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黛喝了一口咖啡。
“卫柔,你现在帮骆遇司做事吗?”
“是啊。”卫柔也是A大法律系出身,他们好多同学现在都跟着骆遇司混。
“感觉如何?”沈黛问。
卫柔撇撇嘴:“还能怎么样?帮资本家打官司,每天都需要默念‘他给得太多了’来调节身心。”
不过骆总出手还是很大方的,在他手底下公认是全行业最好的待遇。
卫柔将咖啡勺放在碟子上,看向沈黛:“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大学那个时候,我走得比较匆忙。很多书还有笔记都没来得及拿走,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
沈黛和卫柔虽然不同系,但恰好被分在同一个宿舍,当时她们睡的单人床和柜子都紧挨着。
“这么久的事谁还记得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随即卫柔又想起来了。
的确是有几样。
“就几本书,很沉!你还要吗?”
沈黛:“……要。”
卫柔的公寓就在这附近,走路过去就能到。
但她还是给沈黛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车,当然,只是指给她看。
卫柔说自己平时都懒得开车,买来才发现就是个摆设。因为她住的地方离上班的位置很近,接着又感叹A市房价高得离谱。但她租的公寓能看到公司总部大楼,可见是在黄金位置。
“你呢,现在买车了吗?”
沈黛:“没有。”
“买房了吗?”
“也没有。”
闻言,卫柔看沈黛的眼神终于不再像之前攻击性那么强,语气里反而带了几分安慰:“没事,你慢慢来。”
沈黛想说点什么。
但又觉得耳边难得迎来清净,还是算了吧。
她拿到了自己的几本书,甚至还有大学时的笔记本都还保存完好。这得益于卫柔在骆遇司手底下收入待遇确实不错,她一直没有搬过家,压箱底的旧物都摆在一个行李箱里没动过。
她们花了一点时间,区分出哪些是沈黛的东西。
从公寓楼出来,沈黛提出请卫柔吃饭感谢她。
后者摆摆手:“我吃过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请你。”
不知不觉走到弘方大厦楼下,卫柔突然拉住沈黛。
“骆boss的车。”
沈黛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到几辆黑色的车,排头那辆尤其引人注目。转弯时车轮速度放慢,卷起淡淡的烟尘。
透过车窗缝隙看到男人的影子,侧脸弧度犹如雕塑般冷漠矜傲,能让人想象到他此刻神情趋向严肃,
这一列车驶入了大厦的停车场,骆遇司仿佛没看到擦肩而过的两人,没给她们任何眼神。
“以前大家是一个学校的人,但毕业之后想要见到骆遇司一面就比登天还难了。不过,我还好,我一周大概能见两次吧。”
一般卫柔这么说,都会得到羡慕的反馈。
然而她看沈黛,却见后者正出神呢。
“你怎么了?被这阵仗吓到了,其实这只是骆boss最普通排场。”
沈黛:“哦,我还好。”
刚才沈黛突然有片刻不在状态是因为她发现,自己以前看到骆遇司的印象就是对他的第一印象。
而现在看到他,满脑子都是百分之七……
百分之七……
卫柔回到公司,正式上班之前先去茶水室给自己磨了杯咖啡。
郭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了个咖啡杯凑过来:“卫律,你有沈黛现在的联系方式吗?”
“我有啊。”
“能不能推给我?”
“你要干嘛?想追她?”
郭助理只是笑笑,把手摇咖啡机接过来,快速转动研磨。
“我总共看见她两回了,但都没找到机会好好打个招呼。”说来郭助理也是倒霉,两回都有骆总在场。
第一回是在宴会休息室,第二回就是刚刚的车上。
但都不是跟老同学叙旧的好时机。
卫柔打量着郭助理,最后给出忠告:“别追,你们颜值不配。”
郭助理:“……”
“我长得还可以吧?”这虽然是个问句,但郭助理心里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他特意用咖啡壶反光照一下自己斯文的脸。
嗯,长得确实不错啊,是帅哥!
虽然沈黛现在混得不好,但卫柔觉得她不该找个郭助理这样的。
毕竟她前男友可是贺许,当年两大校园男神之一。
谁成沈黛的新对象都免不了会被拉踩。
***
沈黛翻开大学时的思政书第100页,这里面藏着一张照片。
照片主角是一对夫妻,男人的手搭在妻子肩上,两人深情望着彼此,笑意几乎要跃出纸面。
当初,沈黛就是靠这张照片认出成启明的。
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
甚至,她也想过不认他。
一开始她的想法跟外公外婆差不多,出轨的渣男,也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
凭什么要去给他做女儿?
但后来沈黛又换了想法。
她摸着照片上母亲的脸,在心里跟她说:“如果我也跟你一样自己走了,那不叫报复,那叫亲者痛仇者快。”
她母亲因为被人插足婚姻换上了抑郁症,外公外婆以前为此操了多少心啊。
这惩罚到成启明和方娴君了吗?他们是不会愧疚的。
其实沈黛也没想报复。
只是想拿回她应得的那部分利益。
至于她父亲……嘴上说着补偿,却没什么实际行动。
在沈黛心里,已经给他贴上了不靠谱的标签。
她在犹豫要不要把这照片上的两个人撕分开。
最后还是没这么做。
照片被完完整整放回了书里。
沈黛抱着几本书回到家的时候,听到客厅里开着音乐声。估计是成启明和方娴君都不在,成可瑜要带人回来开party。
这都跟沈黛无关。
她避开其他人,回自己房间。
保姆正在擦拭二楼走廊,见沈黛回来频频偏头看她。
家里三个保姆,其中有两个都是方娴君的远房亲戚,也就相当于她的眼线。
还有一个保持中立,很容易就区分开,因为她对沈黛的态度最好。
没过一会儿,保姆敲了敲沈黛的房门:“小姐,有亲戚来找过你。”
“我的亲戚吗?什么时候?”沈黛问道。
家里保姆只见过方娴君的亲戚,经常来连吃带拿。倒是没见沈黛家有亲戚来看过她,因此也不是很确定。
“他们说是的,来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眉毛这里有颗痣,有老人有小孩,小孩这么高。”
沈黛根据她的描述立刻就对上号了,是她四叔公一家。
难道外公也来了吗?
“他们人呢?”
“这个……”保姆露出为难的表情。
“他们已经走了。”
“今天先生太太都不在家,可瑜小姐邀了很多同学朋友来做客,就没让他们进门。本来他们是想在门口等你回来的,但是可瑜小姐又偏偏要叫我们去把人给赶走了。”
沈黛后来去查了门外的监控记录,看到了真实情况。
成可瑜做的其实比保姆所说更加过分,她不止对沈家的亲戚甩脸,不让人家进门。
甚至连门口也不让待,还泼了人家一身水。
沈黛母亲去世后,长辈就多亏四叔公一家平时多照顾。
因为沈黛认了成启明这个父亲,外公外婆不接她的电话。
沈黛一般也是打电话到四叔公家里,问问他们的身体情况。
他们每次都是说挺好的,叫她别担心。
这次专门找到了这里来,难道是外公外婆出了什么事?
沈黛连忙打电话过去。
电话打了三通才被接听。
本来沈黛以为他们还在A市,都准备出去接人了,没想到接电话的时候人已经上了火车。
匆匆来一趟,又匆匆回去了。
受了一肚子委屈。
沈黛再三问到底什么情况,四叔公才告诉她。
外公外婆倒是没有大碍,就是外婆膝盖关节偶尔疼痛,医生建议她做个关节置换的小手术,但老人怕花钱拒绝了。
沈黛之前说过在她回成家后,有任何需要就跟她提,但是沈家人都很朴实,从来没开口问她要过钱。
这回要做手术的事,四叔公也没告诉沈黛。
怕超出她的能力承受范围,不想给她增加负担。所以打算先来这里看一眼,看沈黛是不是真的在成家过得不错。
当沈黛听说,手术也就只需要一万块钱的时候。
突然没来由鼻子一酸。
打完电话之后,沈黛深吸一口气。
不行,还是平复不了怒意。
她顾不得还有很多外人在,下楼去找成可瑜。
成可瑜没放那种很刺耳的音乐,她叫来的一群人聚在花园喝酒品尝美食,没以前疯闹。
看起来,今天她招待的是贵客。
成可瑜原本正跟朋友聊天聊得热闹,见沈黛走近,人声渐渐平息了。
所有人都看着沈黛。
成可瑜脸色一变,每次她带朋友回来,沈黛都自觉不会下楼的。
成可瑜甚至觉得她有点社恐,毕竟小地方来的,上不得台面。
但沈黛今天不但下楼了,她甚至还来到她面前。
已经有人问成可瑜:“她是谁啊?”
成可瑜感觉很丢脸,要是公布沈黛的身份,那她成什么了?
所有人都羡慕她家世好,父母恩爱,父亲最疼她。
没人知道成启明还有个前妻。
就算是为了保护现在的妻子,成启明也不会正式对外公布沈黛的身份。
想到这里,成可瑜便有恃无恐了:“她啊……”
沈黛的视线落在面前的一杯香槟上,手也伸过去。
成可瑜正想说她是家里保姆的女儿,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受到兜头的凉意。
沈黛居然泼了她一脸酒!
成可瑜怔愣了片刻,两次低头去看自己衣服上的酒渍。
不敢置信。
“沈黛,你居然敢用酒泼我?!”
两人换到了别墅的一角说话,成可瑜连身上的湿衣服都没换下来,就先要找沈黛算账:“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在这之前,沈黛一直没什么攻击性的样子。
就算成可瑜故意挑衅她,她也多半无视。
可能给了人一种她很软弱可欺的感觉,当她有一天还手了。她就成恶人了,成可瑜一副抓到她把柄的样子,还说有这么多人都看到了。
沈黛也不知道她这个逻辑是怎么捋的。
“不是你先过分的吗?不让我的家人进门,还泼人家一身水!”她高高在上踩别人的尊严,这个天气让老人孩子只能穿着湿衣服赶火车回去。
如果不是保姆告诉她,沈黛甚至不会知道他们来过,还受了委屈和侮辱。
仔细算算这笔账,沈黛只回敬一杯酒算客气了。
“我不让那群乡巴佬进门怎么了?是你的家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家收留你一个不够,难不成还要收留你们一帮穷酸亲戚?今天让他们进门,明天他们就蹭吃蹭喝,摸东西偷钱,撵不走怎么办?”
成可瑜越说越大声。
相反,沈黛的心情此刻倒越发平静了。
因为被戳到痛脚的人才会恼羞成怒,沈黛知道自己家人都清清白白,虽然穷,但有一身傲骨。
沈黛几乎没跟人吵过架。
但她足够了解成可瑜,这时候只需要淡淡说一句:“自己身上的虱子,倒往别人身上丢。”
“你……”成可瑜果然跳脚又语塞。
毕竟,谁家亲戚有那些毛病谁知道。
晚上九点,沈黛跑出了家门。
她拎着个简易的包袱,想给陆瑶打个电话问能不能去她那儿过夜。
沈黛倒不是被赶出门的,而是自己决定出去住。
成可瑜因为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要大半夜把她表哥叫来给她撑腰。
她那个表哥,沈黛见过好多次,拳头估计比沈黛的脑袋还要大。而且看人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沈黛不知道他看别人是不是也一样。
反正成启明不在家,在他回来之前,沈黛直觉不能在这里待着。
然而拨打陆瑶的电话,没人接。
沈黛又拨打了一遍,同时拎包往外走。
今天这场冲突,沈黛知道成可瑜肯定会添油加醋跟成启明说。
如果能坐到最后一班地铁的话,那她就去绮山,住宾馆。
从地铁站出来,到宾馆和到绮山疗养院是同一条路。
沈黛连防狼喷雾都准备好了,她从来没有在晚上走过这条路,本来以为会很黑很僻静。
毕竟绮山这边人烟稀少,为了保证疗养院的自然环境,连绿植都是野蛮生长。
白天坐车路过这里的时候,沈黛经常觉得某个草丛很适合藏人。
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突然窜出个黑影来。
而事实上,她的提心吊胆是多余了。
沈黛一眼望过去,道路两旁路灯全开,没有死角。连灯泡似乎都是特意擦拭过的,甚至比城区的灯光更亮。
不只是这一条路,而是整座绮山都被点亮了。由数不清的灯光连成一片,如同白昼。
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灯光好像是在为走夜路的人保驾护航。
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又是为谁安排的?
不管怎么样她也受益了,沈黛在心里说了声感谢。
在宾馆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沈黛是被聊天的声音吵醒的,隔音好差!
“听说是得了痴呆症的老人走丢了。”
“昨天晚上开了一夜的灯,就是怕人看不见万一有什么危险。”
“今天还在悬赏找人呢!”
沈黛起来洗了把脸,刷牙。
去楼下吃早餐的时候听到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宾馆老板娘给沈黛拿来了两个水煮蛋,说厨子没做饭就早早出门了,她一会儿也要出去帮忙寻人。
“小姑娘,你是来绮山旅游还是探望的呀?有空可以多出去转转,要是碰上悬赏要找的老太太那就走运了,人家家人说只要能帮他们找到人,价钱随便开。”
沈黛点点头,把这件事记下了。
她早上要去疗养院一趟,进门时,眼角注意到一辆有些眼熟的车。
沈黛突然想起来昨天和卫柔在公司楼下遇到骆遇司的情景。
他坐的是不是这辆车?
这一抬眼,沈黛还真看到了骆遇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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