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安全感,如同溺水般,江株叶又陷入重复的噩梦中。
那是狭小黑暗的空间,与外面各种高科技光脑智能的世界格格不入,粉尘在阳光下跳舞,门窗都被紧锁,屋里除了卫生间就只有简单的家具和满满登登的书,黑发精致的小小男孩就坐在床尾的地上,专心致志翻着厚厚的书,皮肤过于苍白惹人怜爱。
九岁时,一直宠爱自己,善良且恩爱的父母在回家的路上因为车祸去世,财产被亲戚们瓜分殆尽,因为容貌秀美且会分化成omega的可能性大,以后还有很大的交换利益价值,江株叶就被叔父一家,关在本家的不到十平方米,只有一间小小高窗的阁楼里养着。
后来为了防止他逃跑和更好控制,连学都不再被允许去上,每天能见到的只有给他送饭和收拾房间的女仆,一开始出于可怜心疼还会和他说几句,被叔父发现后,就只有到时放在门口的饭菜。
于是原本活泼可爱的孩子,变得逐渐沉默寡言,最后甚至因为长时间缺少与他人的沟通,一段时间内语言能力也差不多丧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阁楼原本是爷爷藏书的地方,也是他爸结婚前的书房,多少弥补了一点他的孤单。
江株叶的父亲也是个omega,生前是个温文尔雅的教文学的大学老师,在那些诗集里划线与批注里,诉说着父亲对母亲的爱意,夹杂着的合照,也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可越读到书上的内容,就渴望外面的世界,直到有一天,一只鸟的影子,遮盖住阳光,从窗外闪过,那一瞬,他再也不能忍受,用尽办法逃了出去。
那是刚下过雪的初冬,他连鞋都没有,赤脚跌跌撞撞地躲避大人的追赶,最后跑到力气完全消失,缩到角落里,冷得浑身发颤。
或许是下意识的被味道吸引,他躲避的地方就是一家小饭店的后门,香气一直钻进他鼻子里,肚子在不停抗议。
太长时间没运动,男孩腿脚都是软的,浑身冻得僵硬生疼,加上饥肠辘辘,自由的代价很可能就是冻死,就在他感觉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一个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唉,这里怎么有个小朋友?”
少女就是已经离开陆家的陆域,她长发扎成一个马尾,穿着围裙,怀里抱着满是空啤酒瓶的箱子,落到其他箱子上。
“你还好吗?”她见男孩没有回话后,赶紧摘下工作手套,蹲下去摸他的额头和脸颊,男孩抬起的脸粉雕玉琢如人偶一般,卷翘的睫毛半遮住已经睁不太开的桃花眼,耳朵和鼻尖冻得通红,脆弱的好似一碰就碎。
少女手心的热度感觉快要灼伤他,呼出一口微弱的白汽后,男孩终于坚持不住,栽倒在那温暖的怀抱中。
“咚!”
江株叶哗地睁开了眼,感觉忽悠一下然后骤醒,额头上都是汗,耳边是急促而震响的敲门声,一直不停。
他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梦到不那么痛苦的部分,就这么醒了,烦恼地抓了抓头发,下地去往门那边走。
“哪位?”
他边问边顺着猫眼往外看,发现是对门的那个omega,他头发凌乱,脸上带着青紫的伤,挂满了泪水,使劲地拍打着门,“求求你,开开门,救救我好不好?”
“发生了什么吗?”他没有贸然开门,而是询问着缘由。
“我……男朋友,他家暴我……”omega哭得凄厉,“他想杀了我……救救我吧!”
江株叶犹豫了一下,可是门外的omega因为恐惧而不断哀求,“求求了!他马上过来了,我实在没有地方躲了……”
“我们不都是omega吗?帮帮忙吧!”
他顿了一下,开了锁放那个omega进来,他一边感谢着一边钻进屋,赶快把门关上。
他们就趴在门口,听到一阵激烈的跑步声传来,对面门锁开锁滴的一声传来,alpha进去找不到人霹雳乓啷砸了一堆东西,嘴里还骂骂咧咧,omega就蹲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着。
Alpha觉得自己明明刚刚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于是也拍响了江株叶的门,浑身是伤的omega捂着嘴不然自己发出任何声响,江株叶等了两三秒,“请问有什么事?”
“你看没看见一个男omega?”那alpha凶神恶煞的,脸上还带着伤疤,看起来就是混社会的,“他在不在你那里?”
“什么人?我不知道。”江株叶一边盯着猫眼,一边把房间的安全等级和警报提高,至少硬闯是闯不进来的。
“真的?”那个alpha狐疑地问了一句,不知目的到底是什么,“那你开开门,让我查看一眼。”
“凭什么?”江株叶示意屋内的omega不要怕和出声,“你再不走我就找警察了!”
“啧!”alpha没得到想要的结果,狠狠踹了江株叶的门一脚,愤愤地走了。
等确认他离开以后,男omega才从敢起身,但因为腿软,踉跄了一下才站起来。
“谢谢你。”他拿手抹着眼泪,清秀的脸上因为哭泣眼睛红肿,棕色的卷发凌乱,身上是干净的学生装扮,露出的一些地方有被殴打过的淤血,很能引起他人的怜爱,“要不是你,说不定我就被打死了。”
“没事。”江株叶面无表情,看起来冷漠拒人千里之外,他发现这个omega不停地往里打探自己的房间,不知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什么,他发现他皱着眉之后,忙解释道,“我叫汤存,就住在对面,是表演系的学生。”
“你是油画系的吗?”他往那副还未画完的凑近,却被江株叶按住了肩膀,“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离开。”然后开门强制把人送走。
“唉,唉?”汤存没想到他居然这样不好说话,感觉想在多待一会儿但还是离开了,他看起来精神恢复了不少,不见刚刚的恐慌,或许应该原本就是乐观开朗的人,“今天谢谢你,拜拜!”
*
之后的两天都算的上风平浪静,可就是因为太平静了,江株叶反而感到不安,尤其是陆域一直没有来找过他这件事。
他一边在工作室里做着模型,一边在思考要不要再去3号浮岛,可是那个地方并不容易等到她。
正当他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拿刀修改着细节,结果突然被人从后面揪住了领子,从椅子上重重拽到了地上。
“那个贱人在哪?”家暴男alpha掐着江株叶的脖子压在地上质问,“他逃到哪去了?啊?”
“咳、我怎么知道?”就知道那是个麻烦。江株叶痛苦地皱起眉,脸瞬间憋红,alpha力气过大,他根本无法挣脱。
“你不知道?我到处找都没找不到,你知道那贱人把我所有钱都骗跑了吗?”alpha情绪很不稳定,像是进入了易感期一般暴躁,信息素不停外溢,大声冲着他咆哮。
现在是午休时间,雕塑系其他人恰好都不在,江株叶知道抱希望等别人恰好过来救他不太可能,用尽全身力气踹到alpha的重要部位,然后手里的刻刀狠狠地朝肩窝刺了下去。
Alpha吃痛地倒下,江株叶趁他手松开,赶紧冲外面有保安亭的地方跑。
“你找死!”alpha已经丧失了所有理智,刻刀的头太小,根本造不成足够让人倒下的伤害,像发疯的野兽一样,追着江株叶跑。
Omega的体力和alpha还是有悬殊的,就在他快跑到下一层楼的时候,被alpha扑上来,一巴掌打倒在地上,然后抓着脚腕,拖到了楼梯拐角的杂物间。
江株叶拼命地挣扎,右脸肿的老高,嘴边也溢出血迹,可依旧无法挣离魔爪,这让他恐惧甚至绝望。“又不是我偷了你的钱,你放开我!”
救我!不要!救救我!
他心里在不停的呼喊,可面上咬紧了牙不让自己屈服,甚至连泪都没有掉,只是不停地在想怎么办,盘算着求生的可能性。
“我不管,你不说他去哪了是吧!你不说老子就标记你!”alpha把他的手反剪在背后,撕开他的衬衫露出腺体,“这么漂亮的小美人老子不亏,从见你第一面就想这么做了!”
说完还凑上来闻了两下,江株叶的信息素是无花果味的,初闻是绿叶的青涩清新,之后是果实香甜的奶香,那人猥琐地舔了下下唇,“可真甜啊。”
“我说了我不知道,alpha强制标记omega是犯法的!”他脖子上还带着抑制环,alpha根本打不开,加上江株叶还在挣扎,惹恼之后,一拳打在了他肚子上,疼得江株叶缩起了身子。
“咳!唔。”他疼得倒抽冷气,就算不会被咬腺体,感觉也会被打死。
这个alpha暴躁得不正常,强行毁坏抑制环会自动报警,可他好像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江株叶只要能撑到警察过来就可以。
他还有好多事要做,不能被别的alpha标记,也不可以死在这里。
江株叶狠下心,咬咬牙,露出一直别过去的脸,原本视死如归的表情突然变得妩媚勾人,雪白的脸上带着被殴打过得痕迹却丝毫不影响美貌,反而增添了脆弱感和保护欲,上翘的眼尾染上桃红,“就算想标记,你这样也太粗暴了。”
Alpha以为他终于上了道,开始放弃挣扎配合自己,“哎呦,你想明白了?”他感觉自己的腺体在发热,就是渴望omega的信息素,“那你就赶紧打开抑制环,”他去拽他的裤子,“不然我用别的方法标记也可以。”
“那你先把头低下来点,我告诉你怎么打开。”江株叶忍住恶心,继续诱导。
Alpha以为他要索吻,轻笑了一声把头低下,然后就被江株叶狠狠咬住了喉咙,直到有血不断溢出才松口。
这回这个alpha好长时间都没法回神,两眼一翻,彻底栽倒在地。
江株叶嘴边、残破的白色衬衣上都是鲜红的血,他抓住机会踉跄站起来拼命地往外跑,这时有个女beta学生回到了楼内,听到有打斗声音往这边看,就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尖叫不止。
尖叫引来了人围观,这让本就心神不定的江株叶彻底慌了,他们的视线让他感觉好像从一个受害者变成杀人犯,他张着嘴,一紧张就说不出话的毛病又犯了,不知道该如何办好,连逃跑的方向都迷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慌乱,视线也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江株叶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然后一把拽到了身边。
江株叶因为惯性扑到了那人的身上又差点向后仰摔倒,她及时揽住他的腰,借力一下贴近了她的胸膛。
那令人安心的忍冬味一下子安抚了江株叶的心,温暖的羊绒大衣罩在了他头上,挡住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没事了。”女人低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江株叶不顾她是不是还嫌弃他,抬手死死地搂住她的腰,然后把脸埋在她的脖颈。
怀里的人像受惊的小兽一样止不住颤抖,紧揪着她不放,无声地打湿她肩上的衣衫布料。
陆域叹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
“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