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婉起得比平常早一些。
她亲自下厨，南雁在小厨房帮忙打下手，两个人做了几样糕点。
姜瑞不怎么挑食，基本上属于咸甜不忌。这也算给姜婉提供方便，她挑自己拿手的做就行。因为记得当初承诺要给冯绮烟露一手，她还准备了冯绮烟的那一份。
和昨天一样，她和姜瑞一起乘马车去书院。
姜瑞在上马车之后便注意到小几上摆放着的食盒，心里奇怪，只是没问。
当姜婉在他面前打开食盒，他眼神飘过去偷偷瞟一眼。
芸豆卷、葱油酥饼、春卷、绿豆糕……
“你今天怎么还捎上吃食了？”
姜瑞收回小眼神，想到什么又一怔，瞪着眼，“不会是给谢俊华的吧？”
姜婉：“……”
“他配吗？”无语半晌，她把食盒推向姜瑞说，“给你做的。”
“我一大早亲自下厨做的这些，感谢你昨天仗义出手。”
“这份诚意可以吧？”
姜瑞闻言，喜上眉梢：“看不出来，你竟然还会做这些，我娘都不会。”
接过姜婉递来的一双银筷，他正准备尝一尝，却停下动作。
“皇姐，我是不是对你的厨艺太过自信啊？”
“万一吃得拉肚子，怎么办？”
姜婉看着姜瑞，轻轻挑眉：“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你怕什么？”
“撑死了也不过拉一天肚子，对不对？”
姜瑞感受到姜婉视线里的死亡暗示，缩了缩脖子。
“对对对。”他口中继续逞强，“不管怎么样也是皇姐的一番心意呐。”
姜婉的手艺却意外的不错。
尝到第一口春卷，姜瑞眼前一亮，惊喜之余，竖起大拇指。
“皇姐，你的厨艺棒棒棒！”
尝过春卷之后，他继续夹了块绿豆糕，“刚刚我还以为你第一次下厨。”
“都是你的。”
姜婉微笑提醒姜瑞，“吃饱点儿，今天也好过一些。”
“我有什么不好过的啊？”姜瑞慢悠悠反问。
姜婉压低声音：“昨天你和谢俊华打架的事情，你觉得父皇会不知道？”
骤然被点醒的姜瑞愣住，手中的一双筷子差点拿不稳。
昨天晚上没事，今天早上也没事，难道说……还在后头等着他？
姜瑞试图反驳姜婉：“父皇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只要知道前因后果，定不会责怪我，毕竟我不是无缘无故打架的。”
“我不是指这个。”
姜婉解释，“我指的是——借题发挥。”
借题发挥？
姜瑞的表情变得十分迷茫：“这又是什么意思？”
……
姜婉没有猜错，姜道鸿确实知道了姜瑞和谢俊华昨天在书院打架的事情。
他同样在他们到书院上课的第二天借题发挥。
只是，和姜婉预想的会在姜瑞、谢俊华身上下功夫不一样。
姜道鸿直接把整个书院的人拉进来。
按照原本的计划安排，第二天给他们上课的应该是翰林院的吴大人。
然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不是吴大人，而是齐王钱勇。
齐王五十有七，临近花甲之年。
虽两鬓斑白，但目光如炬，精瘦黝黑的一张脸透露出一股长者的从容沉稳。
众人在书院见到他，都禁不住有些犯懵。
包括姜婉也一样。
钱勇没有给他们任何解释。他眉眼肃然，迅速扫过端坐在座位上的众人，中气十足开口道：“陛下有旨，今日停课，所有人，不论男女，参加马球比赛。”
“现在都去换衣服。”
“两刻钟之后，马球场集合。”
屋子里一刹那因为齐王这番突然的话而鸦雀无声。
待他走到廊下，众人回过神，无不如同冷水遇热油一般炸开了。
“打马球？”
连冯绮烟都不太淡定了，扭头问姜婉，“为什么啊？”
姜婉也想要问为什么。
可是现在的情况，问这个问题意义不大，他们还是得乖乖去马球场。
“不清楚。”
她冲冯绮烟摇一摇头，又拉拉冯绮烟的手，“走，换衣服去。”
两刻钟后，所有人换上方便的衣服出现在马球场。
等待他们的则是由齐王领着的一队人马，个个武艺不凡，也都换好衣服。
齐王铁面无私，直言今天书院和他的人之间这一场马球比赛论输赢。
输的一方要负责打扫书院一个月。
在书院上课的学生们年龄稍大的是霍忱，年龄小的如姜瑞才十四岁而已，身体素质完全没办法和齐王这边这些从将士里专门挑选的人比。自然有人不服气。
“钱叔叔，这样是不是太过欺负人了？”
梁王之子汪成磊和齐王熟悉，大大咧咧抱怨，“这让我们怎么赢？”
“这是陛下的旨意。”
钱勇沉声对众人道，“若不满，可以去求陛下更改旨意。”
话是这么说，但谁真敢跑去姜道鸿面前？
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
齐王挑了十二个精锐队员，相应的，书院的学生得有十二个人出来应战。
各个公子哥儿姑且算良心未泯，商量着诸位小姐负责加油就好。
只是实在人不齐。
打马球不是会骑马就打得好，若不会骑马，更没法打。
输了得打扫书院一个月。
个个都不想输，又怎么想怎么觉得必定输，又不好让小姑娘上场……
“我上。”
一道女声让争执的人停下来，沈今露睨一眼他们，“我可以。”
汪成磊看向沈今露，大笑道：“我也觉得可以！”
“你上场，比他们有些人强太多。”
沈今露的发言一样把姜婉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她记起这个人曾随她父亲出入沙场，那么必定胆大心细、武艺不俗。
“我也上场。”
姜婉在沈今露之后站出来，“这样人就齐了，可以早点儿开始准备比赛。”
“长公主殿下打马球可厉害了呢。”人群中响起谢珍的声音，她似笑非笑看着姜婉道，“多少比赛都是长公主博得头筹，从前邺京城里，谁没听说过两耳朵？”
姜瑞正好站在谢珍附近。
他看她一眼，直白问：“怎么，谢二小姐是在嫉妒我皇姐吗？”
谢珍听言脸上一红，咬着牙：“谁嫉妒了？”
姜瑞嗤笑：“不嫉妒你酸什么？”
昨天见识到谢家人提起姜婉时候的嘴脸，早上又刚吃过姜婉亲手做的糕点，对姜婉好感倍增的姜瑞，丢下两句话，懒得多理谢珍，高高兴兴朝姜婉奔过去。
谢珍越觉得可气。
姜婉竟然这么快就把大皇子给收服了？她到底凭什么？！
十二个人队员，只有姜婉和沈今露是小姑娘。
比赛前，在讨论战术时，负责指挥的霍忱却并未特殊照顾，而是一视同仁。
起初姜婉没有领会到姜道鸿的用意。
但是当所有人翻身上马，她仔细确认过一圈身份，便回过味来。
在面对劲敌的时候，像是打马球这样的比赛，格外要求队员们能互相协作、互相信任。书院作为其中的一方，但凡上场，代表的是书院，输赢也都要共同承担。
无论彼此原本是相熟还是敌视。
一旦输了，还会有惩罚，不想被罚，那即便是自己不喜欢的人也必须支持。
可是信任和协作，能够在短短一场比赛里建立起来吗？
或者，需要至少能暂时放下其他的私人情绪。
想到打扫书院一个月的惩罚，姜婉暗暗叹一口气。
不知道是她那位父皇对他们太有自信，还是觉得……惩罚一下也挺好的。
……
随着一声锣响，马球比赛正式开始。
但比赛开始没多久，姜婉就发现他们这边的配合实在太差。
对面轻轻松松突破他们的防线，一再将球打入他们这边的球门里面。
他们总在追对面的人，根本没办法顺利进攻。
半场比赛下来足足丢了六个球。
连起初为他们加油的人都失去动力，只觉得无比丧气。
“目前输三分。”
孟云卿见队友们大多垂头丧气便出声安慰，“还有半场比赛，还有机会。”
整个上半场，他们这边进了三个球。
其中一个球是孟云卿的功劳，剩下两个球是霍忱的功劳。
这也导致对面重点盯梢他们两个人，被夹击得狠了，都难以发挥出实力。他们体力比不上对面，等到下半场，继续这样下去，只有可能比之前输得还更惨而已。
孟云卿的话无法安慰到其他人。
汪成磊手中球伏撑地，自己斜着身子咧嘴笑：“赢？哪什么赢？”
“还不如回家去睡大觉做梦来得容易！”他狠狠啐了一声，眯着眼看谢俊华，“你说你刚刚怎么回事啊？你打不进去你不会传给别人吗？非要逞什么能！”
谢俊华也笑：“你不是一样？”
“说得好像你进球了？别自己不行就往我身上找茬。”
“嘿！我看你是欠收拾！”
汪成磊被谢俊华激怒就要撸袖子，“昨天挨揍没挨够是不是？”
谢俊华顿时脸色发白：“说什么呢你？”
霍忱一眼瞥过去，语声淡淡：“谢二公子又想打架？”
谢俊华憋气，却记得昨天霍忱是怎么对待他的，立时噤声。
昨天姜瑞和他打架，那点儿伤根本不疼。
倒是来劝架的霍忱……
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劝架，却叫他吃了许多的苦头。
好像专挑不会留痕迹却偏偏最疼的地方揍他一样。
只怕霍忱和姜瑞本就是一伙的。
他有苦难言，谁让他打不过霍忱？
身上没有留下伤痕，说出去别人都不会信他，只能憋着。
“赌一把。”
趁着霍忱出声，众人安静的这一刻，姜婉开口，“我想到个主意。”
霍忱偏过头看向姜婉，不妨姜婉同样朝他看过来。
无意间对上她含笑的一双眼，霍忱胸腔里一颗心脏跟着剧烈跳动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