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是万千世界，高楼迭起，繁灯璀璨，哪怕夜幕降临，有这些凡尘烟火，也不惧黑暗笼罩其上。
然而在顾清君眼里，最可怕的不是黑暗夜幕，而是丝丝缕缕，从凡尘烟火中升腾起的“情”和“欲”。
“世人一切皆有缘法，有些事......终究是无法逃开，也不可避免的。”
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他们即是彼此，就算不说，也各自心知肚明。
再看窗外，似有什么东西凭空出现，缠绕住那些“情”和“欲”，融入进去，并合为一体。
——无论是谁，生在凡尘，落在俗世，都逃脱不开七情六欲的侵蚀。
而那东西，就像是找到了最可口的美食，如饕餮般风卷残云，却仍嫌不够，又要去寻觅更合心意的食物。
顾清君伸出一只手，隔空将那东西抓了过来，灰黑雾状的东西，在他手心里挣扎盘旋，无脑冲撞，却没办法逃离这所囚笼。
可这东西虽然还没有神智，却也无法轻易消灭。
顾清君拿出一块儿木牌，将其封印了进去。
“我该离开了。”
站在浴室门前的顾清君，将视线从落地窗外收回来，又看向对方手里的木牌，低声道：“你是该离开，快些回去了。”
............
“嘎嘎，你觉得我再这么泡下去，会泡秃噜皮了不？就像蒸过头的白包子，该露馅了。”
“嘎嘎嘎，我不知道啊，我是橡皮鸭，我怎么都不会泡发，嘻嘻嘻。”
莫昭一手捏着一只鸭子，一只代表他自己，一只代表鸭群首领。
结果才聊没几分钟，莫小鸭就被幸灾乐祸的鸭群首领给打败了，卒。
鸭群首领耀武扬威地回到领地，矜持地朝另外三只鸭点头示意，好一只清纯不做作鸭，一点都不骄傲鸭。
莫昭在浴缸里划着水——他发现身体变小了有一点好，那就是在浴缸里抻胳膊抻腿，完全不受限制，舒展得很。
而且稀释过后的灵液，也不知道又是怎样加工处理的，泡了这么长时间，竟还是温温热热的。
这样泡一个小时，倒也不算难捱。
在不知不觉间，灵液内蕴涵的灵气，才开始逐渐被莫昭吸收进体内。
但如果能看见的话，就会发现吸收进的灵气，其实只有细细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许多，甚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吸收的那缕灵气......
砰咚——
“嗯？”
轻微的声响传来，像是隔着什么一样听不真切，闷闷的。
莫昭捏着小黄鸭脖子左右看了看，没见浴室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他挠了挠头，有些疑惑。
这时，顾清君临走前放的定时器响了起来，一小时到了。
“哦耶耶！”
莫昭小声欢呼了下，把刚才那股闷闷的声响抛到耳后，和五只小黄鸭说了声拜拜，就开始扒着浴缸往外爬。
之前他穿着那件单衣下来的，但现在那件单衣早被他脱掉，扔水底下去了。
毕竟泡澡嘛，穿着衣服还叫什么泡澡。
所以现在莫昭是真成了糯米团子，滚瓜溜圆，皮薄馅厚，还冒着米香气。
“咔哒。”
浴室的门突然开了。
莫昭一个脚滑，差点儿又泡进灵液里。
“师......师尊？”
重新蹲进浴缸里，莫昭扒着缸沿，小声嘀咕：“师尊你怎么进来了？”
“那你要光着出去？”
啊，对哦！他忘了自己没衣服换。
顾清君展开手里拿着的纯白浴巾，朝向莫昭：“进来，我抱你出去换衣服。”
“哦，好的，谢谢师尊。”
纯白浴巾展开又收紧，将同样白嫩嫩的一团裹了起来。
裹在浴巾里的分量并不轻，而且哪怕隔着一层浴巾，也能感受到里面那一团有多柔软，触感仍旧分明。
顾清君轻微顿了一下，随即目不斜视，抱着莫昭转身走出了浴室。
两人离开后，浴缸里的灵液还没有被放掉，失去原先在其中扑腾的狗刨选手，水面逐渐趋于平稳，只有留下的五只小黄鸭，仍悠然漂浮在水面上。
然而下一秒，水面突然晃荡了一下，有水波纹荡漾开，一圈，又一圈......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水下浮了上来。
但那东西似乎有些谨慎，或者说是有些迟钝？
荡漾的水波纹断断续续，就跟碟片卡顿似的，好半晌才有个细横条破出水面，仔细看，那好像是木板横截面一样。
横截面出来的地方，正好靠近鸭群首领，它静默了会儿，突然又从水面蹿出半截，露出了半块木板。
随即，一只手竟从木板上伸了出来，然后捏向了鸭群首领。
“嘎——”
鸭群首领发出了镇定自若的叫声，倒是把旁边那半块木板吓得好歹，小细胳膊嗖一下缩了回去，整块儿木板也被吓得抖了抖。
半晌，水面又慢慢变得平静无波，鸭群首领早带着手下鸭，漂浮到别的地方巡视领地去了。
小木板似乎缓了过来，左右晃了晃，朝着鸭群方向晃了三四下，又朝着缸沿方向晃了两三下，最后在艰难抉择下，还是游向了缸沿方向。
这回木板侧边竟长出了两条胳膊，细瘦干瘪，就像是营养不良一样。
它到了浴缸边沿，开始攀着浴缸往上爬，下面竟还长着两条腿，同样细瘦干瘪，当整个脱离水面后，赫然是一块长着双手双脚的小木牌。
这么个东西，着实诡异得很，也不知究竟是什么。
而在另一边，莫昭被顾清君抱进了卧室——不是之前那间卧室，而是一间已经收拾好的客卧。
他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每天都要泡灵液，等恢复正常身形后，才可以离开这里。
顾清君把莫昭放床上：“等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哦......”
这时，莫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顾清君直接把衣服找出来，给他送去浴室，让他穿好再自己出来不就行了？
怎么还亲自把他抱出来，再去找衣服给他穿？这不仅费事还挺费力气的。
——显然，莫昭对自己倒是有一个明确、且清晰的认知。
唔......也可能是正好到时间了吧？莫昭在纯白浴巾里扭了扭，如是想到。
反正总不可能是馋他身子，哈哈。
这么想着，他有点想吃糯米糕和糯米糍了，吸溜溜。
顾清君空着手走了回来，脸色沉郁，不是很好看的样子。
莫昭歪歪头，怎么没拿衣服过来？
“莫昊阙拿的都是你以前的衣服。”
“啊......”
莫昭恍然，以前的衣服，那不就是还没缩小身体时穿的吗？
——成年人的衣服尺码，确实不适合现在的他穿。
“我已经叫人去买了新的衣服过来，你先等会......”
“好的。”莫昭欢快应了一声，对顾清君笑眯眯道：“谢谢师尊。”
顾清君一顿，随即开口道：“这次是莫昊阙做事疏忽，我会和他说......”
“不用了，师尊。”
莫昭毫不在乎道：“哥哥事情那么多，在一些事上有所疏忽，也是很正常的，不用说了。”
顾清君盯着床上盘腿坐的小糯米球：“你当真不在意？”
“在意什么......”
他倒是想替原身在意，但何苦来哉，有些事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更何况他这么有礼貌，这么善解人意，又没找麻烦，这不是表现挺好的吗？怎么顾清君看上去......却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莫昭眨眨眼，觉得眼前的顾清君，竟有种在冰洞初见时的感觉了，他不由得挪蹭了一下屁股：“师......师尊？”
“昭昭。”
“嗯？”
顾清君看着莫昭，一字一顿道：“既然来了这里，就安心待着即可。”
莫昭一愣，随即又笑开，乖巧点头道：“好的，师尊。”
没过多久，这所公寓的门铃响了。
顾清君离开客卧去开门，莫昭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眼前的这个师尊瞧着好相处些，但即便如此，他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而且莫昭也不敢随意提问，就怕暴露自己什么——这让他总有种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的感觉。
“顾老师！你得跟我解释清楚，你到底为什么让我买童装？你是不是背着我生了个儿子？！这可不行啊......”
嗯嗯？
莫昭嗖一下竖起耳朵，谁啊这是？
算起来，从穿书到现在，接触的都是些神仙人物，说话都慢条斯理的，好不容易听到这种烟火气浓重的，可真是难得。
——光是听着，满足不了好奇心。
莫昭裹着浴巾滑下床，啪嗒啪嗒往门边跑，宽大的浴巾在身后飘出一抹波浪线，可见小昭昭心情之急迫。
快让我看看这谁啊。
庞裘接到顾清君电话，说要让他去买三四岁孩子能穿的童装过来，连带着一些小裤衩啥的。
当时庞裘就跳了起来，要不是人在外面，周围还有别人，他非得和顾清君问个清楚，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小孩子来？
当然质问是不可能的，大不了他哭给顾清君看。
这一路提心吊胆过来，庞裘想了无数种可能，连怎么做危机公关都想好了。
“我说顾老师啊......”
“东西都买好了吗？”
“买好了......”庞裘一噎，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那个顾老师......”
“昭昭。”这时顾清君突然回头：“既然想看，那就出来看吧。”
“哎？”庞裘顺着顾清君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客卧门边竟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莫昭挠挠头，哦呦，被发现了，他裹着浴巾，不好意思地挪蹭出来：“师......”
“这是我弟弟。”顾清君适时开口，既是提醒莫昭，也是解答了庞裘的疑问。
庞裘瞬间松了口气，提心吊胆的心脏舒缓下来：“原来是弟弟，吓死我了，不过顾老师，你看着真跟这小孩爸似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