等会药凉了。”

俞喜一脸委屈:“于姐姐。”

还是不大情愿去喝。看着那瓷碗里黑乎乎的药,俞喜就下意识地往后缩。

“俞喜……”于蒹蒹无奈得摇头,把药转回去给云霞:“你不喝药,我可就走了。”

于蒹蒹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药。她也不能硬给她灌吧。

俞喜这才乖乖喝药。

见到小姐愿意喝药了,云霞终于松了口气,觉得今日最大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平日里小姐便不愿意喝药,她好说歹说地劝,她才愿意喝。今日的药一闻就更苦,小姐抗拒得不行。

俞喜皱着小脸,端着药碗,咕噜咕噜地喝完药,把药喝见底后,便把手中的碗一丢,丢到于蒹蒹的手里。

“喝完了。”俞喜吐着小舌头,苦得小眼睛都眯了起来,脸也皱着。

于蒹蒹看着她得可爱模样,忍俊不禁。见小知回来了,忙给她拿了一个蜜饯,放进她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萦绕,嘴里苦得她脸色都发绿的苦味散去。俞喜终于好受许多,面上也重新带上笑颜。

俞喜嚼着嘴里的蜜饯,声音含糊地抱怨道:“于姐姐,这药好苦啊。”

把小丫头哄完喝药后,于蒹蒹将被子给她盖好后,在床边坐下,笑着道:“良药苦口,你喝完才病才能好。”

“生病真的好麻烦啊!”俞喜叹气,抬头看着帐顶,忧愁得像个小老头一样:“我这药得喝到什么时候?”

于蒹蒹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声细语地道:“再等等,再喝几日,身体好了就可以了。”

面前的于姐姐低头看她时,身上带着好闻的香味,侧脸雪白美丽,一双漂亮的眼眸里盛满温柔,语气也温温柔柔的,俞喜仰着头,小手捏着被子,心里有些贪恋这种被她温柔呵护的呵护的感觉。

她贪恋地想:如果于姐姐能够一直陪着她多好啊。

但俞喜知道,于姐姐不能一直陪着她。或许某一日,于姐姐便不来看她了。

但她其实想于姐姐天天来,像这几天一样。虽然她生着病,但于姐姐能够天天来陪她,她心里挺高兴的。

俞喜扣着白嫩嫩的手指,情绪有些低落。

俞喜垂着头,掰弄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蒹蒹注意到她的异常,见她蹙着眉头,似乎在忧愁什么,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小丫头烦心事也不少。

外头这时候有白色的雪片飘了下来,落在树上,落在灰色的屋檐上。而后慢慢变大了起来,落在扫的干净的庭院里。

“下雪了!”

外头响起了惊呼声,接着响起细细碎碎脚步声,方才还安静的很的院子一下子变得有些热闹,院里的下人许多往外探头,看着这冬日的第一场雪。

于蒹蒹跟着扭头看了出去。

透过窗棂,便能瞧见外边的地上已经有些积雪了,铺了薄薄的一层,如同早上落在地上的霜一样。

“下雪了!”

俞喜也很高兴,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掀开被子便想要跳下床去,却被于蒹蒹给拽了回去,用眼神斥责道:“喜儿,你还病着,别又着了凉。”

于姐姐不给自己出去,俞喜眼巴巴地看着外边的雪,心里渴望出去玩耍,却又不得不躺在床上。

只能拽着被子,可怜兮兮地瞧着于蒹蒹。

于蒹蒹别开脸,看向外边。不去看俞喜的可怜巴巴的眼神。

俞喜是个孩子,喜欢去雪地上玩正常,但她身子不好,只能在房里待着,于蒹蒹自然是不能心软给她出去的。

于蒹蒹摁住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喜儿,外头天冷,你身子未好,不许出去。什么时候身子好了,才能出去!不然日后我可不过来看你了!你还要不要于姐姐教你认字?”

“要的。”俞喜点头。又恋恋不舍地看着外头,而后乖乖地躺了下来,一双琉璃般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于蒹蒹:“于姐姐……等我病好,你要教我认字。”

于蒹蒹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