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渔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房门敞开的光影落到她的身后,影子被拉长,却又折叠着落到他的面上,这种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让鹿渔感到有些许的晕眩。
温伯尔坐直身体,他的手掌环住鹿渔的脖颈,指腹轻轻在青色血管上摩挲着,这样的动作,乍一看,可能带了些温情。
心脏猝不及防的跳动起来,鹿渔欲盖弥彰的弯了腰,耳边响起温伯尔的声音,他的声线本就低,此时他们又离得太近,便更显得他的声音低沉又醇厚。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
“嗯?难受?”
鹿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的腰被温伯尔搂住,他坐在沙发上未动,直接将鹿渔提到圆桌上。
他的掌心很冷,而屋内又常年开着恒温,桌面上的温度甚至都是温的。一冷一温下,让鹿渔的全身激起些鸡皮疙瘩来,温伯尔倾身凑到她的脖颈处,鹿渔这才发觉腰部的血管神经似乎被冻住了,无法上行传导到大脑,她的腰部被迫后仰,以一个极其柔软的姿势,承受住温伯尔些许的力道,可她甚至没有任何疼痛感。
只感到脖颈有些冷意。
他的唇覆盖在了血管上。
紧接着,猎人的獠牙终于裸露出来,残忍的刺破血管。食物的身体因为这些天的营养而变得更加鲜嫩多汁,血液也更加充沛起来。
可温伯尔却惯性的吸取了往常的血液量,他的獠牙微微收起。
鹿渔以为他要起身,手指微微放松的落到桌面上,下一瞬,脖颈却蓦然一疼,獠牙又重新刺破了血管,疼意充盈在鹿渔的四肢百骸。
她甚至感受到,呼吸一窒。
温伯尔的指节落在鹿渔的脖颈处,他只握了鹿渔半个脖颈,甚至可以换成“搭”这个词,而拇指和中指圈成个圈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他的指腹微微下压。
脖颈处的软肉被迫凹陷,周围的皮肤微微发白,不见血色。
温伯尔下意识的收回指腹,他盯着那块凹陷的皮肤,它被迫发白,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的恢复成了血色。
温伯尔才恍然的收回獠牙。
体内的渴/欲并没有抚平,反而更加狂躁起来。
它们叫嚣着,不满着。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为什么不继续喝她的血?
她这般美味。
为什么不继续喝她的血?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为什么不继续喝她的血?
失血过多的缘故,让鹿渔的脑海微微晕眩,她的指节收紧,蓦然感受到一阵毛骨悚然的视线,正在紧盯着她。
这视线不同于邻家看她的充满恶心又带着估量的算计视线,尽管这视线让鹿渔的发背发凉,汗毛竖起,但这道视线却极为的纯粹,就像是稚子对待一样事物,单纯的厌恶和喜欢。
但又与稚子不同,这道视线的情绪明显更复杂一些,不能单纯的用厌恶或者喜欢这些词来代替。
鹿渔还没想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时,她忽然想到了件事情——宿舍内只有两个人。
她和温伯尔。
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同时,后背升起密密麻麻的冷意,这冷意顺着皮层传递到垂体后叶时,鹿渔的后脑勺升起阵麻意。
然而理智告诉鹿渔,这不可能。
温…温先生怎么会用这么一种近似贪婪的视线看她呢?
那就是宿舍内进人了?
当然,不用进人也可以。
现今科技高速发展,律法年年改善,但财阀掌控全球,贫富差距悬殊,财阀集团子弟总有些以钻法律空子来展示自己极高的天赋,或者有些财阀子弟视法律为无物,目空一切。
隐形监控层出不穷,隐私权几乎成为了一个摆设。
鹿渔想到这茬,还是因为曾经在富人街上学的时候,李柠在她的滑板上安装了隐形监控。她当时并没有察觉出来不对,只感觉自己无论走到哪里,好像都有道冰冷的视线在观察着她,但她当时并没有多想,是在几日后,李柠在鹿渔换校服的空隙中,提了句,垃圾好吃吗?
就是这句话让鹿渔毛骨悚然,她拆卸了所有带到学校的装饰——校服和滑板。
终于在滑板的内层找到了隐形监控。
鹿渔想到此,她不免有些惊慌——她不应该惊慌的,作为率先将材料电子拆卸的天赋者之一,她现在应当按照学校培养的理智和冷静,找到目标物,再进行拆卸。
但许是因为温伯尔在眼前的缘故,又许是因为过度失血的缘故,又许是因为温伯尔将她带出地狱的缘故,她根本无法理智的找到目标物,看向温伯尔的视线也不自觉的带了些惊慌和害怕:
“温…温先生。”
温伯尔勉强压抑住蓬勃的食/欲时,他敛眸看到了眼前惊慌的小兔子。小兔子不如她刚才打开门时,冷静又理智的样子,武学课程的汗水还贴在她的脖颈上,却衬得她的脖颈更加白嫩,她一脸的惊慌,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
温伯尔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下。
就听见鹿渔小声道,
“温…温先生,我感觉有人在宿舍装了隐形监控,刚才有道视线一直在盯着我看。”
温伯尔坐在沙发上,他的眉目舒懒,听到此时,微挑了下眉,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哦”了声。
宿舍里没有隐形监控。
所以,她指得视线,是他。
明明只有两个人的宿舍,小兔子警觉的感受到害怕时,却没有第一时间的想到宿舍里另外一个人,反而思索起,宿舍是否有隐形监控。这一想法,让温伯尔莫名其妙的有些兴奋。
他倚在沙发上,蔷薇色的衬衫随着他的动作后仰,衬衫的下摆刚好落在腰间,若是屋内再亮堂一些,就能看到温伯尔衬衫下摆若隐若现的腹肌。
鹿渔不禁红了脸,连带着她的耳根都有些发烫,但温伯尔似乎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靠在沙发上,眼帘微垂,阴影便落到他的面颊上,如小扇子般,阴影又离开他的面颊。
他睁开眼睛,露出里面漆黑的瞳孔。
鹿渔一怔,对上温伯尔双眸时,她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
温伯尔第一次完全睁开眼帘,他总是半垂着眼帘,懒洋洋的,似乎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趣一般,若是平常人这般,必然会感觉此人精气神不好或者不尊重人。
但温伯尔不同,他有张极为优越的皮相。眉骨、颧骨、山根、颌骨的位置高度刚刚好,少一分则容易看起来扁平多一分则容易显得崎岖,他骨骼的走势位置几乎可以成为目前基因整容手术的模板,但若只有模仿他的骨骼走势,万万不能达到温伯尔的神韵之一,仅仅只是端正而已。
温伯尔的眉目舒懒,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双眼皮的褶皱很浅,几乎可以认为是单眼皮,他的眼形轮廓狭长,眸子漆黑,看人时半垂眼帘,冷淡又疏离,肤色苍白,鼻梁高挺,唇瓣殷红,是很典型的清冷长相,可偏生他的眸光总是带笑,遮进眼帘时,可以认为是漫不经心的,又可以认为是温柔又包容的,他的声线很低,说话含笑,又增添几分说不上来的温柔和包容。
温伯尔身形很高,约莫有一米九左右,尽管如今基因编辑身高手术极为成熟,但他的身高放在人群依旧很显眼的。关键是他的身材,看起来并不细瘦,也并不过于壮实,身材比例刚刚好,给人一种很直观的美感。
温伯尔又总是喜欢穿衬衫,刚好再次放大了他的身材比例,若是一个头脑空空的人,只会让人感觉到他长得优越,仅此而已,可偏生他的身上又积淀着多年的教养和学识,一举一动又散发着疏懒感。
让人总忍不住想到两个互相矛盾的词。
风流又冷然。
鹿渔怔怔的望着温伯尔。
尽管她知道,这人吸食鲜血为生,但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遇见他前,她生活在地狱中。
遇见他后,她得以见了阳光。
哪怕他是世人眼中的厉鬼,可在鹿渔的生命中,他是救世主。
“救世主”靠在沙发上,眉目冷然,声音低低,含着笑意道:“小姑娘,过来。”
鹿渔走了过去——说实在话,她也并不算是走过来,由于刚才吸血的缘故,他们离得很近,温伯尔坐在沙发上,她坐在桌面上的距离而已。
鹿渔从桌面上下来,她下意识的低头,声音带了些慌乱:“温…温先生,还有事吗?”
鹿渔话音落地时,她被人虚揽住了腰——虚揽,是没有任何实感,不像是皮肉隔着层布料贴合起来的亲密感,只是微微揽住,将她带到了他的包围圈里而已,还没有他们吸血时离得近,但鹿渔呼吸一窒。
温伯尔没有呼吸声也没有心跳声。
可偏生此时,鹿渔感受到了些震动感。
也许是她的幻想。
温伯尔安抚似的摸了摸鹿渔的脑袋,他的声线低低的,带了些笑意,似乎漫不经心道:“别害怕啊,小姑娘。”
温伯尔贼喊捉贼的说道:“许是宿舍的安保系统被黑客攻击了,我一会儿让人去看看。”
这是个谬论,蔷薇财阀的安保系统每年都被评为四大财阀只收。
但鹿渔不知道,她垂着头,很轻的应了声。
温伯尔有一下没一下安抚的摸着鹿渔的脑袋,他的余光瞥见了屏幕上又有人不停的发着堪称“暧昧”的消息。
他初时,还好整以暇的看着。
可不知为何,却莫名其妙的生出些陌生的情绪来。
这种陌生的情绪似乎并不是愉悦,反而像是让他发泄着什么似的,温伯尔很多年没有这种情绪了,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陌生的情绪如同外来物种入侵一般,在他的胸腔内部横冲直撞。
温伯尔的手指微微蜷缩,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裸露出些许青筋,线条分明的手臂绷直,瞳孔也慢慢变成红色。
鹿渔感受到温伯尔手臂的绷直,她有些担忧的抬头看向温伯尔,撞上他那双血红的双眸。
他的眼睛纯粹又毫无情感。
鹿渔的心尖一颤,她颓然的垂下头,拉了拉脖颈的衣服,又鼓起勇气抬头的看向温伯尔,声音很小:
“温…温先生,您是饿了吗?”
雪白的脖颈出现在温伯尔的面前,上面还带着刚才吸血留下的青色印记,温伯尔的指腹落在青色印记上,他下意识的摩挲着,感受到指腹下的身体无意识的颤了颤。
温伯尔摩挲了下獠牙,他问出口道:“疼吗,小姑娘。”
屋内温度是根据皮肤状态而变化着的,皮肤裸露在空气中,应当不存在冷意,许是他的指腹森冷,让鹿渔不自觉的抖动了下身子。
她下意识的想要低头,又鼓起勇气的看向温伯尔,面颊发红,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疼,温…温先生。”
温伯尔看着她,收回了手,他的喉中溢出道意味不明的笑意,声音低低:“是吗?”
他的瞳孔依旧发红。
鹿渔小声道:“是…是的,温…温先生。”
温伯尔身子后仰,双腿微微分开,他就这样看着鹿渔,看着她的耳根也慢慢变红,看着小兔子的全身都变成粉红,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晚安,熬夜的小姑娘。”
他的声线低低,笑意不明。
鹿渔似有惊慌的点了点头,她低着头,没有问温伯尔要去哪里,小跑着进了卧室。
温伯尔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
小兔子的身形清瘦,看起来小小的,团成一团的。
温伯尔在暗夜中阖上双眼,瞳孔慢慢变成黑色,感受到胸中鼓胀的情绪,他在记忆深处想起了这种情绪。
那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