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落,你来啦!”
“伊落,你一定会成为神侍的,我都不知道能有什么本钱和你竞争!”
“牡丹国色天香,我忍冬一族自愧弗如。”
那些仙子们一个个围上伊落。
被簇拥的伊落,就像一只在鲜花丛中优雅跃动的小鹿,比所有人都要明媚闪耀。
明黄色牡丹薄水烟裙,后摆逶迤拖地,一双白嫩的小腿和脚踝从前摆下露出,线型完美无缺。
她梳桃心髻,头顶戴着一圈千重瓣姚黄牡丹形状的璎珞,乌碧亮泽的长发亲吻千秋台的云丝。
天真纯洁,光彩照人,她似乎吸走了全场的目光。
可也有零星的几个仙子,还有其他来看热闹的人,看看伊落再看看宛芍,或是蹙眉或是微笑:
“你觉得谁更美?”
“平分秋色吧。”
“是么?看来神侍之位花落谁家,很难说呢。”
“各花入各眼,我倒觉得没什么好比较的。”
而在伊落的身边,宛芍注意到一个穿桃红色裙装的仙子。
她认得,这是玫瑰仙子,也是书里的女配,同样心悦暮江天。
而为了衬托女主伊落的柔顺可人,作者将玫瑰仙子描绘得恰如一朵长满刺的玫瑰,再用暮江天喜欢柔顺女人这一点,把玫瑰仙子贬得什么都不是。
更唏嘘的是,玫瑰仙子竟硬是被暮江天贬低得丧失自信,自我怀疑,越是自卑就越是依附伊落,处处给伊落掏心窝当枪使唤,最终因为得罪的人太多,不知遭了谁的报复黑手,消失于杭城。
原书不愧是爱情高于一切的古早文,作者简直可笑。
宛芍正想着,这时,暮江天出现在千秋台!
司巧在这一刹那身体一僵,宛芍却第一时间轻缓地握住她的手。
司巧看看宛芍,张张嘴欲言又止。
“别害怕。”宛芍道。
暮江天是带着几个手下来的。作为暮雨城少主,他一出现就获得所有人的礼遇。
他又是那么白衣翩然,俊美无俦。仙子们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皎皎云中月。
他沿着众人让出的路,朝最前排属于他的位置走去。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宛芍脸上。
宛芍没有闪躲,冷冷迎上他的视线,这一瞬在他眼底看见沉沉的阴霾。
这时,御奉官高唱“花神驾临”。
宛芍赶忙和司巧敛裙,所有仙子都跪下,面朝千秋台正中。
宛芍还从未见过花神的真容,以往她们这种小仙子是见不到百花之神的。
眼底有些迫切,忽的就嗅到阵阵浓郁花香。
接着千秋台上飞舞起百花花瓣,如同壮观的雪,掀起所有人的衣裙发丝。
有仙子不禁发出叹为观止的低呼。
无数四散的花雨中,一道身影裹着万千花瓣现身于千秋台正中。
一身色彩纷呈,华丽到极致的裙装,衣上有艳丽的孔雀羽毛,无数层层叠叠的碧玺珠和白水晶相间钉珠,反射出万华镜般炫目的彩光。
花神的容颜渐渐显露,那一瞬,连宛芍都不禁倒吸一口气。
原书对花神的描写,少之又少,可说是一笔带过,这就导致宛芍对花神的样子产生了下意识的误判。
她以为的花神嘉月,是倾尽天下的酥骨美人,却没想到真正的花神,竟浑身一股凌人的气场。
个子高挑,妆容浓郁华丽,比夏天正午的骄阳还要璀璨逼人,那种压迫的气势,竟给人一种诸侯王封疆列土的感觉。
当她从暮江天面前走过时,一步一生花,宛芍忽觉得,暮江天被对比得什么也不是了。
世间竟有这样的女神……
“都起来吧。”花神嘉月开口,她的声音同样有浑厚的质地和凌人的味道。
宛芍随着众人起身。
花神又道:“这么多人来参加神侍选拔啊,我就不说那些场面话了,直接颁布内容规矩吧。”
“第一,百花诸仙子皆可参加选拔。”
“第二,选拔的题目是,我会指定人间的一座城池,你们所有人去那城池里,想法子让自己成为全城最美的那个。”
“我给你们六十日时间,以明日为始,你们下界。六十日后选拔结束,我来评判结果。”
“在下界的期间,你们可以暴露身份,也可以使用法术,但法宝嘛……每人最多只能带一件。”
“关于要选哪个城池呢,容我再想想,你们先随处走走,稍候我片刻吧。”
众人答是,纷纷起身。
挺多仙子脸上流露出不解,觉得这位花神和自己预想的差距不小。
特别是花神说这些话时,视线始终在仙子中梭巡打量,一脸看好戏的兴味。
总让人觉得不该是这种态度。
司巧也低声同宛芍说:“花神大人很是……意想不到。”
“宛芍!”这时传来暮江天的声音。
因这一句,在场众人好些都看过来,宛芍顿时被各色视线包围。
连花神都双手抱胸,翘着唇角看过来。
暮江天这会儿早已把脸上的酒都抹净了,还换了身衣袂飘飘的长袍。
今日宛芍忽然发难,破坏他的计划,暮江天想不通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被宛芍看出端倪。
身后的匕首他藏得好好的,宛芍是怎么发现的?
最令他奇怪的是,宛芍就算发现这一切,至少也会耐心询问他吧,可她居然选择直接撤走。
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让暮江天的心有些焦躁。
他得稳住宛芍!
宛芍早就在他的爱情攻势里陷得深深的,他只要随便找个理由解释过去,再哄上两句,她那么仰慕他,一定就不会再和他置气了。
等神侍选拔开始,宛芍去了下界,他再找机会动手不就成了。
反正下界那种地方,遇到个什么魔域的余孽,或是厉害的野妖之类的,遭遇不测,也正常。
只要他做得隐蔽点,谁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去。
暮江天想着又自信起来,一边走近宛芍,“宛芍,你听我说……”
谁想宛芍竟打断他的话,忽的就抬手指向他。
“暮少城主,您为何要害我性命?!”
这一下就如同在平地炸起一团惊天响雷,四周瞬时就安静了。那些本来还没往这边看的人,眼下也全都看过来。
暮江天一愣,宛芍的行为又超出他的预料,他忙开口:“宛芍你误会……”
“暮少城主是发现我并非真爱了吧,下过聘就想反悔,又不想坏暮雨城的名声,就干脆暗中除掉我,好给真爱腾位置!”宛芍直接打断暮江天的话,根本不给他说成句子的时间。
“您骗不了我,暮少城主!您今日来看我时,衣服上分明沾了别人的香气,这也就罢了,您还想要暗害我的性命!”
宛芍铮铮切切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宛芍,我——”
“您是暮雨城的少主,我只是一个小小仙子,云泥之别。”宛芍苦笑,“您青睐我,可知我心中多惶恐,又是多喜悦与荣幸。”
眼中泛起一层怨恨的冷光,“我就知道,于您而言我终究是高攀,也终于明白我并非您的唯一。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错在一开始就该拒您于千里之外?至少这样,您还不会动除掉我的心思吧!”
这些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可每一句每一字,又无不是宛芍心中的怨怒。
那个被毁容、丧失真身,讨公道无门,人人喊打的芍药仙子,她又做错了什么?!
宛芍一挥袖,拿出那个酒杯,“这就是证据!您说从酒神大人那里讨了‘蓬莱慵’送我,却在酒里下了药!我还看见您身后藏着匕首!”
“宛芍你怎能栽赃于我——”
“栽赃?谈何栽赃?”宛芍容色已完全冷下来,如同深水里的冰,“酒神大人高高在上,我这样的小仙子如何能讨得他亲手酿制的琼浆?还有这酒里的药,也根本不是我能弄得到的!”
宛芍蓦地更大声道:“各位如果不信,上来看看便知!”
“你——”
事态完全失控,暮江天气的太阳穴处青筋暴起。
这宛芍是疯了吗?敢在这么多人大喇喇把他做的一切直接全说出来。
她就不怕暮雨城直接让她从上界消失吗?!
但偏偏宛芍这些话一出口,周围那么多看客可都知道了。看客里除了花仙们,还不乏一些闲来无事的神君,甚至花神还在!
一旦他谋害宛芍的事情坐实,暮雨城的名声可就脏了!
杀个宛芍事小,影响到他父母在东方天阙的地位,那可就是大麻烦!
暮江天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发胀,甚至一时涌上一片冲动的空白。他也顾不上别的,只想着必须让宛芍指控失败。
在情绪的驱使下,暮江天愤怒挥袖,指尖一道强光射出,直接炸碎了宛芍手里的酒杯。
“你怎可践踏我的真心,这样陷害我!”
酒杯碎成齑粉的刹那,周围发出低低的倒吸凉气声。
暮江天暗地松一口气,好了,物证没有了,他只要稳住宛芍,这事就能压下去了。
可余光里看见,旁观的花神那一脸愉悦的笑容,和笑容中透出的森森凉薄,暮江天心下没来由地一噔。
又见宛芍,泪湿眼眶。冰清芍药泣珠,泪水在眼角欲落不落,悲愤、失望、凌乱,又仍旧挺直了脊背的样子,竟是美的令人心惊动魄。
她红唇颤抖地开合:“暮少城主,您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暮江天随之大惊,因为宛芍竟又拿出一个和方才一模一样的酒杯!
“刚刚那盏酒杯,是我用芍药花瓣变出来的!”
宛芍话音落下,酒杯的齑粉在风中打着旋,重新聚集起来,很快化作白色的一片花瓣,悠悠飘下。
“我手里这盏,才是您谋害我的证据!”
“少城主您甚至不加辨认,就直接毁掉酒杯,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暮江天太阳穴猛地狂突,脸色难看到底。
宛芍却不等他说话,转身就朝花神的方向跑了几步,蓦地跪倒在地。
“花神大人息怒,我并非有意坏您兴致,只是神侍选拔要去下界进行。我太担心去了下界,自己便神不知鬼不觉丢掉性命。”
“何况,还有我的朋友司巧,”宛芍说着看了眼司巧,“她作为知情者,始终与我感同身受,那谁又能保证她也一定安全?我不能让她因亲近我的缘故,也遭受什么不测。”
花神放下抱胸的手,揣着脸游戏人间的笑,打量宛芍。
宛芍道:“所以恳请花神大人能发慈悲,保证参加神侍选拔的仙子们,在这六十日内的安全!”
“其实,你没坏我的兴致,这戏,我瞧着挺有看头。”花神慢悠悠地吐字,而这话听得暮江天脸都绿了。
奈何暮江天没法抗议花神。花神嘉月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就这样。
更莫说嘉月是天帝钦点的花神,如帝王重臣,自己却是东方天阙下暮雨城的少主,如诸侯之下的大臣之子。
他在东方天阙尚可以仗着爹娘横着走,可放到整个上界,就不那么起眼了。
暮江天憋屈地发现,他居然就只能这么绿着脸,听嘉月继续说下去。
“只是,保证你们的安全这事吧,我就一双眼睛,哪看得过来你们这么多人?”花神笑道。
宛芍仍跪地不起。
“唔,这样吧,”花神漾然一笑,“接下来六十日里,要是有谁出了事,我保证追查到底,不会让你们白死的。”
暮江天听了差点没把后牙崩断。
宛芍再次拜服,“谢花神大人体恤。”
这样就够了。
其余的花仙们也赶紧跟着跪地叩拜,“多谢花神大人。”
花神又道:“我想好了,选哪个城池做选拔。”
“就杭城吧。明日你们去杭城,开始竞技。”
果然是“杭城”啊,宛芍怔忪了一下,和书里写的一样。
短暂的失神,接着眼中漫上遥久的回忆之色。
杭城,是她的“故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