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继位第三年,盼星星盼月亮的大臣们,终于盼来了傅谨言的首肯,将选秀一事提上了日程。
包括司丞相在内的几个老臣几乎要激动的泪流满面,简直比自家断袖的孙子改邪归正的还要高兴,让傅谨言很是唏嘘。
想起蓝灵的吩咐,傅谨言清咳一声,看向温大人:“温爱卿。”
温明智这几日因为花颜一事惊得整日睡不着,眼下的乌青极为明显,精神也不大好,恍惚一下后才赶紧吭声。
“臣在!”
傅谨言笑笑:“朕记得爱卿的嫡女乃大乾才女?”
温明智忙低头说:“小女顽劣,愧不敢当!”
蓝家主捋着胡子笑说:“哪里话,温家四小姐乃是公认的才女,尚书大人这样说,可是舍不得将女儿送入宫中?”
众所周知,皇帝选秀,民间的嫁娶之事便要停上一停,适龄的女子都要经过层层的挑选送入皇宫,而温若,自然也在这范围之内。
温明智赶紧摇头,迫切说:“此乃小女的荣幸!何来不愿之说!”
的确,就算温明智知道温若进宫会尝一点苦头,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傅谨言闻言颔首,“如此甚好。”
这么一来,温若就算想不进宫都不行。
当温若知道这个消息时,她刚被司丞相的侄子送回府中,还没进院就听丫鬟说她爹娘吵了起来,她赶忙提起裙摆往那赶。
一进门就听见她爹说:“你以为还有得选吗?这么多朝臣,皇上就点了我,就提了若儿,这是铁了心要让她进宫!”
温若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当即停在了原地。
温大夫人的哭喊声传出来:“那个女人就在后宫,若儿去了能有好日子过吗?!”
屋内传来冗长的沉默和女子的低泣。
半晌,温大人才又开口:“富贵险中求。”
闻言,温若眼中的挣扎和迷茫顿时被坚定所取代,她上前推开了门。
“爹娘,女儿愿意进宫!”
温大夫人哭着扑过来,“你糊涂!”
温若扶住她,将她哭湿的碎发别到一边,“爹说的对,富贵险中求,只要我遵守宫规,太后和她也不能拿我怎样!”
她眼底迸发出势在必得的光芒:“只要我拿住皇上的心,就有了免死金牌,就算是太后,我也不怕!”
难道太后还能越过皇帝去?
温若对自己有信心,只要能坐上那个位置,哪怕过程苦了点又能怎样!
事成之后,她会一点一点的报复回去!
温若这副睥睨骄傲的模样真的是很有说服力,让温大夫人都不由得冷静下来,在脑中权衡着利弊,最后也只能咬牙点了头。
温若笑着抱住她的胳膊,“谢谢娘,您就等着享清福吧!”
温大夫人捂着跳个不停的心口,小声喃喃:“但愿如此。”
...
选秀一事大张旗鼓的展开,而慈宁宫内,也在进行一场友好的交流。
蓝灵含着慈祥的笑问:“公主在宫内住的可舒坦?”
谢玉珠笑着点头:“有劳太后挂念,玉珠一切都好!”
除去她往将军府跑了好几趟都找不到主人,其余的还真没什么可挑的。
蓝灵舒了口气,“那便好,若公主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哀家,哀家一定为公主做主!”
她的言语和表情都极为诚恳,像一个家中的长辈般,让谢玉珠放松了些许。
“是,玉珠先谢过太后。”
蓝灵笑着抿了口茶,然后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突然想起什么的提:“哦对了,之前哀家听皇帝说,公主想要嫁入大乾?”
嫁入大乾和嫁给时临这可是两回事。
谢玉珠好歹是生在皇室,这点危机的敏感度还是有的,她笑着补充:“太后说对了一半,玉珠想嫁的唯有一人,便是时将军。”
蓝灵好奇的问:“为何?难道公主和将军有什么不解之缘?”
谢玉珠摇头,“那倒没有,只是玉珠甚是仰慕将军的骁勇风采。”
“可时将军已有正妻,难道公主甘心做妾?”蓝灵眸底泛着微微的冷光问。
谢玉珠立刻绷直了,“那怎么可能!”
她顿了顿,“玉珠愿做将军的平妻。”
话中还是透着些不甘心的,毕竟在花颜成为公主之前,谢玉珠的计划一直是让温晚做平妻,如今温晚的外祖母就在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谢玉珠只得改了口。
蓝灵拖长尾音哦了声,然后笑容歉疚:“只怕要让公主失望了。”
“哀家的外孙女是个心眼小的,不喜欢跟人分享,将军呢,也宠她,自是不会答应这件事。”
蓝灵笑的和蔼可亲,“哀家这个做外祖母的,也不好强迫。”
谢玉珠张了张眼,不可思议的问:“难道将军和太后就不想要金山?!”
一小座金山和一个花瓶般的女子,谢玉珠觉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该要哪个,时临被美色迷昏了头,难道太后也疯了不成?
谢玉珠补充说:“本公主知道太后与时夫人亲人相聚的情谊,但本公主以为,太后您不仅是个慈祥的外祖母,还当是大乾的太后!”
蓝灵笑说:“公主所言极是,所以哀家觉得公主不如嫁入皇室之中,如何?”
谢玉珠很是无奈,头摇成拨浪鼓,“本公主心仪的是将军!”
真是冥顽不灵。
蓝灵心里气的慌,又不能把脸色摆的太明显,便装作乏了让人把谢玉珠送了出去。
然后吩咐金嬷嬷:“去候着,下了朝就把阿临叫到慈宁宫来!”
金嬷嬷应了声,赶紧走了,花颜端着新茶从殿后走了出来,看见太后这气鼓鼓的模样还有些发笑。
“母后何必如此生气。”她柔声劝,“我看将军也不是个糊涂人。”
见了她,蓝灵气就消了大半,满脸疼爱的说:“阿临的确是个信得过的,母后就怕这小公主被娇宠惯了,去找晚晚的麻烦。”
她外孙女又是个心善手软的,吃了亏她会心疼死的。
若放在以前,只怕花颜也会担心,可她是真的一步步见证了温晚的成长和变化。
她立在蓝灵身后替她捏肩,“不会的,晚晚很聪明,应该是随了父亲。”
一提华倾王,蓝灵就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念头,得快点让谢家这兄妹俩离开大乾,绝不给他们欺负温晚的机会!
平妻一事更是想都不用想!
说起这个,蓝灵拍拍肩头的手说:“颜儿放心,过两日温若便会进宫,你想怎么处置她都成。”
花颜盯着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已经生了苍老的纹路,耳边的话在旁人看来狠辣无情,可对她,却是无尽的宠,让她心中的‘墙’都跟着松动了。
她垂着睫羽说:“您不觉得我无情吗?”
蓝灵拉着她走到身边坐下,眼底只有疼爱,“在母后眼里,你永远都是我第一眼见到的那个肉嘟嘟的小孩子。”纯洁又天真。
“这是母后欠你的,你想做什么,母后都不会拦。”
而且会竭尽所能的帮助她完成心愿,哪怕会对人不公、遭人唾弃,她也在所不惜。
花颜想了想,突然跪下,仰着头,美眸中是滔天又刻骨的恨:“我要让范碧春和明丽不得好死!”
蓝灵起身拉她,开口竟带了哭腔:“好孩子,起来说。”
花颜记事起,就没得过母亲的几分疼爱,不仅要挨着打骂,还要照顾弟弟妹妹。
起先她还不明白为什么母亲那么不喜欢自己,明明对妹妹也是很好,可偏偏就是对她喊打喊骂,甚至把她卖进了青楼。
所以母亲这个词,对花颜来说只有痛苦。
哪怕是积极的要来皇宫认亲,她也不过就是想借着身份复仇,想让温晚能够抬得起头,从未想过能得到什么母爱。
可现在,她不仅做到了,还真切的感受到蓝灵看她的眼神,同她看温晚一模一样。
当了母亲才了解母亲。
花颜想,她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
她涩声开口:“您知道,我应该还有个儿子,已经八个月了,明丽和范碧春合伙让我流掉了。”
八个月的孩子,早就成型了,哪怕早产还有几分养活的希望。
但他还是死了,她自己也没了半条命。
这是所有痛苦的开始。
痛失爱子,花颜几乎崩溃,跟温大人又哭又吼想让他做主,得到的却是一句‘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是啊,她一个青楼女,哪里比的过范碧春和明丽的娘家给温大人带来的支持。
她就此对温大人死了心。
蓝灵的舌头都被咬破了,满口的血腥味,正要开口就被花颜堵了回去。
“您听我说。”
她表情冷静,眼底却是如刀的冷厉,“是我技不如人保护不好他,所以我就想哪怕拼了命,也要护好晚晚。”
一切的祸患都因为温明智对她的偏宠,于是花颜就成了一个疯女人,只要见了温明智就是哭喊吵闹,让他给她儿子讨个公道。
她了解温明智,果然,不出一月,温明智就不再往她院里来。
然而这还没完,她的晚晚越长越美丽,温明智也显然更宠爱她,这又让温家的妻妾们心中发慌,把矛头指到了她身上。
那是温晚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她又没了宠爱,哪里能挡得住这些牛鬼蛇神。
花颜只得出了下策,天天去跟温晚哭诉她的痛苦,如此一来,即便父女二人见了面,温晚也会帮着她说话,久而久之,温明智也失去了对这女儿的耐性。
如此,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总归是平稳了些。
可所有的平稳都是动荡的开始。
温晚十三岁,温家老爷子生了大病,温家女眷和子嗣在温大夫人的带领下去山上的寺庙拜佛为老爷子求平安。
白日里她就发现了不对劲,感觉温大夫人在跟一位富家老爷相谈甚欢,眼神还不住的往温晚身边瞟。
她心里慌,晚上便也没睡着,实在躺不住了就披上衣服叫着香兰去寻温晚,就见到那令她几欲发狂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