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微醺,桌子边,陆乔和楚歌对坐。
两个知道彼此秘密的人,不约而同地张口。
“我......”
“你......”
“你先说吧。”
陆乔执着茶壶,淡黄色的茉莉香片茶袅袅注入杯中。
楚歌接过蓝底白花的茶杯,温热的触感抚平了他的心绪。
“我的名字是楚歌,扮女装是为了活命。”
从楚歌轻声的讲述中,陆乔窥到了皇族宗室的惊天之秘,
十五年前,皇室有九位皇子,只有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在京中,其余诸位皇子皆在分封的藩地当藩王。
三皇子是太子,而当今圣上是二皇子,大皇子宜亲王是楚歌的亲生父亲。
匈奴来犯,先皇御驾亲征,兵败命丧北地,尸骨无存。朝中监国的太子悲痛欲绝,一病不起,年纪轻轻,撒手人寰。
二皇子登基为帝,大皇子宜亲王不服,发动叛乱,事情泄露,被斩首午门,宜亲王府所有人被诛杀。
除了宜亲王妃。
宜亲王妃美貌动天下,二皇子早已垂涎,登基杀兄后,将王妃抢进宫,假称是某九品小官之妹,多加宠幸。
“母妃虽然痛苦不堪,但当时刚有了我。为了我,母妃只能顺从那位,并谎称我是那位的孩子。”
“那位”指得是当今皇上,曾经的二皇子。楚歌对皇上又惧又恨,连称呼也不愿意叫。
宜亲王妃因为得宠,在宫中被人暗害,提前生产。她买通产婆,对外宣布生的是小公主。
皇帝对楚歌的身份起疑,但宜亲王府被灭,他查不出东西。滴血验亲时,楚歌和他的血融合了,皇帝本已打消了怀疑,却接到匿名信,信中称亲人之血皆可融,又令皇帝生疑。
“早些时候,匈奴不犯边,南蛮不入侵,天下承平,那位的性子便好些,只是不喜我,不喜母妃见我。”
“我哭着问母妃,为何我不男不女,要怎么才能让那位像喜欢其他皇子公主一样喜欢我。母妃把我的身世告诉我,我再也没有哭过,再也没有问过为什么。”
握着茶杯的玉手,布满茧子,楚歌的嗓子在变声期,有些哑。
“近两年,匈奴年年来犯,南蛮常常入侵,各藩王蠢蠢欲动,天下不再太平。那位的脾气越来越差,对我亦是越来越厌恶,母妃不敢见我,甚至不敢过问我的事,宫人往死里欺负我。”
楚歌回忆起宫里暗无天日的日子,端茶的手忍不住晃。旁边伸来一只手,稳稳地托住杯子。
“茶凉吗?再给你倒点热的?”
陆乔的声音比她的手还稳,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楚歌稳住心神,摇头。
“不凉。”
陆乔疑惑道:“赐婚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楚歌也不清楚,只知道是某臣子提议的。
陆乔想想原主的情况,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世人看来,皇室县主嫁给一个外地的商家子,这个商家子连嫡子都不是,是个庶子,没爹没亲娘,没功名没名声,是个不争气的纨绔。
庶子家有厉害的主母和大姑子,哪头都不好相与。这婚事明显是低嫁,低到尘埃里的那种低。
想想都心酸,陆乔母爱爆棚,忍不住伸手摸了下楚歌的头。
“没事了。”以后我罩你。
楚歌白玉似的耳朵悄悄红了,询问陆乔为何男扮女装。
陆乔喝着热茶,把陆家那点破事告诉他。
她没说自己穿越的事。
楚歌虽然经历得多,但到底只有十五岁,未必能理解两世为人这么玄乎的事。
至于力大无穷和神射手的事,陆乔把哄王氏的那套鬼神说辞搬了出来。
楚歌相信了,但对其中一事有疑问。
“你为何要爬假山?”
“阿娘说要上头的青苔做一丸药。”陆乔随口答道。
楚歌抿唇:“你摔下假山的事不对劲。”
他没直接说王氏害陆乔,但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透露出这意思。
陆乔呆住。
她不笨,但生长在法治社会中,怎么可能会一下子明白“人命如草芥”的意思。
她更想象不到,王氏和原主相处了十六年,就是养条猫狗都有感情了,王氏居然狠得下心,害原主的性命。
陆乔吐出一口浊气。
“你的意思我明白。”她看着楚歌,苦笑道:“看样子,我们两个只有彼此可以信任。”
楚歌点头,有她就够了。
他的眼睛看着陆乔放在桌面上的手,手指动了动,想像刚才一样牵她的手,又不好意思,直直地盯着。
陆乔还处在感慨中,脑海中闪烁着“相依为命”四个大字。
平心而论,她挺喜欢楚歌的。
最大的原因是楚歌长得好,次要原因是他太惨了,激起了陆乔的母性。
上天把她送到这个时空,还给了她比前世更强悍的体魄,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许她注定要保护楚歌,让这个倒霉的孩子能平安长大。
陆乔不否认,知道楚歌是男孩的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冒过粉红泡泡。
但是理智回笼后,陆乔意识到一件事:楚歌只有十五岁。
两世为人的她已经三十好几,对一个十五岁的男孩......这不叫爱情,叫耍流氓。
陆乔的三观不允许她耍流氓,所以她把脑海里的粉红泡泡戳破,调整为妈,啊不,大姐姐模式。
“楚歌。”陆乔神情严肃,认真地道:“咱们今天把话说开了,以后就是过命的好兄弟。”
“我有本事,会赚钱,哪怕离开陆家,也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楚歌:“......好兄弟?”
如玉的手指攥在一起,他扯扯嘴角。
“你是女子啊。”
楚歌不明白,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为什么要改当好兄弟?
陆乔却以为她的平胸让楚歌误会了,掐指算了算,说道:“我这月的葵水还有两天就该来了。”
楚歌望着陆乔,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陆乔冲楚歌挤眼睛,聪明如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吧。
楚歌想到了什么,脸突然变得通红。
“我、我懂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陆乔松了口气。
天色很晚了,她伸了个懒腰,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