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也是生平头一次见到无所不能的父亲露出此刻力所不能及的样子来。尽管他极力克制,但有些东西正如感情,流沙逝于掌心。
他抓不住。
他的愤怒像是找不到头绪。
劈头盖脸的自然先是问候自己,“沈珏,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蠢事惹得你妈妈生气?”
沈珏的衣领被抓起,在父亲盛气凌人的怒火之下,他一下子感觉失去了重心。
沈珏本来要为自己狡辩。
因为他和妈妈近来根本就没有起过所谓的冲突,何来气走了妈妈一说,更何况,母亲离家时还给自己一笔不小的零花钱,着难道不是他们母子之间友好的表现——
不过也正是那笔不菲的钱财,以及母亲给钱时的语气和动作,一下令沈珏察觉到一丝隐约的不安。
母亲的这笔钱不像是出于母子之间的情面,更不可能是母亲一时的慷慨……更像是临别前夕一笔不少的安抚费。
也许,母亲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决心要走。
沈珏虽说从这些蛛丝马迹里发现了母亲离开的决心,但他并不认为母亲真正的离开与他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爸,这和我没关系……”
沈珏急于撇清自己。
兴许是父亲还像对待小朋友的方式粗暴地对待自己,这让沈珏心中横生了几分恼意。
“谁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沈珏再度提及母亲时的语气竟然还有几分说不上的埋怨,好像自己之所以被父亲腾空拎起,遭遇了这些不人道的对待,也全权推在颜暮一个人身上。
沈珏推卸得毫无负担,只觉得唯一无辜受害的人是他。
至于父母之间的事,他并不想过问太多,至于他们夫妻关系变得淡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不然,父亲也根本用不着自己传话。
沈珏悬在半空中,硬是挣扎了老久,也没有换来他父亲的半分心软。
直至这个家的管家婆婆云姨再度发话。
“先生,太太离开前的确没有和小少爷起过冲突。”云姨不紧不慢来了这么句,而之所以不更早的说明,显而易见,是因为她对小少爷的态度也是十分不满。
她从不认为那是身为子女所具备的基本素养。
在撇清自己职责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嘲讽自己母亲在外受了什么刺激。他目中无人,对母亲的口吻亦是没几分尊重。
云姨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痛心疾首,明明小少爷在先生刚发迹的时候分明不是如此的狂妄且无知,他年幼时的笑起来的酒窝也可爱纯真……她也不清楚在小少爷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才养成了小少爷逐渐变成今天这副顽劣又自以为是的模样。
一经云姨解释。
沈珏脸上立马露出“看吧,你错怪我了”的神气表情,沈珏起初对母亲离开的这件事麻木得不像话,从来并没有觉得颜暮的离开会对这个家造成任何的改变。
他无法明白他父亲脸上的风云变化。
只认为这是母亲抬高身价的一种做法,若是爸爸愿意今晚去哄,那她说不定明天早上就会回来。
但父亲始终没有松手,哪怕他因为手掌用力,脖颈之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意。
“爸,我今天在放学的时候好像看见妈了。”
如果不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情报,沈光耀的手还不足以厌倦般地松开了他。
“有话就说。”
而沈光耀本人或许没有注意过,他习惯上位者自居,故而就连询问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多了一分压迫的气息。
这令刚刚落地、呼吸还没来得及平静下来的沈珏无所适从。
尽管他嘴上说着管她受了什么刺激,但他又以为,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没有必要说这些桃色绯闻,他并不认为他父亲的自尊会允许他接受这些。
“可能就是来学校看我一眼吧。”
沈珏试图打个马虎眼,草草敷衍过去。
这漫不经心落入沈光耀的眼底,更是视为对家长权威的一种挑战。
沈光耀几乎已经丧失了所有的耐心,他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不交代个明白,那我觉得,日后也没有必要留你在这个家了。”
沈珏从未像今天一样彻底了解父亲的愤怒。
明明没有任何的刑讯逼供,但是他的话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道了嘴边,经不起任何拷打的他几乎已经脱口而出,“我看见了……”
“说!”
干净利落的一个字仿佛也意味着最后的宣判。
沈珏的确有心隐瞒,但他隐瞒不了多久。
“我看见我妈上了别人的车。”
“什么人?”沈光耀追问,深棕色的眼眸如鹰隼般尖锐,“该不会是别的男人吧?”
而沈珏的默不作声已然是无声的答案。
他不是不说话,而是不敢再说话。
沈珏不知道如何形容今天他撞见的父亲,但是他的嫉妒溢于言表,他不再像是那个为人敬仰的父亲,原来他也是个凡夫俗子。
……
颜暮没想到短短几天的功夫,苏成大的牛肉馆要开业了。
兴许是运气还不错,他们选的商店铺子原本做的也是餐饮,也曾经精装修过,所以苏成大和她的老婆对里面的布局并没有作太大的调整。
原先旧设备里的电磁炉,他们也没嫌弃,而是选择了接着用。
那上面的水渍和油腻的痕迹早已被勤劳的夫妇一扫而空,整个店铺都格外清爽,就连地砖缝隙里的乌漆麻黑的污垢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洁无比的地板。
苏成大老婆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系着围裙就等着苏成大这位传说中是豪门太太的股东过来。
脸上的笑容更是热情洋溢。
她再一次重复去问她那失败了无数次却又不放弃的丈夫,“你在群里通知过了吗,颜暮会过来吗?”
“她投了钱,总归是要过来的。”
其实苏成大也没多确信,颜暮鲜少参加一些同学聚会的,她为人低调,又不喜欢那些虚假恭维,他还回头劝自己老婆,“等会儿你多吃肉,少说话。”
“怎就不能说呢?”
苏成大的太太是东北那嘎的,说话起来特别豪爽,“我今天就是为了等她过来,跟她喝两杯的。”
苏成大老婆心实,总觉得拿了人家贵妇太太的钱,不好好敬两杯,怎么聊表心意,又何能谈得上感谢呢。
“我跟你说'别别别'。”
苏成大有意阻拦,却发觉他妻子的大块头绝对是他拦不住的。
他是妻子穿着平底鞋,才给他平起平坐的资格,换双鞋,他可能就没这资格了。
苏成大的班级同学陆陆续续到达,要说这来的人里面说话说得最圆滑的,还要属他们班长,就是那个曾经在群里不让他接着发说要踢了苏成大的。
这会儿,最会说话的还得看他。
老班长还没喝酒,面孔已经发红了,像是从另外一个场子奔赴而来,他身上带着几分酒意,以曾经的班长自居道,“老班长我啊,看着你们一个个虽说没有飞黄腾达,但是把日子过成这样和和美美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边苏成大的老婆也只能干笑笑,倒也接不上什么话来。
苏成大尬笑道,“班长远道而来,不容易啊。”
“别吹我啊,等会儿你的股东,咱们班真正的有钱人过来,你再说这些也来得及。”老班长大步迈过台阶,心底竟然会对苏成大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羡慕。
说到底自己能力再强,也不过在外喝酒应酬,左右是给别人当孙子。
可苏成大再没本事,也是自己当老板,每每想到这些,他心中就愈发不爽。
而苏成大又怎么会听不懂班长的言外之意,他脸上顿时失了笑,目送班长时自嘲道,“我可不懂这规矩,该说什么还得跟您多学学呢。”
除了颜暮,几路同学都到齐了,林易渚也不例外。
人到中年,大多班级里的男生和班长、与苏成大体型相差并不算大了,不说是大腹便便的样儿,至少肚子里的瓜果也该到了成熟的季节。这时候的林易渚反而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了。
他站在人群中央,颇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高瘦而挺拔,单从背影去看,尤其是白衬衣的增持,很难不令人回想起过往的俊俏少年。
那谢曾经暗送秋波的女生们这会儿也都不再矜持,几个离过婚的更是妆容浓艳,表达了愿意多来往的机会,但林易渚始终不感兴趣。
苏成大和他的太太都没有特意招待他,只是一味的重复着“希望他把这里当家里一样。”
林易渚玩笑道,“我家条件比这要稍微好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
“岂止是好一点啊,林总这可谦虚了。”
“我们林总还是以前一样爱开玩笑啊。”
顿时,全场的气氛就活跃开了,整个牛肉馆里都充斥着捧场的笑声。
“林总,我来敬你一杯。”老班长跃跃欲试,认定了林易渚这人虽散漫,但平常为人处事却能照顾周全,也不至于不给人面子,笃信他不会推辞。
林易渚却只是笑笑,一手慵懒地举了举酒杯,抬了手,却在最后又关头收回。
一口也没抿。
身旁几个劝酒的自然说,“林总,您这可不厚道啊。”
林易渚短促地告知了一声,“我胃不好。”
在场的老同学们又都纷纷表示理解,尤其是班长,连声道,“林总,身体为重啊。”
苏成大却在所有人对林易渚的吹捧中发觉了一个细节,他的牛肉馆到底是店铺不大,所有班级同学包括他都是连着坐在一起的,唯有林易渚的身边有个空缺的位置。
他心领神会。
好家伙,都到这会了,还没死心不成?
他知道这事本可以和他无关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对林易渚的行为和想法表示鄙夷。人家夫妻恩爱成双对,你这衣冠楚楚的老同学倒是想上位?
比起厌恶班长那套千篇一律的油腻说辞,他对林易渚的处心积虑更是深恶痛绝。
这会儿,牛肉火锅要开了。
众人正好提及“颜暮”,有个女同学叫许洋洋的以前就也没觉得颜暮有什么特别之处,以为自己的容貌和她也相差无几,然而颜暮这豪门太太的命格外好,她本就有些气不过了。
恰逢,许洋洋又刚刚离婚,心有郁结。
对林易渚多加暗示,也表示人到这个年纪用不着男人负责,然而林易渚对她并不感冒。
她无疑是用那种阴阳的语气道,“颜暮多半是看不上我们这群老同学吧,这才不想过来……”
只是 ,她话音未落。
颜暮纤细却又曲线分明的身影就出现在牛肉馆里,而苏成大老婆的眼神立马就变得直勾勾的,比起在场的男人,可谓是有过之无不及。
“你同学也太太太漂亮了吧!”
苏成大老婆无法用言语形容这个女人的美貌,该怎么说的,是那种江南女子才会有的柔美与清冷完美融合在了一张脸上,少一分柔美则高冷太甚,多一分柔美则媚态十足。
反正,世界上怎么会出现这么完美的脸蛋啊啊啊。
等不及老婆惊叹完毕,苏成大已经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离开,他立即招手道,“要不,你坐我老婆边上?”
苏成大老婆目光还有几分呆滞,虽不明白丈夫这么做的原因,但她心里当然是想和美女挤在一起的,她马上点了点头。
林易渚不顾众人在场,不惧旁人异样眼光,收起自己搭落在身旁的西装,指着很难令人相信这不是特意留下的空位,唤声道,“暮暮,来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玩个游戏,根据投票人数写明天的章节,我们做个选择题
a 颜暮坐在林易渚身边
b颜暮坐苏成大老婆身边
c颜暮坐在阴阳她的人身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大家一起来做剧情选择题吧哈哈哈哈哈
放心,以后沈光耀吃醋发疯也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