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浥尘温和?一笑:“珈儿,你好了么?”
“早就好了,多谢濯渊哥哥关心。”贺兰珈儿一双碧眸闪着潋滟的光辉,忽地看到一边立着一个清雅如?梅的女子,嘟了嘟嘴:“这是谁呀?”
俞婉言行礼:“珈儿姑娘安好,前几日我的丫头冲撞了贺兰公子,婉言特地携了礼物登门致歉。”
“原来就是你的丫头打了我哥哥,好大?的胆子,你家的奴婢进府之前没有教导过么,如?此粗野。”
青梅怕俞婉言难堪,连忙道:“珈儿姑娘你要出气,找奴婢就是,别找我家姑娘,是奴婢不好,连累了我家姑娘。”
温浥尘止住还?要发作?的贺兰珈儿:“你哥哥呢,怎么许久不见?人影?”
“他在香料作?坊里呀。”珈儿回答:“下人已经去寻了,一会儿就回来。濯渊哥哥,珈儿新得了一架琴,想请濯渊哥哥去品评,不知濯渊哥哥是否赏脸。”
“下一次罢,我这一次寻你哥哥有正事。”
贺兰珈儿十分不乐意:“下次,下次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俞婉言静静地看着两?人说话,贺兰珈儿眼中的情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难得的是温浥尘如?此温柔耐心地和?她说话,想必这贺兰姑娘在他的眼中,与别的女子不同?。昨夜他访友,访的就是贺兰府罢?
心里有奇怪的感觉涌上来,像是吃了一口未成?熟的芭蕉,生生涩涩,滋味难言。俞婉言闭了闭眼,偏头去看门外。
“大?老远就听见?你叽叽喳喳的声音,又缠着你濯渊哥哥说什么啊?”贺兰廷回来了。
贺兰珈儿连忙告状:“哥哥,我请濯渊哥哥去品评新得的琴,他不愿意,说和?你有正事要商量。濯渊哥哥难得来,你别让他那么忙。”
“哦,这简单,等我们去看完制好的解药,就去听你弹琴。”
贺兰珈儿面露欣喜,贺兰廷朝温浥尘挤眼睛,温浥尘一看贺兰珈儿殷切的眼神,暗自?叹了一口气,点头答应。
“贺兰公子,婉言这厢有礼了。”
“啊,这位是?”
温浥尘回答:“这是俞姑娘。”
贺兰廷目露歉意:“光顾着和?濯渊说话了,招呼不周,招呼不周,俞姑娘莫怪罪。”
“贺兰公子言重?了。”俞婉言笑了笑:“我是带青梅来给您道歉的,青梅——”
青梅上前福身:“贺兰公子,对不住,都是我太?粗心,害您受伤了。”
贺兰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事儿他也有不对,倒让一个姑娘家特特地来道歉,面上一时火辣辣的。
“呃,青梅姑娘,无事无事,都过去了,一场误会,你不要放在心上。”
青梅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奉上礼物。贺兰廷收下了,道:“既然?俞姑娘也来了,不如?一起?去听琴。听闻中原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俞姑娘若是得闲,可以过来指点一下珈儿,珈儿她,对中原文?化很是仰慕。”
俞婉言心头一动,仰慕中原文?化,倒不如?说是仰慕生在中原的他,才费尽心思学习。
贺兰珈儿在心里翻白眼,虽然?哥哥说的是客气话,但是她听在心里,很是不舒服。随便一个中原来的女子,都配指点她么?她的古琴,是下了功夫练的,就为了有一天,能够和?濯渊哥哥琴箫合奏,结成?姻缘。
这个俞婉言也不知什么来路,跟濯渊哥哥住在同?一个客栈,她派人去打听,得知他们是一路同?行。这个消息让贺兰珈儿心里一直冒酸水。如?今见?了真人,觉得也不过如?此,没有她高,没有她漂亮,大?概,也没有她识音解语。
不如?,趁此机会比试一场,让俞婉言知难而退,再也不要肖想濯渊哥哥。
俞婉言看贺兰珈儿眼珠子转了又转,知她所思不善,笑着回绝了贺兰廷:“我连日疲倦,就先回客栈,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
“唉,俞姑娘,此言差矣。”贺兰珈儿露出一个明艳动人的笑容:“我们这里难得会见?到俞姑娘这般兰心蕙质的女子,珈儿不才,想向俞姑娘讨教琴艺,俞姑娘也让珈儿见?识一下,中原女子是不是如?传闻之中,才德兼备。”
俞婉言默了一会儿,他们三人言语亲近,言笑晏晏。她这个外人,何必杵在这儿,妨碍别人。不过贺兰珈儿最后一句话有些刺儿,是要把中原女子的才名,都压在她身上么,若是她输了,就要给中原女子蒙羞。
不知为何,一向沉稳的俞婉言忽地生出些许意气,微微笑道:“那么,请珈儿姑娘出题。”
这是应下了。贺兰廷觉得有趣,连忙吩咐下人备下瓜果,清茶,点心,还?有上好的香料,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风雪楼去。
温浥尘走在前头,贺兰珈儿不停地与他说话,他却有些心不在焉。俞婉言方才看他们的神情,仿佛有些落寞。而贺兰珈儿的挑衅,她本?可以不应,却应下了。这是何故?难道她忘记了她的手臂,还?没有痊愈么?
“濯渊哥哥,你怎么不理珈儿。”
温浥尘只是笑笑。
风雪楼之上,挂着几架琴。贺兰珈儿命侍女取下最近的一架,放在琴台上。
俞婉言凝眉细看,古琴黑木为身,上面点点红纹,沉郁之中带着淡淡的华丽。俞婉言上前,轻轻把琴提起?一角,果然?在底部发现了一行小字:冷然?希太?古。
“九霄环佩?”俞婉言低声轻呼,九霄云佩是百年名琴,书上记载其声温和?松透,纯粹明净。她一直神往,没想到今日却亲眼见?到了。
“正是。”贺兰珈儿施施然?走过来:“我练了许久,‘九霄云佩’与我甚是契合,恐怕俞姑娘弹了会生涩。我这里还?有其他的乐器,俞姑娘可随意挑选。”
看来贺兰珈儿势在必得,俞婉言垂下头想了想,道:“有琵琶么?”
“自?然?是有的。”贺兰珈儿吩咐侍女:“去取一把最好的琵琶来给俞姑娘。”
贺兰廷早就在一旁嗑瓜子,等着两?位姑娘弹奏了。香炉里袅袅地燃着沉木檀香,与古琴甚是契合。
妹妹啊,哥哥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剩下的,靠你的本?事了。贺兰廷在心里嘀咕,侧头瞄了一眼温浥尘。温浥尘静静地坐着,波澜不惊。
一时琵琶取来了,贺兰珈儿娇声道:“这比试么,要有彩头才好玩,各位说是不是?”
“珈儿,想要什么彩头?”贺兰廷问。
贺兰珈儿给哥哥一个白眼:“你的彩头我才不稀罕,无非是珠宝,古玩,香料,我见?得多了。”
“哦,原来是冲濯渊去的呀,说来听听。”贺兰廷和?妹妹说这话,却那眼去看温浥尘。
“濯渊哥哥,若是我赢了,你就与我琴箫合奏一曲,好不好?”
微风吹起?温浥尘的长袖,温浥尘抬眸,眼里光华荡漾:“好,我会与胜者合奏一曲。”
贺兰珈儿心花怒放,心里想了许多合奏的曲目,《两?相欢》么,似乎太?露骨了一些,濯渊哥哥肯定不喜欢;《凤凰于飞》么,应该留到婚后合奏。贺兰珈儿思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索性不去想了。罢罢罢,等她赢了,再决定。
“俞姑娘,我们开始罢,为表公平,我们抓阄决定谁先开始。濯渊哥哥你来写,我们来抽。”
俞婉言如?何听不出贺兰珈儿的急切之意,她垂首调试着琵琶的弦,青色裙摆安静地铺开,像一朵照水的绿梅:“可以。”
结果,贺兰珈儿抽到了先奏。旁边的丫鬟屏住了呼吸,怕贺兰珈儿生气,毕竟贺兰珈儿在家中骄横惯了。贺兰珈儿皱了一下眉,一扭腰肢,虔诚地焚香净手,端坐琴台。一阵风过,她头上的纱巾绽开如?花,映着她艳丽的容颜,令人挪不开眼。
先奏也不错,有了她珠玉在前,俞婉言,你就等着给我贺兰珈儿做陪衬罢!
十指纤纤,在琴弦上跳跃,淙淙琴音从指间流泻而出。贺兰珈儿的琴音与温如?仪迥然?不同?,明艳大?气,山高水阔,仿佛一只无畏的大?雁,由北到南,将一路风景看遍。
曲罢,她骄傲地昂起?头,朝温浥尘露出笑容。
俞婉言暗自?点头,指法的确娴熟,就算是京城的贵女圈中,能赢过她的,也不超过五人。看来贺兰珈儿的确,下了一番苦功,难怪她听到哥哥说请俞婉言指教的客气话,会那么不屑。
不过,因着从小养尊处优,不知世事艰难,她的情感,单薄了一些。
“俞姑娘,该你了。”贺兰珈儿拿鼻孔朝着俞婉言,想让俞婉言快点演奏完毕,她好去和?濯渊哥哥领彩头。
俞婉言轻轻点头,青色裙摆上的小白花,静静开落,宠辱不惊。她轻轻一福身,从众人眼前走过,留下一点淡淡梅香,贺兰廷头一次觉得,他的焚香似乎太?浓了一些。
阳光甚好,把一切照得分外明媚,俞婉言上了琴台,坐定神凝,明眸半垂,轻捻慢拢,娓娓道来。
温浥尘捧着清茶的手忽地一顿,缓缓抬眸:这是《无晴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