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弦没了睡意,下来洗漱一番去给景存熬药去了。
景存已经醒了过来,拽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让侍从去便是,你笨手笨脚的，待会儿该烫着了。”
“不行，让他们来我不放心。”贺锦弦拍了拍他的手,“快松开。”
景存还是拉着他,温声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还能给我下毒不成。”
贺锦弦小脸上正色道,“以防万一。”
他挣开了景存的手,叮嘱了两句,掀开了营帐的帘子出去了。
外面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吵闹,从不远的地方传来木槌击鼓的闷响声,一声一声幽远而绵长,直往人耳膜里钻。
景存在营帐里等了贺锦弦半个多时辰，等到贺锦弦端着药膳进来了,他问了一句外面的情况。
贺锦弦给他端了水伺候他洗漱，闻言道，“好像是东夷那边的过来攻城了,陈将军和贺容尘都过去了。”
景存如今是自己人,他便不用遮掩内心的想法，直接叫了贺容尘的名字。
他端着药膳坐在了床榻边上，用汤勺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试了下温度,有些烫，他轻轻吹了吹，才递到了景存唇边。
景存被他认真的表情逗得有些忍俊不禁，唇边带了些笑意，眼眸弯弯的看着他。
“殿下待我真好。”
他在贺锦弦指尖上亲了一口。
贺锦弦耳根红了一片，抿了下唇道，“好好喝药。”
景存依言喝完了药，他朝贺锦弦扬了下眉，“殿下，这药也太苦了些。”
“我让人送些蜜饯过来。”贺锦弦说着要起身出去叫人。景存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人拉在了面前，唇角勾了勾，目光落在贺锦弦的唇上。
“不用蜜饯。”景存拇指辗在了他的唇上，低声道，“殿下……比蜜饯还要甜……”
……
阴沉的乌云压在天边，城底下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高扬的红色幡旗上印着小纂黑色“寒”字。
贺容尘上了城墙，猎猎的长风迎面而来，守卫的士兵朝他行礼，“见过二殿下。”
贺容尘由人领着去了陈将军那里。陈将军手里拿着一封白纸银茶花边的信函，他指尖攥紧了信纸边缘，面上一脸愠怒。
“陈将军，出了何事？”
“殿下。”陈将军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把信函递给了他，“您自己看吧。”
贺容尘接了过来，信函上带着淡淡的玉兰清香，上面是潇洒飘逸的字体。
——听闻仙乘二殿下武冠京州，洛天寒慕名而来，不知二殿下可否赏个脸？
“他这是来下战书来了，洛天寒行事诡谲不按常理，不知这回找殿下单挑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贺容尘朝着城下看去，城下是一片黑甲士兵，里面有一抹突出来的红色。
男子一身朱红鸾凤云纹长袍，眼角勾着笑意，薄唇上挑，一副俊朗邪魅的放荡样，正坐在白骓马上，和一旁的侍从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停留了太久，洛天寒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隔着大漠的沙尘聚集在一起，洛天寒眼里闪了闪，朝他扬起一抹笑来。
贺容尘移开了视线，垂眸看着手里的信函，对陈将军道，“我下去会会他。”
洛天寒都已经带着人过来了，点名了让他出战，如果今日他不下去，必然不会轻易罢休。
再说……这人伤了景存，他也确实想要替景存还回来。
陈将军摇了摇头道，“殿下不可上了他的当。洛天寒的武功不低……殿下去了吃亏不说，指不定洛天寒还会耍些别的手段。”
贺容尘笑了一下，“将军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你派使臣去告诉洛天寒一声，一会儿让他退兵一里之外，我在烽火台上跟他单挑。”
陈将军，“殿下……”
“将军按我说的做便是。”贺容尘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
他下了城墙去换了一身轻盔。
银白色的盔甲穿在身上，三千墨发束成马尾扬在身后，露出了修眉凤目。白皙的手指握着红缨长戟，身形宛如积石列松一般俊逸挺拔。
贺容尘翻身上了马背，月华发带飘扬在空中，随着缰绳发出的一声劲响，他骑着马出了城门。
风中夹杂着泥土和沙尘，扬在脸上带着粗砺的磨砂感。耳边是细沙的轻响，远处烽火台岩石层层叠叠，殷苍朱砂在石块儿上若隐若现。
马蹄声踩在沙子上陷出一个小小的坑印，台上一道人影立在栏杆边上，那人倚在上面，正玩味的看着他。
贺容尘温润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清润的声音传了过去。
“仙乘贺容尘，见过五殿下。”
右手握着的长戟在黄沙中举了起来，贺容尘眼里闪着冷光，腕间一翻，长戟破空朝着洛天寒的位置刺了过去。
红色的穗缨在半空中飘散开来，空中传来风声割裂的声音，长戟速度飞快，刃尖闪着冰冷的银光。
洛天寒轻笑了一下，身形迅速地消失在了原地，避开了掷过来的长戟，长戟“嗡”地一声插l进了朱红漆木栏杆里，戟身在半空中上下嗡鸣了好一会儿。
贺容尘眼角扫到一抹红影，单手撑在马背上在空中翻了个身，银色的盔甲闪着亮光，一道长剑在他耳边擦过。他落在了栏杆旁，□□长戟指尖挑了个头，银色的戟刃对准了洛天寒的脖颈。
洛天寒手里握着长剑，低头看着卡在他颈间的长戟，唇角勾了起来，伸手握着剑刃转了个方向，长剑与戟刃碰撞在一起发出峥鸣声，洛天寒躲开长戟朝着贺容尘刺了过去。
“看来殿下那日……竟是藏拙了。”洛天寒道。
那日贺容尘过来追他，并不是他的对手，他没一会儿便把人甩掉了。
贺容尘面色冷淡。他握着长戟在空中转了半圈儿挡住了洛天寒的剑刃，反手一挑将长戟横扫过去。
戟刃擦过洛天寒墨发，斩断了一截玄色青丝。
其实洛天寒说的并不对。他并没有藏拙，洛天寒轻功确实在他之上，他追半路发现追不上，担心景存有事，才又折返回来的。
长戟在半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刺进了洛天寒的右侧肩膀里。
洛天寒的红衣染上了深色，他低头看了一眼贺容尘刺进去的位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朝贺容尘看过去。
戟刃□□时沾上一片鲜红，“噗呲”一声从血肉里挑了出来。
洛天寒手里的长剑飞快地在贺容尘颈上划了一道，贺容尘往后退了几步，脖颈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长戟与剑刃不断地碰撞在一起，在风沙里剑影闪烁，时不时传来碰撞在一起的铮鸣声。
洛天寒抽空摸了一把肩上的血，又看了眼背上的伤口，夜色一般的眼眸映着贺容尘的眉眼，倏然笑了起来。
“我现在可以确定了……你是在帮那窝囊废报仇？”
贺容尘面上温润，眼底却冷下来，“你说谁是窝囊废？”
说话间手里的长戟转了个弧度，毫不犹豫地在洛天寒胳膊上划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长痕。
洛天寒猛然伸手握住了长戟，掌间的纱布凝出血来，他似笑非笑道，“让我来猜猜——”
他语气中带着嘲讽，“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贺容尘握着长戟的指尖动了一下，长戟朝着洛天寒的肩膀处劈了过去。
洛天寒迅速侧身躲开，手掌间的血顺着冷白的手腕滴落在了地上。
“看来我猜对了，那让我再来猜猜——”
他一边躲贺容尘的长戟，手撑在朱红色的栏杆翻了过去，风声在耳边呼啸，他一字一句道，“我猜景存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洛天寒顿了一下，扔了手里的软剑，耳边偏开躲过了贺容尘扬过来的长戟，他上前灵巧的翻了个身到贺容尘面前，指尖点在了贺容尘的肩膀上。
贺容尘一时失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神盯着他十分不善。
洛天寒笑了起来，手放在贺容尘的腰上，在他腰际上摸了摸，指尖暧昧地挑起来他的下颌。
“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一点点地凑近到贺容尘的耳边，轻声道，“只要有一个人在，景存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
“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不放……”
他语气转了个调，“殿下与其选那个窝囊废……还不如……选我。”
洛天寒指尖在贺容尘的下颌上辗了辗，看到身下人眼里的厌恶，他眼里一片墨色，使劲按住贺容尘的下颌，低头吻了下去。
贺容尘难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胸腔内涌上一股怒意。他眼里一片阴霾，无机质的目光看着洛天寒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现在可是在我手里。”
洛天寒在他舌尖上咬了一口，指尖在他尾椎处暗示般地按了按。
“你这么看着我……倒是想让我在这里就办了你。”
他面上带着笑意，等到把人亲的面红耳赤喘不过气来，才退开了身。
贺容尘唇上肿了一圈儿，变得又红l又艳，上面还带着几道牙齿咬出来的细小伤口。
洛天寒指尖在他下唇上戳了戳，贺容尘瞪着他，凤目里一片怒意。眼神虽然看着吓人，但是配着红的滴血的脸和白里透红的耳垂，便无甚威胁力了。
“殿下……可真是敏感。”
洛天寒感叹了一声，翻身上了马。他回味似地舔了一下唇，在贺容尘杀人一般的目光里勾出一抹笑容来。
白骓马踏起前蹄，洛天寒朝贺容尘摆了摆手，他吹了一声口哨，“美人殿下——来日再见。”
远处压低的乌云在空中散开，卷着金边的云彩透出光洒在洛天寒的身上，白马红衣逐渐消失在远处天边。
烽火台上无人过来，贺容尘在上面一动不动的站了半个时辰，风沙刮进眼里，吹的他眼角红了一片。
等到他自己给自己解了穴，腿站的都有些软。他伸手扶住栏杆扶了一会儿，等到腿不软了，捡起来地上的长戟上了马。
边城的一众将士们都在等着贺容尘回来，他们在城门处等了好一会儿，等到看见远处穿着银盔的人，隔着老远汇报给了陈将军，给贺容尘开了城门。
他们的二殿下回来了——
众士兵看着贺容尘肿了的唇瓣以及泛红的眼角，一脸仿佛被欺负得狠了的模样，纷纷面面相觑，等着一名勇士上前去问问怎么回事。
毕竟洛天寒放言跟他们家二殿下单挑整个军营的将士们都知道。如今他们二殿下毫无损伤的回来了，只是面上却又一副委屈相，实在是让人好奇这两人发生了什么。
众士兵你推我推，最后一个憨憨在人群中被推了出来，他挠了挠头，面色纠结的对贺容尘开口道，“殿下，你和洛天寒——”
他话还没说完，贺容尘朝他看过来，面上依旧是一片温润，眼底却凉的很。
眼神仿佛在传达——再往下问一句你就可以死了。
士兵被贺容尘眼眸深处的冰冷给冻住，现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心里砰砰砰地直发怵。
等到贺容尘走出好远了，他才反应过来，憨憨地挠了挠脑袋。
原来二殿下……也只是看起来温和而已。
若真是发起脾气来，还挺吓人的。
……
景存养伤在营帐里待了一天，他听说了贺容尘和洛天寒的事，眼皮子跳了跳，心里隐隐感觉到这两人凑到一块儿莫名有些古怪。
他没忍住问了贺锦弦一句，贺锦弦听到贺容尘的名字，面色顿时阴沉起来。本来正在床榻旁给景存剥橘子，营帐里今日刚送来的，又甜又多汁。
贺锦弦冷白的手指沾上了橘汁，指尖带着酸甜的气息，他看着景存一脸等着他回答的模样，心里升出来一股醋意来。
为什么要问贺容尘的消息？
他不想从景存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
他想让景存眼里只能看见他一个人，最好……身边也只有他一个。
强烈的占有欲再次从心里冒出来，他眼里一片浓稠的墨色，指尖微动，压下了内心的想法。
他冷冰冰的看了景存一眼，顺手扔了手里的橘子肉，把橘子皮塞进了景存的嘴里。
“不知道。”
猝不及防吃了一嘴橘子皮的景存，“……”
系统231的机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
“哈—哈—哈—哈—哈—嗝。”
景存颇有些无奈，看出来贺锦弦这是又不高兴了，他拉着人把人拉到面前。
“殿下。”
“我不是关心他，只是那洛天寒与我有些渊源，听说他们二人凑到了一块儿，感觉有些蹊跷罢了。”
贺锦弦拧眉，“何处蹊跷？”
景存见他愿意听，用手帕擦了擦他的指尖，温声道，“之前未曾和殿下提过。”
他把自己和洛天寒的关系讲了，两人两看相厌，基本上到了有机会弄死对方绝对不会手软的地步。
上次洛天寒救他，也不过是想事后嘲讽他一番，让他难堪。
洛天寒性格阴晴不定，跟个神经病差不多……此次特意来找贺容尘单挑……他猜没那么简单。
景存脑海里划出来洛天寒的那张脸来，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猜测。
难不成……洛天寒是看上贺容尘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放信息素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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