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说,齐管事就放心了,又温柔的跟她说了几句就去忙自己的活儿了。
她一走,刚刚安静的绣娘们就又开始聊起来。
也不耽误手上的活,边做边议论着温大夫人的事。
她们也感到气愤,可又无能为力,毕竟她们都是在讨生活的,哪里认识什么能替木氏做主的高官,只得不断的骂着温大夫人,希望能让木氏心中好受些。
一上午很快过去,玉针坊晌午是不管饭的,绣娘们又大多都是附近的,就走着回家去,唯有木氏,每次都在外面买个包子就算了。
她要留着钱跟温家打官司,每一文都非常珍贵,不能乱花。
远处温晚见了,心疼的低叹一声。
“叹什么气?”
时临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拿下落在她发间的枯叶问:“她欺负你了?”
温晚有气无力的摇摇头,然后转身环住他的腰,“帮个忙。”
“嗯,说吧。”
多少忙都帮。
温晚就将木氏的事告诉他,然后说:“如果我记错,她的二女儿应该叫萦儿。”
在她去温岭身边伺候前,还在老夫人院里呆过几天,有次连翘的荷包掉了,她还帮她找了一天,也算是个不会踩低捧高的好姑娘。
可后来她去了温岭那当差,没出一月就被温大夫人给卖进了百花楼,此后温岭在床上休养了半月才好。
现在想来,应该是温岭用强不成,反被萦儿伤了那处,温大夫人这才用这种方法羞辱萦儿。
为此连翘还唏嘘了好几日,这才让她记住了这个名字,但那时她是管不了也不能管的,只是让连翘少出门,免得也遭了温岭的毒手。
她扑闪了下睫羽说:“将军能不能帮我查查百花楼有没有这个人。”
对于木氏来说,查百花楼难于登天,可对于时临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不知道便罢,如今知道了还得了木氏的善待,若就这么冷眼看着什么都不做,温晚实在心里过意不去。
时临几乎立刻答应了,“放心,今晚就给你答案。”
温晚这才莞尔一笑,稍稍放下了心。
二人并肩往府里走着。
温晚又想起温大夫人的事,抬眼问:“温夫人她...是将军做的吗?”
偏远地区便罢,温夫人所去的普华山就在永安城外,怎的会突然出现一群山匪呢。
时临随手捻了片树叶叼在嘴里,“不是。”
他是想把温夫人直接送进暗牢把八十一种酷刑全都受一遍,结果还没动手就被太后那边的人抢了先。
时临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宠媳妇的人越来越多,他都有点插不上手了,愁啊。
温晚只是好奇的一问,知道不是时临也没什么别的感觉,对此事的看法还是解气的成分更多些。
若说还有些别的什么,那就是好奇,她的好父亲会怎么对待这位发妻呢?
怎么对待?
温明智虽知道她也是受害者,可一想到今日官僚们看他的眼神,那种同情中带着看好戏的讥讽,就恨不得、恨不得把温大夫人掐死,一了百了!
尤其在听门卫通报说,荣玉公主来了。
荣玉乃花颜的封号,生来荣华、待之如玉,也彰显了蓝灵对其的滔天宠爱。
温明智闻言决定亲自将人请进来。
不过两三月没见到花颜,如今再见,温明智竟有些不敢认了。
她娇艳似牡丹,明眸皓齿、一点鲜红的绛唇,身着精美闪烁的华服,头戴昂贵的金首饰,不显俗气,尽是尊贵,好似是宫中精心调养出来的公主,全然看不出曾经的半分风尘气。
温明智再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年少时奋不顾身的那种心跳声。
他不知怎的红了脸,眉眼痴迷的唤:“颜儿...”
“大胆!”
跟在花颜身边的金嬷嬷立刻冷脸呵斥,“尚书大人怎可直呼公主尊名!”
温明智被训懵了。
他和花颜的关系铁板钉钉,孩子都嫁人了,怎么现在又不能直呼其名了?
温明智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花颜,却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摸不准她心里想什么,看看金嬷嬷的气势又只得低头告罪:“是下官失礼了,还请公主莫怪。”
花颜适才翘了下唇角,配上那精心描绘的娇艳红唇的,当真如牡丹盛开般美艳不可方物,尤其在温明智见证了温大夫人的惨状之后,更是觉得花颜惊为天人。
很满意他眼底的痴迷,花颜柔声说:“我来看看姐姐。”
一句话就把温明智的三魂七魄勾走了一半,这声姐姐叫的,不是表明了她还认定了他们是夫妻了!
温明智点头如捣蒜,“颜、不,公主请进!”
一路上,温明智都试图拉近二人的距离,只是但凡有一丁点的越界,就被金嬷嬷冷着脸怼回去,而花颜就是笑,一句解围的话都不说。
他心里气恼,可还是忍不住再跟她搭话,如此周而复始,这一路温明智被金嬷嬷训了整整六次。
终于到了华春院。
温明智抹了把头上的汗说:“夫人她这两日的情绪不太好,若有什么话说错了,还请公主莫要见怪。”
金嬷嬷闻言冷笑一声:“原来尚书大人这么体贴。”
这夸跟讽刺没什么两样,可温明智又不能反驳什么,毕竟在花颜诈死之前的很长一对时间,他都已经忘了这号人。
花颜没说话,她想快点见到范碧春的丑态,率先抬步走过去推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一股难闻的药味。
过了两日才被救出来,养尊处优的半辈子的范碧春哪里受的住那样的折磨,身上的伤结了痂且不论,但是那身下已然伤的不行,不喝药是断断不可能的。
金嬷嬷一闻赶紧拉住花颜:“太呛了,等散了味公主再进吧。”
以太后那个把她当眼珠子疼的程度,知道她在这臭味中呆着,回去定然又要抹泪了。
花颜轻轻一挣,“无妨。”
药味而已,看见范碧春她就一点也闻不到了。
她固执的走进去,步履有点急,可每一步都婀娜多姿,今儿天气又好,阳光透过薄纱打在她的身上,像是给她拢了层圣光,耀眼又纯洁。
听见动静,原本在床上如死尸一样的范碧春缓缓的动了下眼珠子。
从她躺着的位置看去阳光有些刺眼,只能看到花颜大致的身形,倒还没有什么旁的反应。
可当花颜开口轻唤:“姐姐。”
她声音轻柔好听,可落在温大夫人耳朵里却像催命的厉鬼一样!
她立刻惊得坐起来,还没坐稳又疼得倒吸气的仰了回去。
金嬷嬷嗤笑一声,看了眼立在身边的温明智,难得客气的看向他说:“公主有几句话要单独跟夫人说,尚书大人不介意...”
她对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温明智在,温大夫人尚且还安心两分,闻言惊恐的尖叫出声:“不!老爷别走!她、她会杀了我的!”
不等金嬷嬷呵斥,温明智就冷脸训了一声:“胡言乱语!你说话仔细点,别冲撞了公主!”
怕万一温大夫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再让花颜迁怒了他,不用金嬷嬷再开口,温明智就带着房中的丫鬟赶紧走了,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温大夫人气的破口大骂:“温明智,你这个懦夫,软蛋!”
金嬷嬷给花颜搬来椅子,又恭敬的扶着她坐下,这才立到了一边。
花颜边听边笑:“我听夫人这个嗓门,看来你也没受多少伤嘛。”
她笑着,眉眼却是淬了毒的冰冷,轻声问:“还敢问夫人,一双朱唇百人尝的滋味,如何?”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温大夫人立刻老实了,脸色惨白的看向她。
花颜爱极了她这副模样,想起什么的啊了声,笑说:“听闻那些乞丐还叫来野狗与你…”
她笑靥如花,眉眼尽是快意的说:“敢问夫人,哪个滋味更好呢?”
她面色诚恳,像是在跟夫子请教问题一般,可出口的话诛心,让温大夫人喉口都变得腥甜!
“你、你给我闭嘴!”她狼狈的大喝一声。
下一秒金嬷嬷的巴掌就呼了过来,十分的力道,直接将她的脸打歪了,“敢对公主不敬,该罚!”
花颜眼皮也没眨一下,看着温大夫人那欲吃人的眼神轻笑说:“是不是觉得很讽刺?”
“当初你日日骂我是贱人,可现在你倒成了真正的贱人,而我呢,却成了大乾的公主。”
花颜笑的花枝乱颤,“你说好不好笑。”
温大夫人的舌头被磕破了,嘴里铁锈味更浓,她咬着牙说:“你不要太得意!”
“是啊,不能太得意。”花颜点头笑说,“不然这戏就不好玩了。”
温大夫人心中恐慌更甚,结巴的问:“你、你什么意思!?”
“夫人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
花颜起身,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坐起来,看着她狰狞的面容笑的越发美艳如妖。
“你害我失去了儿子,害我跟晚晚被迫生分,还害我晚晚替你的女儿去嫁一个生死未卜的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咱们都该算清楚。”
她松手,看着温大夫人猛地仰回去,然后接过金嬷嬷递过来的手帕仔细的擦干了手指,把它随意丢在温大夫人的脸上。
温大夫人此时也有些回过味来,愤怒的嘶吼:“是你!是你害我!”
花颜轻笑:“你总算猜到了。”
她转身,金嬷嬷立刻过去给她打开了房门。
花颜沐浴着阳光伸了下懒腰,然后偏头,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瞳孔中是地狱般的恨和毒。
“这只是开始。”
“范碧春,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