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之事,俞翳在其中出了大力。
庆王知道俞翳非池中物,若是留在自己手里办事,虽能成自己的左膀右臂,但庆王却并不想屈才。同时他亦有更长远的考虑。
借着俞翳助扬城剿匪有功之事,庆王将他安排进了羽林军之中。
而于蒹蒹这时,也已经从扬城回到京中。
顾敛容自然也已经回来。
扬城剿匪之事,顾敛容立了大功,得皇帝嘉奖,又赏了不少东西。
回到京城的日子平淡无比,于蒹蒹因为上次琴弦断之事,对于练琴没了兴致,每日闲着无事,便是在家中赏赏花,看看书,让人打探打探顾敛容的消息。
因已经与顾敛容表过白,他亦知自己心中有他,因此于蒹蒹追顾敛容也明目张胆起来,经常顾敛容出没的地方,也会有于蒹蒹的踪迹。
一段时日后,京中许多人皆知,宣平侯府的大小姐,对丞相府公子顾敛容有意。
而对于女儿此番作为,宣平侯并不反对。
宣平侯宠女如命,女儿想要的,他必然会想方设法去满足他。他并不担忧宣平侯府与丞相府联姻会导致圣上猜忌,大不了,到时候他把兵权交出,当一个闲散侯爷。反正,他也想歇歇了。
有了丈夫的允许,楚颜也去探丞相夫人口风。但因于蒹蒹之前风评不好,丞相夫人并无意去让于蒹蒹当她的儿媳。试探几次后,楚颜猜出丞相夫人的意思来,便知道,从丞相夫人这里下手,是行不通的。
女儿想嫁给顾敛容,恐怕还需要自己去追求顾敛容。
这夜,方才用过晚膳,于蒹蒹便听闻顾敛容在瑞鹤楼。顾敛容据说最近又在查案,实在忙碌,于蒹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他了。好不容易有机会,于蒹蒹便让人收拾一番,往瑞鹤楼去。
瑞鹤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京中许多官员宴请宾客,皆是在瑞鹤楼。此处的佛跳墙、卤香肘子、鹅脯、狮子头尤其有名。
而瑞鹤楼后边的主子,据说也是大有来头。因此这瑞鹤楼才能在京城稳固脚跟,成了这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是夜,瑞鹤楼外边灯笼高挂,人声鼎沸。未到门口,便已经能够听到里边的热闹声了。
于蒹蒹下了马车,便往楼上去。
她并没有直接去见顾敛容,而是另外让人安排了一个雅间,点了菜,在雅间里坐着。
一盘盘精致的好菜摆在桌上,香味诱人。
于蒹蒹已经用过晚膳,桌上的菜,虽然美味,但她也吃不下了。而是在等着隔壁的宴席散去。她也并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见顾敛容一面罢了。
一旁的小知见着小姐竟然点了这么多好菜却不吃,实在觉得浪费。斟酌许久,才呐呐开口:“小姐……这么多菜,你不吃……实在浪费。”
于蒹蒹今日并不仅仅带小知出来,还带了一个换茗香的丫头。小丫头长相清秀,脸蛋有些圆圆的。看着桌上的好菜,听到小知如此问小姐,茗香也是同感。
这桌上的焖虾,酱香肘子,烤鸭,叫花鸡……一道道菜都精致无比,这一桌子菜,也是极贵的,小姐为了等顾公子,白白摆这么一桌子菜不吃,也实在是浪费。
听到小知这么说,心不在焉的于蒹蒹觉得小知这么说也有理。她让人上菜,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可这菜不吃,也实在是浪费。
于蒹蒹扫了一眼两个对着桌上的菜垂涎的丫头一眼,眼皮动了动,随口便道:“既然觉得浪费,你们二人便用了吧。”
说着走到窗边,去看那窗外的景色。
瑞鹤楼外,湖对面鳞次栉比的房屋外边悬挂着灯笼,那湖边街上人流如织,热闹无比。从此处远眺,可见远处护国寺那高耸入云的宝塔在夜里静静伫立着,仿佛一个沉默的凝思者。
如今已是六月,夜晚的风有些热,于蒹蒹的心也有些躁。
红木圆桌旁,两个丫头正在桌旁大快朵颐,不时低头私语哪道菜好吃。于蒹蒹已经用过晚膳,且她每一顿,所食的无不是山珍海味,但是对这些不大热衷。
于蒹蒹在此处等顾敛容,外边早就安排好了人,只要顾敛容一出去,她便也出去,便能“恰好”见他。
但于蒹蒹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外边守着的人进来禀报。于蒹蒹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便让已经差不多吃饱的小知出去看看。
小知连忙出去看,外边盯梢的小平子哪里还在。而顾公子,也早就已经离去。
小知连忙回禀。而茗香,也连忙出去寻人。
问了酒楼里的小二,方才知道,小平子往茅房去了。茗香连忙让小二帮忙去茅房寻人,终于在茅房里寻到了被关在里边的小平子。
小平子被带回来后,见到小姐,便“噗通”一声跪下,对着于蒹蒹便磕头哭诉道:“小姐,奴见顾公子迟迟未出来,里边也正热闹着,正好内急,便往茅房去,打算快去快回。却不知哪个缺心眼的,故意把我关在茅房里边,奴喊了许久,也无人过来替奴开门。”
顾敛容已经走了,于蒹蒹心中不虞,对于小平子的哭诉充耳不闻。便往外边去。
小姐要走,小知也顾不得后边的小平子了,连忙跟上去,替小姐掀帘子。
猩红色的帘子落下,小平子跪在地上,有些茫然抬头,不知小姐此番作为是何意。
小平子看向茗香,茗香也摇头,而后便出了雅间,跟了上去。
出了瑞鹤楼,于蒹蒹并未直接上马车回府。她心绪不佳,并不想回府。而是顺着人流,在街上走着。
大周民风还算开放,即使是未出阁的女子,也并没有完全要求需要遮盖面容。因此于蒹蒹走在街上时,姝丽的容颜,很快便把沿途的路人给吸引住。但于蒹蒹早已习惯了周遭路人的打量,只漫无目的地走着。
何况,小平子虽然办事不力,但也是有些武功底子在的,于蒹蒹并不是很担忧自己的安全。
一行人走到了桥上。
桥上风凉,吹着少女一身藕色的襦裙,夏日的躁,也在瞬间消散不少。
桥下的花船,挂着灯笼,正摇摇晃晃地从桥下而过。流水迢迢,夜晚喧腾,无数丝竹歌舞声从四周传来。夜色靡靡,繁华喧闹。
这便是属于京城的夜色。
于蒹蒹轻撩起耳边的碎发,看着护城河前边热闹的小楼。前边,是京城有名的青楼,含烟阁。
靡靡的歌声从那座临水的小楼飘出来,桃色红色的长缎随风吹着,被灯笼照得暧昧迷离,将这夜色,也渲染得更加靡丽。
于蒹蒹也不知道自己看什么,只是看着那里有些出神。若是她能够有那里的女子的一半手段,那她是不是也能够,让顾敛容对她有意。
但这想法只是一瞬间罢了。
她是清贵的大家小姐,怎么能拿自己跟那些风尘女子相比。
腰间这时候一阵晃动,身旁似乎起了一阵风,于蒹蒹惊骇回头时,那人已经跑开了,消失在夜色之中。
于蒹蒹看向腰间,哪里别着绣着海棠的荷包,已经不见了。
荷包里其实并没有多少重要的东西,不过放了一块不重要的玉佩与一块手帕罢了。
但小平子见小姐的东西竟然被偷儿摸走了,已经冲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大声嚷嚷着:“小贼,你给我站住!”
小平子去追贼去了,于蒹蒹东西被偷了,也无暇思索关于顾敛容之事了,沿着小平子追贼的方向跟了上去。
跟了很长一段路,便看到路旁一群人正围着。临街店铺的人,也伸着脑袋看热闹。
料想可能是小平子追到贼了。于蒹蒹便挤着挤了进去,果然小平子在。
同时在的,还有另外一张熟悉的面孔。
少年依旧一身黑衣,眼眸深邃,俊秀非凡。今日他给人的感觉似乎没有那么冷了,但还是有些疏离冷漠感。他手中正拿着她的荷包,狭长眼眸正眯着,似乎在琢磨什么。
竟是俞翳。
她已经有一段时日没见过他了,也不关注他的近况。今日在这里再见到他,实在有些意外。
而在他的左侧,一名体态微胖的青年,脚下正踩着一个又矮又瘦的男子。男子匍匐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嘴里还有气无力地呼着:“大人饶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老太已经八十,发妻躺在病床上无药石可医,一岁小儿嗷嗷待哺,这才大着胆子出来偷钱。小人知错了,日后定然改过自新,兢兢业业干活,不再偷盗。望大人饶命。”
这人求饶跟绕口令似的,编得有多假就有多假,于蒹蒹觉得有些好笑
见到小姐来了,正在感谢拔刀相助的好汉的小平子连忙咧嘴喊了一句“小姐”,而后吧啦吧啦地对于蒹蒹解释:“小姐,是这两位好汉把这小贼擒住了!”
俞翳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蓝色绣着海棠的荷包,又挑眉看了一眼于蒹蒹,问道:“这是你的?”
于蒹蒹点头:“是我的。”
又垂眸与俞翳道谢:“多谢俞侍卫。”
于蒹蒹还以为他尚在庆王身旁当差。
夜色茫茫,长街两侧的灯光落在少女粉白的面容上,少女垂眸时,浓密长睫轻扬,几分俏丽几分清雅。光是一站,便是吸引眼目的存在。
俞翳没说什么,把手中荷包递还给她。方才他已经查看过,里边是一块羊脂玉佩与一方绣帕,都是女子的东西。
周围的人见没有什么好戏看了,纷纷散去。俞翳身旁的秦龚把小贼从地上拽起来,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少女身上,见这带着大家闺秀之气的少女如此美丽,秦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惊艳。
荷包拿了回来,于蒹蒹把它丢给身后的小知,目光落在被秦龚抓着的小贼身上,问道:“此人……俞侍卫打算怎么处置。”
虽然荷包里的东西对于她来说不值钱。但是东西被偷,于蒹蒹也是生气的。何况此人偷东西手法如此伶俐。恐怕也是惯犯,若是贸然放了,恐怕日后还得有人遭殃。
俞翳的未加思索,便直接道:“移交官府。”
于蒹蒹也觉得这样是最好的:“那就麻烦俞侍卫了。”
又道:“天色已经不早,我也该回府了。今日之事,多谢俞侍卫了。”
便唤上小知,打算离去。
方往前走几步,便听到身后少年悦耳的声音,只是这声,依旧带着几分冷:“于小姐,既今日翳对于小姐拔刀相助之恩,那翳便多言一句。有些人,与于小姐生来便不合适,于小姐还是莫要太执着。”
俞翳如今,却已经不在庆王身旁。而是成了羽林军中的带刀侍卫。今夜在此,不过是换值,同僚请客罢了。
方才在瑞鹤楼时,他已经见过于蒹蒹一面了,她派去盯着顾敛容的人,也是他让人把他关在茅房里的。
只是未料到,随手在路上抓了一个贼,便又碰上了她。
知道她对顾敛容穷追不舍,俞翳便多言提醒了一句。如今绾宁未嫁顾敛容,他也不好对她下手。日后她若是陷害绾宁,他若动手杀她,她也别怪他没提醒。
俞翳说罢,便唤上一旁的秦龚,带着那如丧考妣的小贼往府衙的方向而去。
“???!!!”
于蒹蒹方才对俞翳还是存着几分感激的,一听他这话,便有些气到了。
什么叫有些人生来与她并不合适?
这人多管什么闲事?
于蒹蒹猝然回头,对着俞翳的背影,微微一笑,咬牙一字一句地道:“俞侍卫,我也告诉你一句话:少咸吃萝卜淡操心!”
便转头大步离去,藕色的裙摆因为她转头的动作扬起,如盛开的花瓣一般,美丽又似乎带着刺。
不就是替她抓了一个贼,把荷包还了她吗?她还不稀罕呢!他以为他是谁,她的事他有什么资格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