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温浥尘夫妇起了个大早,俞婉言忍着腰间的不适,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挽云刚挽好发髻,温浥尘吩咐:“去外面折一支梅花来。”
挽云依言退下,一只手越过俞婉言的肩膀,拿起了眉笔。俞婉言偏头看他,捏住了眉笔的另一头:“别闹,待会儿画坏了,耽误时间。”
温浥尘的画技从来没被人质疑过,手里?没有放松的意思。两夫妻暗中较劲了一会儿,俞婉言无奈放弃:“你小心一点。”
“你的眉毛形状很好,略略加几笔就可以,多了反而不美。”
俞婉言笑了一下,温浥尘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别乱动?。”
俞婉言规规矩矩地微抬着头,看向温浥尘。他换了一套深红近墨的锦袍,晨光落在他如玉的面容上,散发着淡淡光泽。他画眉的样子极为?认真?,像是在作画一般,她喜欢他认真?的样子。
温浥尘自然?接收了妻子钦慕的目光,好看的嘴角扬起来:“画好了。”
俞婉言侧身去看镜子里?的自己,两弯眉毛不粗也不细,倒是刚刚好。
“手艺不错。”俞婉言称赞。
温浥尘施施然?放下眉笔:“刚才是谁不相信我?来着。”
俞婉言一笑,从妆匣中找出簪子和步摇,在发间比着,结果那只手又来了,挑出一只芙蓉水晶流苏簪:“这个不错。”
正与她簪子,挽云从外面回来了,捧着一大束梅花,幽幽地散发着冷香:“公子选一支给夫人罢,其余的插在美人瓶里?,连熏香都不用了。”
温浥尘看了一会儿,从中抽出一支疏密有致的,略略修剪了一下,给俞婉言点妆。俞婉言一看镜中雅致的美人,点点头表示满意。
“公子,夫人,早膳来了。”浮月笑吟吟地走?进来。
俞婉言正在犹豫要不要上胭脂:“现在什么时辰了?”
挽云看了看天?色,回答:“辰时过半了。”
这么晚了?俞婉言心里?有些发急,吃了一碗鸡丝粥就放下了,等她补了一点口脂,温浥尘也用完了,站起来朝她伸出手。俞婉言没好意思握住,大白天?这么招摇过府,会被人笑话罢。
温浥尘可不理?会这些,俞婉言不去握,他就主动?。
两人相携着往前堂去,温浥尘宽大的袖子遮住手,捏了捏俞婉言的手指:“你的口脂是丁香花做的?好像还有一点樱桃的香气。”
俞婉言点点头:“你的鼻子好灵,这一盒胭脂是我?兴兴头做的,只得那么一盒,用完了就没有了。”
温浥尘笑了笑:“本来味道就很好,何必涂口脂?”
俞婉言想起昨晚他不住地在她唇瓣之间辗转,乐此不疲,顿时面如火烧,悄悄地望向身后。还好下人都离得远,没人听见他的混账话。俞婉言咬了咬唇,狠狠捏了一把温浥尘的手心,温浥尘闷闷地笑了一声,反手抓住俞婉言,牢牢牵着。
萧暮雨远远看到?一双玉人沐浴着朝霞,踏雪而来,宛如一幅生动?清雅的画,心里?既赞且叹。温浥尘不知垂头在俞婉言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俞婉言推了他一下。
濯渊自小老成,娶了媳妇,倒是鲜活了许多。萧暮雨的嘴角扬起来,再也没有压下去。温览淡淡地看着儿子与媳妇走?近,转头看见妻子明媚的笑容,一时愣怔。
“父亲母亲在上,请受儿子(儿媳)一拜,愿父亲母亲福寿安康,万事顺遂。”
萧暮雨接过儿媳的茶喝了,笑着捏捏她白皙的手:“再丰润些就好了,丰润些好生养。”
俞婉言低低地“嗯”了一声,忽地想起前些日子温如仪邀她去听戏,期间温如仪走?开?了一会儿,回来之后,也说?过类似的话。想来当?时母亲也在暗处,相看着她这个准儿媳。
那时候她怎么回答来着,似乎是笑一笑就过了。
温览话不多,喝了茶,递给两人大红封包,略略说?了些教导之语,俞婉言却听得很仔细。
“哎呀哎呀,起晚了!”温浥凡从外头快步走?进来,笑嘻嘻地朝俞婉言作揖:“嫂子安好,我?是二弟。”
俞婉言还了半礼:“二弟安好。”
萧暮雨斜眼看着小儿子:“昨夜喝了多少?睡到?现在才起来。”
温浥凡摸摸头发:“我?替大哥高兴么,这也不行?”
温览一个淡淡的眼神飘过去,温浥凡立刻把委屈的表情?收得服服帖帖:“母亲教训得是。”
俞婉言忍着笑,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送给温浥凡,里?头是半山老人的字帖,半山老人一生醉心书法,临终之时不忍字帖沾染凡俗,一把火把屋子烧了个干净。因而流传下来的少数作品,十分珍贵。
温浥凡两眼放光,抱着字帖连连称谢。一家?人说?了一阵子话,就散了。俞婉言要留下来伺候萧暮雨,被萧暮雨挡回去:“我?这里?不喜人伺候,也无甚规矩要立。你们年轻,正是贪睡的时候,隔三差五来说?说?话就行了,其余的怎么自在怎么来。”
俞婉言只得罢了,行了礼随温浥尘回流霞居。温浥尘略略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对俞婉言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会儿。”
俞婉言腰间酸得厉害,又困。等温浥尘走?了,就回床上窝着眯一会儿,没想到?一下子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温浥尘已经回来了,坐在床边一直看着她。
心道糟糕,俞婉言一下子坐起来,动?作太?猛,差点撞到?想俯身而下的温浥尘。温浥尘扶住她:“好好的怎么发急了?”
俞婉言没看他,转头找鞋子:“睡了一下午了,好多事情?没做呢!你让开?,别挡着我?找鞋子。”第一日,她合该给父亲母亲做一桌子饭菜的,再不快点,就得让父亲母亲等了。
温浥尘把她的身子扳正:“父亲在书房忙碌,母亲和如仪上香去了,你什么都不用忙。”
“这样。”俞婉言偏头一想:“那我?把嫁妆单子理?一理?。”
温浥尘真?要气笑了,索性把俞婉言往下压去。俞婉言还未意识到?怎么回事,已然?失去了主动?权。
浮月正端了热水要进来,听得一句低低的抱怨:“你怎么咬人!”猫儿似的,赶忙满脸通红地退出来了。
俞婉言使劲推开?温浥尘,一张俏脸气呼呼的,唇上的口脂早就没了,却红艳艳的,好似熟透的樱桃。温浥尘的目光再次落在这红艳艳的唇上。
俞婉言暗道不妙,捂住了唇瓣,露出一双含嗔的黑眸。温浥尘闷笑数声,站起来:“别闹了,起身罢。”
谁闹了,明明是他,却扣到?她头上了,好没道理?。俞婉言拍开?温浥尘的手,自己穿了鞋站起来,唤:“挽云,浮月!”
挽云浮月这才进来伺候,温浥尘坐下来喝茶:“换一套厚实些的衣裳,我?们待会儿出去。”
“去哪儿?”
“出去走?走?。”温浥尘回答得很模糊。
看这样子,应该不是去赴宴。俞婉言不动?原来挽好的发髻,选了一身蜜合色绣织锦蝴蝶的袄裙,围上湘色狐狸毛的兜帽。巴掌大的小脸儿露在外面,一双眼睛朝温浥尘抛了个眼色,意思是她已经准备好了。
温浥尘搁下茶盏,拿了一件灰鼠毛披,施施然?领着俞婉言出门去。上了马车,俞婉言一推温浥尘:“现在可以说?要去何处了罢。”
温浥尘的目光在她眉间发梢流连:“温家?郊外有一处园子,里?面有一眼汤泉,你身子有些弱,去泡一泡有好处。”
原来如此,俞婉言笑了笑,问:“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温浥尘道:“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温少夫人?”
俞婉言忽然?凑近他:“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在江湖行走?那么些年,遇见了多少江湖侠女,有多少红颜知己?”
温浥尘垂眸看着俞婉言一双明眸,心道她莫不是忘了腰疼?甚好,今夜么——
俞婉言见他不回答,心里?有些酸:“怎么,这么久还没数完?”
温浥尘一本正经:“没法数。”
好嘛,就知道他成日蜂围蝶绕的。俞婉言一下子移开?,坐出去老远,随手拿了一本车上的游记遮住脸。翻了两页,忽地想起来去伊阙的时候,车上也是书和零嘴都很齐全。这般细心,八成是与其他美貌女子同游过。
俞婉言越想越不是滋味,手里?的书页都被她捏皱了,偏偏这时候耳边响起温浥尘的闷笑声。俞婉言忍着把书甩到?他那张惑乱人心的脸上,板着脸问:“笑什么笑!”
“笑这车里?的酸味都可以腌梅子了。”
俞婉言一怒,跳起来抓温浥尘,温浥尘轻轻松松错过俞婉言的爪子,一拉她的手臂。俞婉言收势不住,扑倒在温浥尘怀里?。
“温浥尘,你放开?我?!”
好嘛,夫君也不唤了。温浥尘含笑握住俞婉言的一双手:“乱想什么呢,我?一向清正自持,你随便拉个人去问,我?是不怕的。”
“都是你的人,自然?都向着你说?话。”俞婉言道:“去伊阙之时车上那些书和零嘴,都是给姑娘家?解闷的,你别同我?说?都是如仪留下的。”
温浥尘无奈:“你说?要去伊阙,那些我?临时给你准备的。游记是我?闲暇时留在车上解闷的,零嘴是让半夏买的。你要真?不信,我?也无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作者有话要说:游记:我做错什么了,又被捏皱,又差点被扔!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