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沉坠在天边,似乎随时都会掉下去。俞融伸长脖子等?了半日?,终于?看到尽头?之处,出现了几个小黑点。
“啊,将军回来了!”
殷远思一马当先,率先看见了城门之外的俞融,他?眉目一动,勒住马。
俞融畅快地笑:“将军,您总算回来了,我在这儿?,等?得脖子都长了。”
有人朝俞融挤挤眼睛:“我还以为你这小子回来吃得一身肥肉,啧啧,看起来没停下操练。”
“没有!”俞融挺直身板,回答得很响亮。
殷远思难得地笑了,拍拍俞融的肩膀,一转身看到白义一直眼神躲闪,目光一凝,牵着马进城。守城门的看到殷大将军回来了,连忙一级一级地向上头?禀告去了。
入城门,迎面而来的是热闹繁华的生活气息,洗去了不少战场上的戾气。一行人不由得舒展了眉目,连交谈声?也不似在郊外那般豪放。
俞融许久不见兄弟们,自然是眉飞色舞。正说得高兴,冷不防迎面碰上了一个熟人--宋子文。
宋子文酸溜溜地看着意气风发的俞融,心里很不是滋味。俞融一年?前还不如他?,现在不仅有官职在身,还不断地立着战功。一跃成为了年?轻男子当中的佼佼者,父亲不止一次拿他?和俞融作比较,骂他?不上进。
“哟,这不是俞校尉么?”
俞融拱拱手:“子文,许久不见了,你可还好。”
“少了俞校尉的金翅大王做对手,我家黑面将军难逢敌手。”
“那么我改日?让人把金翅大王拿给你,反正我已无暇照顾它?了。”
宋子文口齿里直冒酸水:“俞校尉前途无量,刚聘了御林军首领的女?儿?,又准备成为温大公子的大舅子,自然是瞧不上这些小玩意儿?了。”
“什么什么!”白义听到了前面那一句,立刻叫起来:“俞融,你小子定亲了!”
俞融摸摸脑袋:“定了。”
“好你个小子,才?回来多?久,就把媳妇定下来了!”白义一巴掌拍过来:“见到我也不说!嘿嘿,你不请我们兄弟喝个二三十坛的,说不过去啊!”
“那是一定的。”俞融躲开白义的袭击:“弟兄们想?吃什么,喝什么,包在我身上。”
“爽快!弟兄们,咱们可要敞开肚皮吃喝!可惜赤骥没回来,错过了!”
众人一阵大笑。朗朗笑声?之中,却听得殷远思冷冷的声?音传来:“温大公子的大舅子,这是什么意思?”
白义的笑声?像是噎住了似的,短促地结束了。他?瞧着将军的面色,心里翻江倒海。俞融的太阳穴突突地发疼,得,该说的还是得说。
“将军,对不住,我家妹妹和濯渊定亲了。”
“哪个妹妹”
“就是大妹妹婉言。”
殷远思眸光沉沉如暮色,他?看了一眼完全坠下去的夕阳,翻身上马,扬鞭远去。白义叹一口气,打哈哈:“那什么,将军久不回府,一堆事儿?等?着他?呢。走,哥哥肚子正饿了,咱们喝酒去。俞融,别紧着钱袋啊,今天不醉不归。”
俞融被一行人高高兴兴地拉着去了酒楼。宋子文无人理会,气歪了鼻子,却无可奈何。
杜若早就得到了殷远思今日?到的消息,细细打扮等?在门口,旁边的小丫头?眼尖,叫起来:“看,那是将军,将军回来了。”
杜若精心装扮的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她扶了扶发上沉甸甸的步摇,迎上去:“杜若恭迎将军凯旋,将军辛苦了!”
殷远思只是点点头?,径直牵着马入府。杜若微微讶异,随后?又换上满满的笑容:“热水早已备好了,饭菜在蒸笼上热着,只等?将军洗浴过后?,就可以上桌。”
殷远思一路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居所,对等?在里头?的丫头?小厮们吼了一句“出去!”
大家的笑容都僵在面上,殷远思神色沉沉:“难道还要让我再说一遍!”
下人们哪里敢应,潮水一般退出去了。杜若看着房门在面前合上,紧紧握住了双手。以前将军一回来,都会和善地同?她说说话,笑一笑,这一次如此反常,实在是始料未及。
身后?的下人面面相觑,还是赵氏大着胆子问:“杜若姑娘,这--”
“大概是在伊阙被羌族人气着了,你们守在这里,等?传唤。其余的人自去打点,随时为将军接风洗尘。”
“是,杜若姑娘。”下人们齐齐应道。
门内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桌子被劈了。杜若的心猛跳了几下,再等?一等?,里面却又回归平静。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老夫人去世后?,将军从来未这么失态过。杜若咬了咬唇,她一定要弄清楚原因。
“姑娘--”
“我想?起将军的朝服还未熨好,明日?,将军必然万众瞩目,每一处都需要做到最好。走罢,回屋去。”杜若猛然松开走,提着裙摆走了。
屋内,殷远思久久地看着地上的碎木片。胸中的奏折棱角分明,硌的他?极不舒服。他?猛地抽出来掼在地上,奏折散开一角,上面隐隐约约写着“俞氏长女?兰心蕙质,贤良静淑,堪为良配,恳请圣上赐婚。”
这些他?一笔一划写成的字,现在变成了一根根针,刺得殷远思眼睛生疼。俞婉言与温浥尘,呵呵,在伊阙之时,他?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苦笑一声?,殷远思取出火折子,把奏折烧掉。火光映着他?灼灼的眉目,竟有一丝落寞之感。
也许,他?这一世,注定孤独。
“大哥,你回来了,我有话对你说。”门外传来殷远道的声?音。
殷远思看着一地残木,推门而出,走向弟弟:“边走边说。”
殷远道很直接:“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娶亲?”
殷远思脚步一滞:“还未打算。”
“唉。”殷远道叹了口气:“我本来想?等?等?你的,可是苏怜妩那个笨蛋总是多?思多?想?,我要是再等?下去,她的身子要坏掉了。”
“你是说--”殷远思停下脚步,垂首看向弟弟。弟弟比他?矮一个头?,身量也瘦弱,但不可否认,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男子。
“我是说,我想?娶苏怜妩,若是你还不想?成亲,我就走在你前头?了。难得回来,你选个日?子去苏府为我提亲罢。”
“这是自然。”殷远思严肃的脸上难得流露出欣慰的神情:“你有了倾心的人,大哥为你高兴。”
殷远道得了大哥首肯,心里喜悦:“多?谢大哥。”
“咱们府里,好久没有喜事了,合该好好操办。除了提亲,还得从族中请一位婶娘过来,主持你的婚事。”
“一切由大哥做主。”殷远思看一眼风尘满身的兄长,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哥,你身边也该有个知心人了。”
“无缘莫强求。”殷远思笑了笑。
短短几个字却让心思细的殷远道疑窦丛生:大哥以前一般都会回“以后?再说”,这次却说无缘莫强求。莫非大哥已相中了人,但是那个人未看上大哥。
不能啊,大哥有战功,有相貌,有身份。谁会有眼无珠,看不上大哥?找机会,他?要好好问一问白义,定要教他?把知道的都抖出来。
“远道,明日?一早我下朝之后?,咱们一起去族里,商量你的亲事。”
殷远道应了,心里却在盘算着打探兄长的私事。两?兄弟走了一会儿?,各自分开。殷远道招来贴身小厮,问:“白义呢,去哪里了。”
小厮回答:“有人看见他?与俞校尉去喝酒了。”
喝酒了啊,那酒后?问话就更容易了。殷远道嘴角一扯,挥挥手让小厮走了。
白义一直把俞融灌醉了,才?晃晃悠悠回殷府,抬头?望天,这月亮似乎变成了三个,星星更是数不胜数,眼花缭乱。
“怎么那么多?星星呢,有一颗掉了,掉到地上,变成了,呃——小公子。”
殷远道顺带扶了白义一把:“大哥回来沉着脸,我还以为伊阙有变。现在看你喝酒喝得如此豪放,是我想?岔了。”
“嗐,将军不是为着伊阙的事情,是为着,呃,不能说不能说。”
殷远道激他?:“才?怪,你肯定不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白义瞪起眼睛:“将军看上俞姑娘来着,可是让温公子捷足先登了。”
殷远道吃惊不小,大哥,原来是看上俞婉言了,藏得真深。但是温俞两?家已经定亲,大哥这点心思,还是随风飘散比较好。
“白义,这事儿?有谁知道?”
“没,没多?少人知道。就我和赤骥,还有俞府的人。”白义声?音已经含糊。
殷远道舒了一口气,白义赤骥是自己人,而俞家那边,更加不会乱传,这件事,到此为止。殷远道按住欲要滔滔不绝的白义,扶他?去睡觉。
暗影深处,有人满面泪痕地拿开紧紧捂着嘴的手,滑落在地。发髻上沉沉的步摇歪了,松松地挂着,有些可笑,她却浑然不觉。
怎么会呢,将军怎么会突然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呢,她到底哪里不好,将军偏偏要舍近求远?她倒要看看,这位俞姑娘,是个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应该能写到大婚了,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