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一封圣旨送到了俞府,俞融因击退刺客,保护翊王有?功,受封为六品昭武校尉,在殷远思的?麾下效力。一直庸庸碌碌的?俞家长子,越过武举正?式得了官职,引来一片羡慕。
阖府上下欢天喜地,俞行敏更?是?十分安慰,他唯一的?儿子,终于成材了。
唯有?俞婉言微微皱了眉头,等众人?都散了,拉着俞融问:“哥哥,这是?皇上自己封的?,还是?你求来的?。”
“你怎么猜到的??”俞融很是?惊讶:“是?我自己求来的?。”
俞婉言不悦地看着他:“你虽救了翊王,过往却无功绩,皇上应该会给你个闲职,考量一下人?品才?干。你呢,好好的?为甚要去殷将军麾下任职?”
俞融看着妹妹,这个最?亲近的?人?,心中忽地涌起一腔豪情:“蔓蔓,我想和殷将军一样,杀敌报国,建功立业!”
那一日狩猎,他听了妹妹的?话,选择和翊王温浥尘那一队相同的?路径。虽遇到几?个羌族贼人?,但借着对地势的?熟悉很快除掉了。
与众人?汇合之时,殷远思点将追击残余羌人?,临行前?大喊三声:“杀敌!杀敌!杀敌!”将士们受到鼓舞,举起长矛刀戟,高声应和,声震长空!
这一刹那,俞融只觉得身体里的?血,热了起来。活了十七年,他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渴望,想融入这支队伍,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于是?乎,皇上要封赏的?时候,他主动要求,去殷将军麾下效力。
俞婉言眉间一动,眼波流转。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目光坚定?,意气风发。如同刚出谷的?雄鹰,生机勃勃。心中有?千百句阻止的?话,此刻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蔓蔓,我迷糊了十七年,得过且过。如今才?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一想到能上阵杀敌,我就抑制不住胸中的?激昂!堂堂大弥男儿,理当纵马驰骋,笑傲沙场。”
“说得好!”俞行敏负着手?从暗处走来,面含笑容。
“爹爹。”俞融与俞婉言同时转身。
“融儿,你不必顾忌什么,尽管放手?去做,爹爹支持你。”
一家之主都开口了,俞婉言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哥哥,万事小心。”
俞融得了父亲的?鼓励,笑得见牙不见眼:“哥哥也不是?马上去战场,莫急莫急。”
“不是?马上,那也快了。”俞婉言声音很轻。羌人?闹这么一出行刺,淳王受了不小的?伤,皇上肯定?大为光火。原本就短暂的?平静期,估计很快就会结束。
俞融晓得妹妹伤感,围着她?不住地说好话。俞婉言无奈:“行了行了,你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别在这碍我的?眼。眼看就是?官大人?了,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快走快走!”
说罢,把俞融往前?一推。
俞融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殷将军让我明日去校练场应卯,我得准备准备。”
俞婉言没好气:“还不快走,磨磨蹭蹭。”
俞融一溜烟跑了,俞行敏笑着摇头:“快十八了,还不稳重。”
俞婉言望着父亲,心里感慨。俞家只有?俞融一个男丁,若是?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俞家就断了香火。可是?父亲却毫不犹豫,认可了俞融这个可以说是?任性的?举动。
经过了陶氏一事的?打击,父亲愈加苍老,鬓上的?白发多了一层,眼见得是?白发比黑发多了。俞婉言的?目光在父亲的?皱纹之间打转,心里酸涩。
似乎察觉到了女儿的?目光,俞行敏回过头来,咳了一声:“蔓蔓,你随我到书房来。”
这是?有?话要对她?说了,俞婉言点点头,随着父亲来到书房。低泉给两人?上了茶,便掩门退下了。
俞行敏举着茶盏,出了一会儿神,问:“蔓蔓,你在牡丹诗会上,可结交了两三好友?”
俞婉言回答:“有?这么几?个,算是?比较投缘。下个月是?梁家姑娘侄儿的?生辰,女儿还要去她?府上庆贺。”
“哪个梁家?”
“谏议大夫梁大人?府上。”
“唔。”俞行敏应了一声:“蔓蔓,你认识的?那几?家姑娘,可有?与融儿相配的??”
俞婉言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意在此处。也难怪,以前?是?因为俞融没有?官职,为人?又浪荡,所以亲事便一直搁着。现在,倒是?可以议一议了。
毕竟,俞融快十八岁了。
俞婉言脑中一晃而过的?是?慈光寺中哥哥与梁曼语说话的?情形,但是?就这么短短一面,不能下定?论。
她?斟酌着道:“爹爹,哥哥现下有?了官职,以后还能升迁,咱们家有?底气了,不如就放出风声,看各家如何反应。此外,再找官媒打听打听,有?合适的?人?家,就到府上给父亲说一说。”
俞行敏点点头:“就这么办罢。”
俞婉言俏皮一眨眼:“不过若是?蔓蔓认识的?姐妹中,有?人?对哥哥有?意,蔓蔓一定?乐于牵线。”
“你这丫头,说得爹爹把你当媒婆使。”俞行敏笑笑:“爹爹明日便销假回去当差,家里面,你就多操心了。”
“爹爹放心。”
俞行敏看着大女儿,目光中流露出浅浅的?疼爱。牡丹诗会之后,俞婉言名声也传了出去,有?几?户人?家往他这里隐晦地探消息,俞行敏瞧着有?两户人?家的?儿郎不错,不过还未拿定?主意,不如,问一问女儿的?意思。
“蔓蔓。”俞行敏斟酌着说:“你已及笄,等办完融儿的?婚事,你也快了。”
父亲提及自己的?婚事,俞婉言低头不语。
俞行敏却未打算停住话头:“你是?个有?主意的?,爹爹不愿贸然?做决定?,故而想问一问你的?意思。”
等了一会儿,俞行敏才?听到女儿轻轻说:“女儿只愿夫妻和顺,安稳度日,不求大富大贵。”
俞行敏明白了,只要对方的?儿郎不错,门第出身倒是?其次。
俞婉言见俞行敏兀自出神,行礼告退。
刚刚回到兰汀榭,还未坐下,只见芜儿在外头探头探脑,明显是?有?话要说,浮月出去了一会儿,进来禀告:“姑娘,门房那边说,有?一位嬷嬷并一个小丫头求见姑娘,嬷嬷自称是?苏姑娘的?奶娘,带了苏姑娘的?谢礼来拜见姑娘。”
苏怜妩的?奶娘?俞婉言道:“请她?们到兰汀榭来说话。”
大约过了一刻钟,苏怜妩的?奶娘来了,主客喝了一盏茶,苏奶娘道:“我们姑娘本来应该亲自登门的?,怎奈受了惊吓病了,一下子起不来床,就让老奴走这一趟。”
“怜妩病了?大夫怎么说?”
“大夫开了几?天药,说吃药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静养。”
俞婉言放下心来,苏奶娘取过丫环手?中一直拿着的?包裹:“这是?我们姑娘的?谢礼,请俞姑娘一定?要收下。”
布包打开,露出一把琵琶,俞婉言一眼就看见了上头的?鸢尾标记。
“天水先生的?琵琶!它?不是?一直在夏府么?”
苏奶娘笑了笑:“我们姑娘费了些许心思才?求来的?,觉得这琵琶和俞姑娘甚为相配,且这琵琶已经认了俞姑娘为主,所以--”
这份谢礼,比金银珠宝都珍贵,俞婉言抚摸着琵琶身,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苏奶娘看得出俞婉言的?欢喜,扬起笑容:“等我们姑娘痊愈,俞姑娘就可以和她?合奏了,老奴还要回去照顾我们姑娘,就不多留了。”
俞婉言给挽云递眼色,挽云会意,从里头捧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帐子:“奶娘,这是?我们姑娘绣的?。”
苏奶娘忙站起来接过,仔细看,青碧色的?缎面上,绣了零星花草,一片溪水,还有?几?只姿态闲适的?白鹭,一看就知下了许多功夫。
俞婉言笑了笑:“拿去给怜妩挂着玩罢,小小回礼,让奶娘笑话了。”
“哪里哪里,这帐子可精致了,我们姑娘看见了,不知道有?多欢喜呢。”
苏奶娘再三道谢,才?欢欢喜喜地去了。
挽云有?些遗憾,姑娘自己的?帐子旧了,才?兴兴头做了新的?,足足绣了十天才?绣好。这一转眼就送了人?,姑娘自己的?帐子又要重新绣了。
浮月送走了苏奶娘,回来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挽云瞥了她?一眼:“有?话就说出来,别自个儿琢磨。”
浮月摸了摸嘴巴,吐吐舌头:“奴婢不久前?听说夏府的?琵琶被殷远道公子讨了去,苏姑娘为了这谢礼,果真是?费了心思的?。”
挽云心头一动,未想到苏姑娘待姑娘,一片真心。赵姑娘走后,又来了梁姑娘,苏姑娘,姑娘的?闺中好友,越来越多了。
俞婉言抚着琵琶擦拭了很久,才?舍得挂起来。兰嬷嬷一直盯着那琵琶:“看起来金贵得紧,嬷嬷都不敢碰。”
“这琵琶我自己护理。”俞婉言喝了一盏茶,想到白日漫长,又道:“我正?想了新花样,去取一块宝蓝色的?尺头来,咱们试一试配色,重新做帐子。”
挽云皱了皱眉头:“宝蓝色偏暗呢,不知姑娘想到了什么花色。”
“月夜白梅图。”
浮月眼睛一亮,笑着去拿尺头,俞婉言细细描图,兰嬷嬷挽云几?个则围坐在一起讨论针线配色,有?了事情做,时间很快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