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西古堡位于蔷薇岛屿的最西方,这刚好位于整个岛屿的背阴处,本来是嫩绿色的藤蔓此时倒是显得有些苍绿,藤蔓紧紧的贴在栅栏上,像是从栅栏上长出来的一样,很是阴森。
堡内没有开灯,昏沉沉的一片,窗户紧闭,大门却微微打开,透出来的一束光落到堡内,正好的照在莱斯特的身上。
莱斯特的身体微微颤抖,连带着他的面色也是苍白一片,他动了动颇有些干涩的唇瓣,面上却已经带了笑意,朝坐在王座上的男人开口道:
“家主近日回归,可曾需要召集族内子弟,迎家主回归。”
堡内响起道极轻的笑声,低沉又温和,倒是听不出任何攻击性,颇有些包容性。
“确实需要召集族内子弟。”
莱斯特闻言稳住了心神,他压抑住害怕的心情,尽量平静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莱斯特话音落地时,他转身正准备离开,却突然感觉左胸一痛,他的眼珠子不受控制的下意识低头往下看,视野处依旧是他穿得那身黑色西装,唯有一点血珠“嘀嗒”的落到地面。
温伯尔靠在椅背上,他的左手已经收回了枪支,双手合十,朝着扭过来头的莱斯特笑了下,声音低低,风流又温柔:
“莱斯特还是太着急了。”
他又笑了下:“我也有点着急,只能送莱斯特先下地狱了。”
内脏接连破碎的冲击力让莱斯特吐出口血来,他几乎是目眦尽裂,吐出几个字:“你…你……”
莱斯特说出来这两个字时,古堡周围响起几声枪击声,他的瞳孔里顿时带了些恐惧,“啪”得声彻底倒在地面上。
那个私生子智商一般,怎么可能说服这么多人造反,只能是眼前这位“雄心壮志”的莱斯特了。
温伯尔依旧坐在王座上,他的眼帘下垂,显出几分凉薄的漠然来,却双手合十,朝着莱斯特的方向做了个极其悲悯的动作。可他的皮相本就冷然,眸光冷静又淡漠,唯独唇瓣艳红,同衬衫上细碎的血红蔷薇相映,甚至多了些血腥,身上更是毫无佛性,这动作同他有着极强的割裂感,可偏生带着些行云流水的自然来。
“听说莱斯特信佛,刚好送你一程。”
下属将已经死亡的莱斯特拖走,古堡的门被关上,堡内彻底陷入一片寂静。
温伯尔身子后仰,敛起双眸靠在椅背上。
今儿的阳光并不是特别耀眼,可光芒落到他的手臂上时,仍是产生些细微的痒意,实验室的药确实改进得更好了些。可这痒意却让温伯尔想起了那个姑娘的血液。
清香又甜美。
温伯尔的喉结滚了滚,他的身形后移,衬衫下摆被拉得很长,整个身体似乎紧绷了瞬,又很快放松下来。
温伯尔的两指拉住领带,他捏住领带将领带往下扯了扯,那一瞬似乎被遏住到的喉咙得到了片刻放松。
他伸手拿过蔷薇花汁,花汁入口时,往日还算是能喝得东西,现在喝来,却微微有点苦涩。
温伯尔闭了闭双眼,他又换了杯人血,杯子刚移到面前时,嗅觉系统就先得到了开启,铺天盖地,掩都掩不住的血腥气顺着食管,钻进他的肺内。
温伯尔轻微咳嗽两声,他嫌恶的将人血移开,又重新躺在王座上。
他抬手直接解了领带,纽扣也因为他的大力而掉了两颗,露出苍白不见阳光的皮肤和因为扯领带而碰到皮肤时划出来的红痕。
纽扣砸在地面,因为惯力又滚动了下,刚好滚到台阶上直直的掉了下来,重力势能又转化成纽扣的动能,“啪嗒”“啪嗒”的顺着台阶滚到下一个台阶,最后颓败的落到地面铺着的毛毯上。
堡内没了纽扣的滚动的声响,便更加静谧了下来。
似乎有轻的喘息声从王座上传来。
低低的、压抑着的。
说不清是渴/欲还是什么,那就应当还是食/欲争先恐后的向体内的细胞发出信号,这种信号传递到温伯尔的大脑,连耳畔都发出些细微的蜂鸣声。
它在叫嚣、它在痉挛。
胃部微微痉挛。
可那个姑娘实在是太瘦了,她多余的血液少之又少,只要是多喝上一点,她就会出现头晕心慌的表现。
流浪狗每日只需要四处奔波,翻翻垃圾桶将食物塞进肚子里进而达到饱腹,可突然有人拎着袋鲜美的肉类站在流浪狗面前,每日只扔上一点。
流浪狗吃不饱肚子又重新四处翻垃圾,可又放不下美味,只能眼巴巴的屁颠屁颠的跑到在那人的面前,它又得到了填不饱肚子的美味。
日复一日,流浪狗饿得饥肠辘辘,却又跑到那人的面前,双眼亮晶晶的,狂甩尾巴。
这像是一种驯化,更是是一种瘾。
温伯尔的眸光又重新恢复了冷然,他靠在椅背上,伸手拿过蔷薇花汁,慢吞吞的喝了下去。
他喝得太快,甚至带了粗鲁,蔷薇花汁顺着他的下颌落到喉结处,又顺着他的肩颈耸动,落到锁骨的红痕上。
温伯尔忽而坐直了身体,他捏着高脚杯的杯柱,将它砸在台阶上。
“啪”得一声,高脚杯四分五裂。
锁骨处的蔷薇花汁吓了一跳,顺着落进衬衫内部。
高脚杯的碎片张牙舞爪的飞舞起来,温伯尔一动不动,他坐在王座上,任凭碎片划过他的面部,血珠颤颤巍巍的凝在温伯尔的面上,倒是给那张苍白的面上,多添了些艳色,尤其是他的眼角,血珠微落,眼尾发红,似是哭了一般,竟然给那张冷然又淡漠的面上,多了些破碎感。
不过,也只是一瞬。
温伯尔面上的伤口快速愈合,又恢复了原样。
温伯尔的眸光深深,他第一次想起了食物的名字。
鹿、渔。
鹿渔身上的蔷薇胸针极为显眼,周围人立刻便知道了她来自蔷薇家族。蔷薇岛屿是这个星球上四大岛屿之一,它是蔷薇财阀的据点,上面住着得不仅是蔷薇家族的人,更多得是财阀旗下的员工和依附着财阀而诞生的小家族。
周围人虽不知鹿渔的真实身份,但能佩戴蔷薇胸针的人都是与蔷薇家族有着一定的联系。情人在大家族眼里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哪怕是小家族都不可能让情人佩戴象征家族的饰物,更何况是大家族?
周围人心底都有了些隐隐的猜测。
应当是蔷薇家族的子辈。
他们这般想着,便更加友好的同鹿渔打招呼。鹿渔渡过了个堪称完美的校园生活,除却有些过分热情的同学外。
鹿渔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因她本身而同她交好,只是因为她背后的温伯尔,所以她格外的守本分,更加努力的学习。
她适应得很好。
又是夜幕降临,校园的路上却依旧灯火通明。
刚上完体能训练课的鹿渔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背上书包,离开体能训练,去往自己所在的宿舍。
宿舍的空间很大,几乎有贫民窟一栋楼房的空间。这样看来,楼房的占地面积也并不大,但架不住人的数量多,但因为楼层多的缘故,便显得人少了些。就像是本来平铺在老式电脑上的文件夹,一个个人分散的平铺在电脑页面,便显得规模宏大,若是将文件夹合成个压缩包时,电脑页面便瞬间轻松许多。
贫民窟的房子就是这样,堆叠起来的。
又因为化工厂的燃料问题常年见不到阳光的缘故,楼房的墙角处生了苔藓和蘑菇,湿漉又粘腻,呼吸间都能感受到肺部的牵拉感。
这所学校的宿舍并不是如此分配,虽是单人单间,但没有出现楼层堆叠的问题,就直接平铺了起来,简而言之,只有一楼。
虹膜信息识别后,房门自动打开。
鹿渔背着书包,刚踏进屋内,灯光却没有自动亮起,她不由有点疑惑,一边换鞋,一边呼叫人工智能。
可人工智能却像是死了一样,迟迟不应。
鹿渔大着胆子朝黑暗看了一眼,可惜她的眼睛是纯天然的,并没有安装任何机器眼之类的医疗手术,是无法在黑漆漆的屋内,看见任何事物的。
她刚想退出房门,呼叫管理人员,却在一片漆黑不见光亮的屋内,听着熟悉的,低沉又温柔的声音。
他说,
“小姑娘,过来。”
慢慢有些不再胆小的鹿渔却因为这句熟悉又陌生的声线,心脏重重的跳动两下。
似是惊慌又似是喜悦。
她下意识的走进黑暗内,在客厅处的沙发上,看见了好些日子没见面的温伯尔。
房门大敞,校园内的光亮映了进来。
鹿渔得以看见温伯尔那双眼睛。
温和又包容,还带着些许的笑意。
温伯尔今日穿了件蔷薇色的衬衫,微粉,配在他的身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女性化,反而在温和的外表上,多了些风流感。
他倚在沙发靠椅上,指了指宿舍内的公用屏幕,轻声笑道,说不上什么情绪:
“小姑娘还挺受欢迎的。”
友好相处的第一步便是交换联系方式,可鹿渔并没有同他人一样,在耳后安插芯片,在旁人问起联系方式时,只能给出了宿舍所在的智能触摸屏。
而今早鹿渔查资料时,忘记关智能触摸屏,现在智能触摸屏上弹出些友好但又在夜间能稍微跨越边界,简称有些暧昧的消息来。
鹿渔红了脸颊,她再次体会到不知所措的心情,指节无意识的搅在一起,又听见温伯尔低低的声音道。
他扯开了话题:
“是我不请自来,给小姑娘道个歉。”
鹿渔闻言不知为何,她突然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温伯尔。
温伯尔一顿,他又加了句:
“这些天有事,忘记给小姑娘说一声,是我的错。”
可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又有什么错呢?
心脏迟了片刻,跳动起来。
鹿渔下意识的低下头,她咬着唇瓣,不知所措,又听见温伯尔说了声。
“小姑娘,我有点饿了,能过来一下吗?”
一个男人在深更半夜来到一个单身女人的家里,目光真诚,言辞恳切的说着饥饿,或许是真的,但在夜色的衬托下,便多了言不由衷的暧昧感。
但鹿渔知道温伯尔所说“饥饿”就是“饥饿”,他确然是来进餐的,尽管如此,她的心脏在疾速下沉的同时,脑袋却生出些来晕眩来。
一上一下。
高兴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