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虽有想法,但顾敛容这人心思向来深沉,面上也不动声色,只留了心观察。
而魏知意不知于蒹蒹之前的事,听程清玄这么说,心中也犯了嘀咕,但还是打圆场道:“清玄表哥,于小姐人是不错的,你莫要诋毁人家。”
魏知意这话很轻,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道。于蒹蒹听了,下意识地瞥了程清玄一眼,勾了勾唇,她冷笑道:“程公子并非我,怎么知道我与别人有什么矛盾?何况,那日从台阶上滚下去的,可是我,程清玄这般冤枉我,是不是过分了?”
程清玄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目光如利刃,带着锋芒。愣是让他这比她年长许多的也有些胆寒。偏开目光,程清玄打了个哈哈,对着于蒹蒹笑得抱歉:“于小姐,是程某唐突了。”
这抱歉不痛不痒,于蒹蒹面上带上几分愠怒,拉起魏知意的袖子,便拽着她要离去,声音带着薄怒:“我还以为程公子应当是明事理之人,今日瞧着不过如此。我平日里的确是刁蛮霸道一些,但别人不惹我,我又怎么会与人一般计较。我小女子一个,小肚鸡肠,比不得程公子大度。”
于蒹蒹要走,但魏知意却不动,踌躇地看着顾敛容,目光里有些无助。
顾敛容有些震惊于蒹蒹的伶牙俐齿,这般伶俐,倒是像是那些边境的女子,而不像京城的闺秀。见到表妹求助,他笑了一声,拍了拍程清玄的肩:“程兄。”
接着又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认认真真的道歉。
但程清玄此刻张大了嘴,对于蒹蒹这一番言语,颇为震惊。于家之女,他见过,也了解一些。
性子蛮横而不讲道理,不过是仗势欺人。而今日立在他们面前的于蒹蒹,不仅穿着打扮与之前大相径庭,连说话,也比之前伶俐。
程清玄平日里的各种奇志异怪的杂书看得不少,顿时有些惊恐地指着她,指着她,呐呐问道:“你……你还是于蒹蒹?”
于蒹蒹回头,丝毫不胆怯地直视他,冷笑道:“我若不是于蒹蒹,那程公子如婆婆妈妈的妇人一般,莫不是被女鬼给上了身?”
一旁的顾敛容听于蒹蒹这话,忍不住莞尔:“清玄,莫要再欺负于小姐。”
程清玄本来被于蒹蒹这么一怼,有些恼怒,但很快,就把手放了下来,挺起胸膛,咬牙道:“男子汉大丈夫,不与女子计较。”
“噗。”于蒹蒹忍不住唾他一口:“我看你连女人还不如。”
“你……”
于蒹蒹说话,语气并不激烈,却极为有力,程清玄一向巧言善辩,但是第一次跟女子吵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好了好了,清玄,别吵了,我们等会还要出府去见明烨。”见程清玄脸涨得通红,顾敛容一笑,对于蒹蒹道:“于小姐,我与清玄先行,你与知意再逛逛吧。告辞。”
说罢,便转头离开。
程清玄见顾敛容离开了,有些不服气,回头瞪了于蒹蒹一眼,便跟着顾敛容离去。
见着二人离开,于蒹蒹有些怔然,想起方才在顾敛容面前与程清玄那般针锋相对,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在心里嘀咕道:顾敛容会不会因此对她不喜?
但于蒹蒹并不打算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真性情,她既要追他,那必定是要让他知晓自己真正性格。
没在纠结,她侧头看向身旁的魏知意,见她望着程清玄的背影,差些魂都丢了,于蒹蒹眨了眨眼,伸手,捏住她脸颊:“人已经走了,别看了。”
魏知意闻声,这才回头,见于蒹蒹一副揶揄的模样,魏知意脸一红,别过脸,不敢与她对视,眼神乱飘着。
魏知意对程清玄的爱慕太明显,但是程清玄后来娶得的他的未婚妻,而魏知意,是在程清玄成亲够,失意后,被人乘虚而入。想到此,于蒹蒹忍不住开口,语重心长地道:“程公子已有未婚妻……”
魏知意方才粉色的脸颊变得刷白,扭头看着于蒹蒹,眼神有些阴晦,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与她道:“我知晓程公子有未婚妻。”
便扭头就走。
这是生气了。
于蒹蒹本是好心,却没料到魏知意是这般反应。若是旁人,她估计扭头就走,但这是顾敛容的表妹,就算关系不是特别好,那也不能把关系破坏了,于蒹蒹连忙追了上去,拉住魏知意的手,哄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放弃,那就努力把人给抢过来。男未婚女未嫁的,谁抢到就是谁的!”
魏知意本来的想法不过是默默喜欢程清玄,若是有希望,她宁愿为他的妾。但于蒹蒹这会,便是大胆的很了。抢?
魏知意一双清眸盯着于蒹蒹,眼神带着迷惘。虽然她的舅舅是丞相,但她自己的爹爹,却是毫无建树甚至糟糕透顶。她这样的人,如何能配得上程公子。可让她放弃,她又不甘心。
心里挣扎着,魏知意面上有些怯懦:“蒹蒹,此话你莫要再说。程公子与他未婚妻情意甚笃,又岂是他人能破坏的。”
于蒹蒹便不再说。
在丞相府又待了半个时辰后,于蒹蒹这才离去。回去的路上,于蒹蒹坐在马车上,想着魏知意,觉得光靠拉拢她去追男主,也不是那么现实的事情,还是要靠自己。
几日后,于蒹蒹正在家中练琴,便听小知禀报,顾敛容在东来书阁。
琴声戛然而止,于蒹蒹从绣墩上起来,便立刻吩咐小知让人去备马车,她要去东来书阁。
她面前正放着一架桐木与冰蚕丝所制的上好瑶琴。
男主方方面面都优秀。于蒹蒹想要配得上他,自然也是要有一些本领的。幸好她未穿书时,学过古琴,并且学的还不错。她如今,闲来无事除了跟女先生学礼仪,还要练琴。她要努力把琴练好,以求将来有一日,能够一曲惊人,让男主再也忘不掉她弹琴的时候的样子。
不过目前,还是追男主重要。琴不过是为了锦上添花。因此又对着梳妆镜瞅了一眼。确认自己这身打扮可以后,于蒹蒹便坐上马车往东来书阁而去。
东来书阁是整个京城,除了皇宫中的藏书楼,藏书最多的地方。无论是各种游记话本,还是经纶文史,或者古典文籍,都应有尽有。而这里的主人,东来先生沈问平,也是有名的儒士。
东来先生是先帝在世时的挚友,书阁在京城多年,能见到东来先生一面的人,寥寥无几,据说就算皇帝先见他一面,也要看他心情。
东来先生喜欢竹子,因此入了东来书阁的大门,便可见到四处都是青竹,挺拔的青竹,高洁笔直,如同东来先生的品性一般。而整个东来阁,并不仅仅是一个阁楼而已,而是一个精致的园子,园中亭台馆轩应有尽有,而书阁,则被包围在其中。立在阁楼之上,从四个面,能够尽览整个园子的景色,
小知打听好顾敛容所在位置,于蒹蒹便径直去寻他了。
东来先生今日也在书阁中,如今正与顾敛容在秋色轩那边喝茶品茗。正好,她可以以见东来先生为由,去见见他。
然而才到秋色轩,就被门口的长随给拦住了。小童干净白皙,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但拦路的手,却也毫不留情。
“姑娘,先生正在宴客,姑娘请回吧。”
长随不过十七八岁,眼神极是清澈。于蒹蒹对上他的眼睛,笑了笑,理了理袖,昂首道:“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见东来先生。”
长随却一点面子也没给,声音温温和和,却也带着疏离感:“先生宴客向来不喜人打扰,姑娘还是请回吧。”
于蒹蒹道:“我也是客。”
“先生的客,只有有缘之人。”
于蒹蒹丝毫不让步,直视着这年纪轻轻的长随,微笑道:“我今日既然来拜访,就是缘分。你们家先生不见我,怎么会知道我是不是所谓的有缘人?难道你们家先生结识友人,还是靠偶遇不成?”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长桉看着于蒹蒹这镇定自若,唇边含着淡笑的模样,有些纠结该不该通禀一声。
正为难时,一阵掌声从后边而来。于蒹蒹回头望去,便见一穿着青袍的青年男子缓步而来。青年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是无论是身上衣着还是那气度,都不是寻常的人能有的。而跟在他身后,还有一容貌俊秀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都极为俊秀,俊得有些恍人眼目。
于蒹蒹有些惊讶。
原来这世间,竟然还有容貌能够比得上作者亲儿子的人。
正纳闷这人是谁时,便听到那前头的青年哈哈大笑,对长桉道:“长桉,许久不见!”
长桉连忙对着那青年拱手:“庆王殿下!”
于蒹蒹看向那青年。也有些惊讶,原来这人,便是在边关待了多年的庆王容贺。
于蒹蒹也连忙行礼。
容贺看着她,哈哈大笑,而后问:“姑娘不必多礼。”
一双明睿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瞬,容贺问道:“冒昧问一句,姑娘是哪家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