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依然是丁香结愁的女子,从桥上经过,依旧是溪流汇聚成江河,奔涌入海,最后依旧是一片平静。然而,那女子的愁绪更加细腻,甜蜜,酸涩,纠结,仿佛丁香半开?,幽香余韵。若不是初尝情滋味,哪会有此感悟?

温浥尘的嘴角,缓缓漾开?。俞婉言,你不小心透露了心意,知否?以后你再躲,却是不能了。

曲罢,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贺兰廷一把瓜子散了一地?都不自知,温浥尘含笑望着俞婉言,眸中光点涌动。而贺兰珈儿,神色复杂地?望着俞婉言,嘴唇咬得几?乎苍白。

“你赢了!”贺兰珈儿喊了一声,不甘地?看?了一眼温浥尘,不顾其他,转身下楼去了。彩衣飘飘,很快不见踪影。

贺兰廷回过神来,示意侍女们去追妹妹,朝着俞婉言笑嘻嘻拱手:“俞姑娘,什么叫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贺兰算是见识了。中原女子的琴艺,果然不是我等边陲之人?可比的。”

俞婉言把琵琶递给侍女:“贺兰公子过誉了,一曲奏罢,婉言该告退了。”

“哎。”贺兰廷看?了一眼温浥尘:“俞姑娘,你的彩头——”

“那是贺兰姑娘的彩头,与我无关。青梅,我们走罢。”

贺兰廷只?道是妹妹方才太过盛气凌人?,惹恼了俞姑娘,也不多留,客客气气地?命人?送出去。

俞婉言走得很急,像是生?怕后面有人?追赶似的,青梅险些赶不上。一路行到门口,俞婉言匆匆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遮住了外面的一切,俞婉言才用手帕捂住脸,埋在膝盖上,懊悔不已。

她在弹奏的时?候,被乐曲牵引,动了真情,温浥尘一定察觉了!初初弹奏之时?,她还庆幸,能把牡丹诗会上未能完整弹奏的遗憾弥补,未曾想到,会泄露自己的心意。

她千不该,万不该,应下这次比试。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马车迟迟未动,俞婉言觉得不对,抬起?头来,却撞入了一双湛湛的眸中,那眼眸里清楚地?映着她的影子,她的一切无所遁形!

“温浥尘,谁让你进来的,出去!”俞婉言既羞且怒,忽地?升起?勇气,大喝一声。

温浥尘却不恼,还笑了。这一笑,如高?山之雪,洁洁皑皑,颇有些颠倒众生?的意味。

俞婉言目眩神迷,回笼之后简直想打人?:“温浥尘,你出去!”

温浥尘端坐不动,两人?只?对视了一瞬,俞婉言就不争气地?败下阵来,说话的气势也跟着弱了不少?:“你不出去,我出去!”

然而温浥尘堵在车门,她想要?下车,也得人?家肯让啊。两人?又面对面地?僵持了一瞬,温浥尘忽地?双手一揽,将俞婉言抱在怀里。

周围似乎静止了,俞婉言看?不到,听不到,想不了。温浥尘身上好闻的青竹香味环绕着她,明明温柔不霸道,却无法抗拒。

仿佛置身于晨光竹林之间,周身是闲适明媚的暖光,鼻尖是沁凉清新的竹叶香气。这竹林化作温柔陷阱,教她沉迷。

眉间一热,醇厚温润的声音流入耳中:“莫别扭了,我与珈儿,并无私情,今日你因为我,受了珈儿无礼挑衅,都是我不好。在客栈等我回去,我们聊一聊,好么?”

俞婉言一双莹润的眼儿迷离着,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明白了。温浥尘捏了捏她的小脸,退出车外。

车内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俞婉言被车子的忽然起?行带得往后一倒,撞在了车壁上。

青梅在车外听到了动静,问:“姑娘,你没事么?”

俞婉言揉了揉后脑勺,又摸了摸似乎依旧灼热的眉心,再次把脸埋在膝盖上,闷闷道:“无事。”

青梅放下心来,她方才离得远,只?当是温大公子上车和姑娘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没多想。

回到客栈,俞婉言推说头痛,用过午膳就躺下了。青梅静悄悄地?关上门,打算去买一些小吃给姑娘做零嘴,姑娘曾说过乳酪酥饼好吃,她就去多买一些。

才下了楼,掌柜走过来:“青梅姑娘,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外院,青梅道:“掌柜有什么话就直说罢。”

掌柜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贺兰堂主说,珈儿姑娘年纪还小,不懂事,冲撞了俞姑娘,请俞姑娘多海涵。这盒香料,是送给俞姑娘的赔礼。”

年纪还小?贺兰珈儿看?着比姑娘大呢。青梅心里嘀咕,接过了香料盒,左看?右看?。

掌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青梅姑娘,小心呐,这是南海沉香,金贵着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知道了。”青梅收起?香料盒,出门买糕点去了。

那厢,贺兰廷哄好了妹妹,回到正厅朝温浥尘苦笑:“珈儿这一次哭得厉害呢,简直天?塌地?陷,你不去看?看?她?”

“耽搁了这么久,我们去看?解药。”温浥尘放下手中茶盏,另起?话头。

贺兰廷一愣,站起?来与温浥尘下楼。听温浥尘的口气,怎么像在生?气?莫非他偏向俞姑娘?说来也奇怪,温浥尘一向冷冷清清,独来独往,这一次怎地?带了人?同行,这人?还是个?女子。左思右想,贺兰廷恍然大悟:“你,你,你和俞姑娘——”

温浥尘猛然一停,贺兰廷差点撞上他的手臂。温浥尘回头,眸中冷意泛泛:“贺兰,师父那里——”

“走!看?解药看?解药。”贺兰廷再无二话。

两人?走到香料作坊,下人?奉上特制的面巾。贺兰廷一面往里引,一面道:“迷踪蝶的长须还能与其他香料融合,制成新的迷香,因此,我还制了另外几?种解药,你看?着用罢。”

温浥尘看?着满满一架摆得整整齐齐的瓷瓶,点头:“辛苦你了,师父若是见到,也会欣慰。”

贺兰廷碧色的眸子泛出喜色,嘿嘿一笑:“濯渊,你要?那么多解药,是要?给谁,这些量,就是一支军队也用得的。”

“难得猜对了一回。”温浥尘道:“你不会白白辛苦,这些解药,会带给你丰厚的回报。”

贺兰廷目光一亮:“你是要?拿给殷远思的铁甲军?也是,你是大弥人?,自然要?忧国?忧民一番。”

温浥尘细细看?了一会儿,拱手告辞,贺兰廷心里高?兴,亲自送他回客栈。

行至半路,说话说得兴高?采烈的贺兰廷忽地?一顿,鼻尖微微翕动。

“怎么了?”温浥尘问。

贺兰廷仔细地?搜寻气味,确定:“没错,这是海南沉香的气味,怎么会在这闹市当中出现?停车,停车!”

集市上的人?买东西的买东西,吃点心的吃点心,交谈的交谈,本来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人?,他们也没有在意,可是那人?不知见到了什么,大喊一声:“我的香!”顿时?引得人?人?侧目,那人?犹不自觉,在众人?瞩目之下,在地?上打翻了的一堆东西里翻找一阵,捧起?一把灰尘似的东西,跑回马车里去了。

“这人?莫不是有病罢?”

“应该是,而且病的不轻。”

“长得挺俊,可惜了。家里人?不在马车上么,怎地?不管管?”

“谁知道。”

众人?议论一番,又各自干各自的去了。而马车上的贺兰廷,却捧着仅剩的干净香料,心痛难抑。

温浥尘眉间一挑:“你送给谁了,怎么随意丢弃?”

“送给了俞姑娘!”贺兰廷声音很大!意见也很大!

温浥尘捏了捏耳朵:“唔,她断不会如此。你肯定是交给青梅了,看?这地?上狼狈不堪,应当是买糕点的途中不小心打翻了。你让车夫下去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车夫一会儿就回来了:“两位公子,摊主说是一位姑娘买糕点的时?候钱袋被偷了,她赶着去抓贼,所以没顾上手里的东西,都翻在地?上了。”

贺兰廷小心翼翼地?把剩余的南海沉香倒进玉瓶里,恨声道:“给我追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贼这么大胆!”

贺兰廷的人?动作很快,一刻钟之后,就找到了青梅和小贼所在的地?方,马车在贺兰廷的示意下,一扬鞭,飞奔而去。

青梅追了差不多大半个?诺兰镇,才把小偷堵在一个?小巷子里。小偷见她孤身一个?女子,索性动起?手来。没想到,青梅也是个?会武的,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这时?,凭空降下来一个?人?:“青梅姑娘,让开?,我来帮你。”

青梅听着耳熟,赶紧让到一边,贺兰廷胸中积着一股怒气,正需要?发泄,出手又快又狠。小偷简直傻眼,明明被追的是他,怎么这忽然杀出来的程咬金比他还要?拼命。怕了怕了!

“钱袋还给你们!”小偷把钱袋往两人?之间一抛,几?下越过墙壁,跑了。

贺兰廷与青梅都赶着去接钱袋,撞了个?正着!温浥尘扫一眼聚过来的人?群,默默走了。

买菜的大婶:“这男娃和女娃在干啥?”

推车的大叔哈哈一笑:“这小伙子,忒心急了,把姑娘的脸都撞了。”

“哎,年轻就是好啊,走了走了,别打扰人?家小伙子小姑娘。”

“啧啧啧,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呐,比这个?小伙子还俊,而我家那位,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嘿嘿,我当初追她——”

青梅与贺兰廷都是眼冒金星,自然无暇去分辨。青梅揉着发痛的额头,一看?贺兰廷,惊叫起?来:“贺兰公子,你流血了!”

贺兰廷一低头,可不是,两条蜿蜒的血迹从他鼻子里流出来,染红了衣袍。

作者有话要说:贺兰:“濯渊你不仗义,居然先跑了!”

温浥尘:“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认识你。”

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