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恰好要入夏的时节。
横滨稍微还有些冷,看天气预报过几个小时还会下起小雨。
但是肮脏又混乱的擂钵街——这座城市有名的贫民窟,却显然没人会关注这种消息。
「上午10:48」
五条悟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稍显遗憾地叹了口气,随意地摁息了屏幕。
“不许再跑了噢,我的耐心差不多也已经告竭了。”
被堵在小巷子口的少女身上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浸透米色的风衣,从脖颈蜿蜒而上,血色的小点点缀在精致漂亮的脸颊上,衬托着苍白的皮肤,显出一种命不久矣的病态。
她的嘴唇是惨白的,稍稍有些干裂的样子,但唇珠上点缀着一点血迹,已经半干涸,像是奇怪的咬唇妆一样,唇瓣微微张合着。
“……你想要什么?”
同样被鲜血浸透的袖口下,掩着动作紧绷住的纤细手腕,稍稍带着粗茧的指腹,和更为细嫩一些的指尖,全都贴着军刺锋利的刃。
五条悟轻声笑了笑,把手机揣进兜里,下一瞬就出现在了少女跟前。
距离拉近之时,相差极为悬殊的身高带来了明显的压迫感,高大的银发男人半弯着腰,圆框小墨镜微微从鼻梁上滑落,依然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对方。
漂亮的银色睫毛稍稍颤了颤,那双蓝色的眼眸宛若混着些许寒霜和冰晶的浅色调天空,透露出一种空灵的美感。
少女稍稍瞪大了眼眸,她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如同成色上佳的蓝宝石一般美丽动人,朝后退开时不由自主的仰了头,血色和苍白相间的脖颈绷直,像是引颈待戮的天鹅。
猛然刺出的军刺划破了对方的白色衬衫,便停顿在皮肤之外,不得寸入。
“我好像忘记说了。”
五条悟伸手擒住对方的下巴,大拇指压在唇珠上轻轻地磨蹭了两下,胭脂一般的血色在惨白的唇瓣上晕开。
“你手里的军刺,大腿上绑着的小刀,以及手木仓,对我都是没用的噢。”
“我可是最强啊。”
时间朝前倒推两个小时左右。
知子才在擂钵街黑市为「羊」采购完这个月大概需要的药品,却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药品在贫民窟是极为珍贵的东西,无论是买还是卖都十分的隐秘,所以这么快被跟上来,果然还是有人提前知道了交易地点。
她花费了很长时间去甩掉这些人,结果在途中又招惹上了新的麻烦。
从黑市嘈杂的人群中穿过时,一束视线定格在知子身上。些许寒意从脊骨处升起,头皮发麻、身体僵硬,危险警报器瞬时拉响——
若有若无的杀意却立刻消失掉了。
知子若无其事地回了头。
不远处,白毛男人鼻梁上架着圆框墨镜,嘴角微微勾起,朝她招了招手。
她的瞳孔稍稍紧缩——本该出现在余光里的那怪物消失了。
从「扭曲的爱意」出现之时,就跟随在自己身后,用令人作呕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的怪物,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知子装作没看见那人的样子,转身继续向前。
黑市内不得武力冲突。
最开始跟踪她的人还剩下四个,白毛男人先不管。体力限制之下,最快的办法是先甩掉两个,再杀掉两个。
无法忽视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从后脑朝下,一路扫过脊背,落在长裙和工装短靴之间露出的那一截白皙小腿上,打了个转,又朝上去了。
知子的手指稍稍用力地拽住了背着的背包系带,仿佛背包能够挡住那穿透过布料的视线一样。
她朝前继续走,步子缓慢又平稳,风衣下摆叠着旧得泛黄的裙摆在半空中划出弧度。
走出黑市那片错综复杂的小巷子时,知子已经又甩掉了两人,停驻在身上的视线也消失了,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
她顿住了脚步,很显然最后两人已经丧失了和她继续绕下去的耐心,她被拦在了一条巷道的中部,两人朝她举起了木仓。
——是想活捉她。
知子乖乖地抬起了双手。
少女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漂亮的蓝眸稍稍瞪大,牙齿稍稍咬着惨白的下唇,身体似乎都颤抖着。
两人朝她靠近,很快就到了她身边两三步的样子。
其中一人收起枪,半蹲下身体,开始检查起她身上的武器来。
手掌从肩膀开始,摸索过大臂,混沌的眼珠子直直的盯着她那双蓝眸。
知子像是腿软了一般跌倒,手掌扶着对方的肩膀,阳光照下来的角度里,因为手腕过于纤细所以显得格外宽松的袖口里,什么东西闪着金属的光泽。
军刺从戒备着的男人颈侧大动脉直直的刺入,鲜红的血液像是花朵一样绽放出来,溅了知子一脸。
她双手擒住对方的肩,死死拖着对方的尸体转过身体,另一人的子弹全都打在了这具死尸身上,过于纤弱小巧的少女反而逃过一劫。
知子用力将脖子上还插着军刺的死尸朝前一推,推到他的同伴身上。
还拿着木仓不断射出子弹的男人被带得朝后一倒,知子躲在死尸身后,扑到摔倒的男人身上,另一只袖口里的军刺也直直地刺入他的颈动脉。
两具尸体叠在一起,鲜红的血液涌出,染湿地面。
知子弓着身体,单手撑着,仅仅只是这一点运动量,嘴巴里就不断上涌着铁锈似的血腥味,身体如同破炉箱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很快,她就像是缓过神来了,伸手艰难地拔出了两把染红的军刺,起身迅速地离开了。
知子步速很慢,绕过好几条小巷,喘气声终于变小了下来,只是脸上泛着剧烈运动后不正常的潮红,手臂还酸痛无力。
她顿了顿,从风衣口袋里找出一条还干净着的蓝丝带,系到了纤细的手腕上。
蓝丝带沾上手腕上未擦拭的血液,被染成了深色。
她走进了一间破败的小屋子。
屋子里聚集着一群衣着破烂的小孩子,若是忽略掉知子身上的血迹,她一身干净整洁、没有缝补痕迹的衣服倒是与这里也格格不入。
孩子们的首领是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孩子,黑发由发根到发尾,逐渐变成苍白的霜色,模样倒是俊秀,可惜和知子一样是病秧子体质,不断地咳嗽着。
知子和他灰黑的眼眸对视上,表情柔和下来,朝他笑了笑,“都在路上就处理掉了,请快点开始吧,我的时间稍微有点紧张。”
瘦小的小姑娘帮她端来了一杯水,杯子洗得干干净净,只是杯口凹凸不平,只有一小块还算是可以下口的地方。
知子朝她笑了笑,从风衣口袋里摸出几块劣质的糖果,递到她手上,“谢谢银。”
小姑娘接过糖果,朝她摇了摇头,“不用谢。”
落在知子身上的目光越发地带上些敌意起来,伴随着咳嗽声,嘶哑的喉咙像是在透支生命一样,十一二岁的小少年面无表情地和她说话。
“荒霸吐的传言,复活的港口Mafia先代首领……”
“「羊」的人今早又去偷酒了……”
“最后一个消息,我们有人看见了手上带着蓝丝带的人和GSS在一起,至于是谁,你要给平时的两倍药品。”
知子的目光扫过这一间小屋子里生病受伤的小孩子,朝他点了点头,解下背包,把他要求的药品全都拿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几分钟后,从巷口走出的知子脚步略缓一下,然后顿在了原地。
白毛男人像是等着她自投罗网一般,站在巷口微微笑着看着她。
「上午10:52」
知子清晰明了地感受到自己的唇瓣被蹂/躏得稍稍有些红肿充血,伴随着轻微的刺痛感。
对方却仿佛对嘴唇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一样,视线也流连在其上。
“你叫什么名字?”
停顿许久,五条悟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
……打不过。
根据贫民窟的生存经验,他这一身看起来就是有钱人,出黑市的时候肯定被盯上过。
但现在……身上一点战斗痕迹都没有。
知子放弃似的垂下了握着军刺的手,听话地缓慢开口道。
“中原知子。”
“嘛,我叫五条悟。”
自我介绍了一番,他毫不在意地收回了手,继续说着话,“你身上有很浓重的「残秽」。”
“残秽?”
知子朝后退开两步,反问着他。
“简单来说是由咒灵留下的。”
五条悟朝上推了推那副圆框墨镜,将眼睛遮挡起来,“而咒灵则是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所诞生的。”
“我只是想打听点消息,知子别这么害怕嘛。”
五条悟自说自话着,朝前两步,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强行把小姑娘揽到了自己身边。
“可以给报酬的哟。”
“……我身上很脏。”
“呀,不用自卑。”
五条悟拍了拍她纤瘦又孱弱的肩,手掌隔着几层布料都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支撑着皮肉的骨,只要握住仿佛就能轻易捏碎一般。
墨镜下的蓝眸透出几丝暗色,语气却全然维持着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招人讨厌。
“反正也不会弄到我身上来嘛。”
“而且,那东西的「残秽」实在是太恶心了,让我来帮知子清洗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