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众人喜笑颜开,欢呼声阵阵之际,风泽抱住女儿敏敏坐回马扎上,替哭得抽噎的女儿挽尊,“敏敏不怕。”
他其实是盘算好了的:以福王世子与左右府卫亲兵那种跟激烈二字毫不沾边的拉扯追逐,福王世子纵然落马被踩踏,也绝不会一地马赛克,导致两个孩子造成一生心理阴影的情况发生。
敏敏壳子三岁,里子可是个十六岁的半大姑娘。
书衡倒是货真价实的八岁,可小家伙是会杀鱼宰鸡的。
书衡这会儿凑了上来,努力收住自己的笑容,学着父亲揉揉妹妹头顶的小揪揪,“敏敏不怕,只是腿瘪了一点。”
书敏此时正是思绪乱飞,但她坚信她是喜极而泣。
爹爹这么强又这么疼她,说给她报仇就给她报仇;哥哥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都关心她在意她,她才不要不停回忆上辈子的苦难与煎熬,福王世子她亲眼见证,那是废了!彻底废了!根本不是哥哥说的只有腿脚瘪掉了,右臂也被马蹄狠狠踹到了。
福王世子往后只能瘫在床上,她可是记得福王不止这么一个儿子,只要这么一想,她都收不住想要上挑的嘴角。
所以她要往前看,以后要拼命守住爹爹和哥哥!
于是她努力酝酿了一下,扯着父亲的衣袖一角,断断续续道,“我才没吓到……我不想哭……”
在风泽的感知中,书敏亲眼见到福王世子惊慌落马,并在地上让马蹄践踏,他本人接连翻滚,身上的沉郁之气就飞速消散,现在整个人的状态大不一样。
他拍拍小姑娘的后背,笑着附和,“不想哭,只是眼睛不听使唤而已。”
小姑娘没吭声呢,系统抢先道,“怨气暴减三十点!书敏身上的怨气快要清零了!老天爷!”
风泽眨了眨眼睛,“我记得上次哄了书衡一晚上,只减了一点怨气?不过书衡会怨,只是因为他和妹妹当了好多年的留守儿童。”
“是的,书敏这三十点几乎是她上辈子全部怨气了。我估计,要不是您,她可能没这么‘好说话’。”
风泽再次搂住书敏的肩膀,由衷道,“这也太招人疼了。这么一想,我就更不好放过福王那一家子。”他望向对面福王世子营地门前的火油痕迹,顿时有了主意。
不过现在嘛,先吃午饭。
用过午饭,书敏差不多平静下来,只剩双眼通红。
风泽和陈县令郑百户他们都坐在马扎上,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别说他们仨了,就是在场的衙役和厢兵都知道那好大一摊火油大有可为。伴随着福王世子“倒下”,众人越发笃定守城他们一定守得住,但事已至此,为什么不能想想更好的,比如击退福王的乱军?
立功获奖这种事儿谁能嫌弃?
风泽他们商量的也是这个:利用火油没什么可说,但就算引燃福王的营地又能如何?人家又没有连营,火烧起来,福王府卫们见事不可为,还可以卷包跑路,凭城墙上这些人去袭杀……只能说梦里啥都有。
因此真想要立下能摆在皇帝面前的功劳,必须府城的援军到来再说。
陈县令与郑百户对视了一眼,纷纷表示:他们这就去摆事实讲道理,好好催一催。
话说府城那边有顾虑再正常不过:县城这边不能不救,可府城周边不止福王一位藩王,必须留有应对意外的兵力。
所以救援县城府城这边只准备了两千人,其中只有三百战兵其余都是厢兵,由那位副总兵亲自带队。
就在副总兵要出阵的时候,总兵亲至把他叫住:有新消息且是好消息,等等再走。
副总兵由此得知福王世子的遭遇,他一个没忍住笑了好一会儿。再看完县城那边及时送来的一手消息,他知道该怎么做了。若能赶在福王增兵之前与县城守兵配合击溃那三千多府卫,他怎么也能升上半级。
心里有了底,等总兵离开他便对着两千兵卒知无不言:建功立业的机会近在眼前!儿郎们,跟我冲!
府城与县城距离本就不远,兵卒们又士气颇高,副总兵带兵赶到县城,太阳正要落山。
他驱赶了绕着县城打转的福王府斥候,吩咐就在西门外扎营——因为府城在县城的西北方,他本人则和乘着吊篮下来的王师爷见面恳谈。
商议妥当,副总兵目送王师爷乘着吊篮缓缓上到城墙上,他的亲兵小心地说,“那个书先生真有把握?那战绩……纵是禁军中的神射手也未必能……”
副总兵笑着打断了自家心腹,“老陈总是见过世面的。你没见王师爷提起那书先生,话里话外满是敬重。想来王师爷略有夸大,对方却总有些真本事。这世上能人不少,莫要小看了天下英雄。”顿了顿又道,“咱们稳住阵势,凭福王那边人心惶惶,就是突袭不成,又能如何。”
亲兵拱了拱手,就此退下。
兵卒们扎营后用了顿还算丰盛晚饭,没多久夜幕降临,风泽也坐着吊篮“姗姗来迟”,与王师爷、郑百户的亲兵小哥一起,踏进了副总兵的营帐。
副总兵端详了风泽片刻,表情有点微妙,“好一个一表人才的书先生。”
风泽没事儿一样上前,行礼后笑道,“见过大人。”
副总兵饶有兴趣地问:“听说你有十足把握?”
风泽指了指被副总兵亲兵放在一角的箭筒,“费了我一下午的功夫,才捣鼓出的东西,歼灭别想了,击退总是有些想头的。”
副总兵看向王师爷与那亲兵,二人皆是一副毫不掩饰的期待与兴奋,他也来了兴致,“怎么说?”
风泽解释道:“一车的火油倒在营地门前……福王世子重伤,府卫们也没心思好好收拾,只撒了沙土了事。可福王这次弄来的火油可不是寻常的桐油。”
而是石油,浅金色的石油。
石油颜色浅通常意味着沥青质含量低,福王弄来的这批火油简单地四舍五入一下,挺接近天然汽油了。所以火攻的效果嘛,懂的都懂了。
关键是得有人敢于冲阵。
当然,风泽还在南门城墙上简述他的计划的时候,郑百户本人就言之凿凿,乐意亲自为他执行,只不过他好生劝解只为婉拒:因为他搞出的东西需要一点技巧施展,目前条件有限,他只搞出来了两支,没有试错的余地。
轻松劝住了郑百户,副总兵……就更简单了,因为副总兵跟他没有交情,其实不怎么在乎他死不死。
于是风泽再次叙述了他的计划:他亲自骑马冲阵,其他人伺机配合就好,倒也不必太下狠手。
他不忘意有所指:咱们吓走福王的府卫就得了,收拾福王……咱们做好做坏都不合适,福王终究是陛下的亲兄弟。
副总兵他们深以为然。
而王师爷与郑百户那亲兵则默契对视了一下:要不是亲眼看你怎么料理福王世子,就真信了你。
总之,大家一拍即合,风泽等副总兵整装完毕,就和一千五百人一起策马冲出营地。
风泽为了符合人设——原主本来就是以射术闻名,而骑术就很一般了,特地控制着速度,表现得跟得上大部队但也这样了。
副总兵的亲兵见状,难免撇嘴。
风泽等众人停下,向副总兵与王师爷他们打了个手势,而是策马飞身而出,前行十余丈,他已然和冲入营地大门的百余福王府卫“面对面”,他毫不犹豫弯弓搭箭,语气毫无波澜,“尝尝我的爆裂箭。”
他耗费一下午搞出来的爆裂箭一前一后在空中剧烈燃烧,先后化作一个火团,旋即火星四射……无数燃烧着的小圆球飞溅而出,在福王府卫们反应过来之前,营地门前便化作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