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称呼有多亲昵,时临的神经就算再大条也能感受的到。
他点漆的黑瞳晦暗无比,半撑着身子盯着她熟睡的娇颜看了会,拉起她的左手在她的手腕上落下细细密密的轻吻。
心里涌着一股火,想砍了谢辞那只手,夺回她那香香的手帕,可他没有。
因为他的姑娘哭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都蓦地发白,等他回神再看过去时,小径上已经没了她的身影,地上的石板上有一块小小的暗色印子,是她的泪。
时临就这样看着谢辞离开,自己走的时候腿脚竟然也发了麻。
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像无事发生一样回到位子上坐下,看着她笑,看着她凑近他小声说话。
她在说什么?
时临记不清了,但却很想问她,你为什么哭?
是舍不得,还是觉得遗憾?
可他没敢问。
时临扯着嘴角自嘲一笑,他终于也有了怕的时候。
既盼着她坦白,又怕她坦白,总归是怕听到那不如他意的结果。
以前对上苏铮,时临一点都不怕,不仅因为知道苏铮的斤量,还因为知道怀里的姑娘对他也毫无意思。
可谢辞不一样。
也不是怕谢辞的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成长到现在让珈蓝皇甚至考虑重立太子的心机和手段,而是怕他的宝贝对谢辞的态度。
谢辞出现时,他清楚的从温晚的眼睛中看到了对于谢辞的惊喜。
是惊喜啊。
时临重重的闭了闭眼,然后躺下,把睡梦中的小姑娘又往怀里搂了搂,紧紧抱住。
心里好酸,他再也不想吃糖葫芦了。
今夜一如往昔的有星月点缀,可月下的人,却活的并没有那么痛快。
时临如此,谢辞亦是如此。
谢玉珠得了下人的消息寻来时,谢辞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坐在地上抱着一棵树死活不撒手,全然没有往日的风度。
谢玉珠震惊的问:“皇兄怎么喝这么多?”
因为他终于看到了心上人。
谢辞的贴身侍卫黑铨在心底默默说,面上却是疑惑的摇头:“属下也不知。”
谢玉珠有些头疼的走过去,“皇兄,回房去。”
谢辞听见声音,淡褐的瞳中水雾蒙蒙,看见她很是惊喜的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晚宝!”
“晚宝是谁?”谢玉珠狐疑的问。
闻言,谢辞晃了晃脑袋,眼角又飞出一滴泪,然后凑近仔细看了看,顿时失落的推开。
“不,你不是晚宝,晚宝比你好看。”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谢玉珠噘嘴伸手掐了他一把作为报复,然后扭头吩咐黑铨:“把皇兄弄进寝宫中!”
“可殿下他不松手啊...”
“那就敲昏了送进去!”
黑铨:“...是。”
谢辞也是习武之人,底子好,再加上黑铨也没敢多用劲,刚进寝宫他就悠悠转醒。
被敲了一回,他看着是清醒些了,没有再抱着屋里的柱子哭,却趴在桌上静静的颓然的流泪。
这简直刷新了谢玉珠对这个皇兄的印象。
她从未见过谢辞哭,甚至都没有看到过他不笑的模样,他总是如春风一般的温和,身上带着股野草般的旺盛又蓬勃的生机。
不知为何,谢玉珠看着他的模样也有些心中酸涩,她坐过去戳戳他的胳膊,“皇兄,你怎么啦?”
没指望谢辞能说出什么,可他竟然真的开口了。
“我好想她。”他嗓音又沉又哑又委屈,眼角的泪也流个不停。
谢玉珠用手指给他擦干净,问:“谁?”
“晚宝,想我的晚宝。”
谢玉珠估摸着应该是个女子,试探的说:“那你就去找她呀!”
她皇兄又俊美又厉害,难不成还拿不下个姑娘了!
谢辞把脸往宽大的袖子里埋了埋,声音很闷,“她不让,还让我避嫌。”
这话说的像小孩儿告状似的,谢玉珠失笑的问为什么。
“她嫁人了,被逼的,他们都欺负我的晚宝。”
趴在桌子上的人突然坐直了,手握成拳在桌上狠锤一下,眸中即便还有些水光,也难掩其中的弥漫着的冷冽杀意。
“我要杀了他们,谁都不能欺负晚宝!”
谢玉珠看着桌上那深深的裂痕,沉默。
所以她皇兄这是喜欢上了个有夫之妇,而且人家还不愿意跟他走。
受尽宠爱的小公主也迷茫了,不知道该劝他放手不要去拆散人家,还是劝他把心中所爱抢回来。
纠结之际,谢辞已经又软绵绵的趴回了桌上,他侧着脸,眼泪一行接一行的流,也不知是清醒还是醉着的说:“玉珠,你知道吗,我送了她好多礼物,她都丢了。”
无论是他费尽苦心找来的南珠,还是他亲手雕刻的碧玉簪子,她都没有看一眼,全都丢了。
可他还是一年接一年的送着,七年了,没有一次落下。
一听礼物这个词谢玉珠顿时来劲了,“那个七色珍珠也是给她的?!”
谢辞想了想,点头,然后委屈的重复,“她都丢了。”
他找了好久的,花了三年的积蓄才从船商的手里买来的,导致他的计划都没了金钱的支持延期了半年,可谢辞不后悔。
他的晚宝最喜欢漂亮的东西了。
谢玉珠也气的拍起了桌子,“怪不得你不给我!!说,到底是谁家的夫人这么不识货!”
那七彩珍珠多好看啊!她求了谢辞十几天,什么招数都用上了,谢辞就是不松口,为此她气的半个月没理他。
谢辞又猛地坐起来,凶巴巴的瞪她:“不许说我的晚宝!”
谢玉珠:“......”
真想一大嘴巴呼醒你。
“好好,我不说,那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谢辞眨眨眼,咬着牙很不情愿的说:“时临的夫人。”
谢玉珠站起来就走了。
唯有温晚一夜好眠,昨夜睡得早,今儿天还没亮她便醒了,可身边的床褥已经凉了。
她摸着那空出来的枕头有些晃神。
总觉得昨夜她睡熟的时候,时临似乎亲着她的嘴角一直在重复着什么。
是什么来着?
温晚咬着指节想了想,好像是‘别跟他走’。
她忍不住笑着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她家在这里呢,还要跟谁走呀。
又在床上赖了会,等院子里有了动静,温晚便起来了。
连翘边服侍她穿着衣服边说,“爷说有事出门,不跟您用早膳了。”
说完她欲言又止。
温晚失笑,“说呀,憋着做什么。”
连翘嗯了声,问:“夫人跟少爷吵架了吗?我感觉今儿少爷的脸色好差。”
比上次要去揍齐王的时候还要吓人,上次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虽然骇人,但至少能让你看到炙热的岩浆何时才会喷涌。
可今日却像个深埋在地底的火山,岩浆在地下深处翻涌着,你看不到它何时会爆发,却要时时处在会被吞噬的惊恐之中。
温晚系衣服的手顿了下,“是吗?”
再一联想到昨夜的异动,温晚愣了一下,难道时临知道了?
她咬了下唇,正想问问暗卫时临去哪了,就听见外面急吼吼的通传声。
“夫人,福清公主来了!”
一夜未眠的谢玉珠连早膳都没用,胡乱的洗了把脸后就奔来了将军府。
旁人还可以拒之门外,珈蓝远道而来的贵客可不行。
温晚赶紧梳妆好,叫人把谢玉珠请到了正厅。
“公主起的好早。”她笑着行礼。
谢玉珠没吭声,温晚也不难为自己,自顾自的站起来,就看见谢玉珠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公主在看什么?”
谢玉珠哼了声,全然没有昨日的友好:“在看晚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把我二皇兄都迷得七荤八素!”
温晚的笑容顿失,“话不可乱说,公主慎言。”
“什么慎言!”
谢玉珠蹭的站起来,拔高声音说:“难道晚宝不是你?难道你没有收到过我皇兄的礼物,那可是七色珍珠啊!你竟然也舍得丢了!”
到底还是心疼那被丢弃的礼物,谢玉珠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温晚却被说懵了,眨眼问:“什么礼物?七色珍珠?我不曾见过,又去哪里丢。”
她的疑惑太过真诚,一瞬间谢玉珠都要以为错怪她了。
可转念想起曾在谢辞书房中看到的那被层层保护的画像,又立刻咬定了,“别装傻!”
怪不得昨日就看她眼熟,那画像上巧笑嫣然的女子就是她!
温晚还要再辩驳,就见身后的连翘缩着脖子举起手,“夫人、公主,是我扔的...”
连翘吞了下口水,“夫人,您忘了每逢年节窗台上都会有一样东西,每年都不一样,有一次您吃了窗台上的糕点后便中了毒,此后姨娘便嘱咐我,窗台上的东西一律丢了。”
“中毒?那可不是我皇兄干的!”谢玉珠连连摆手,“他那么喜欢你哪舍得害你!”
喜欢的连她的画像都不让她这个妹妹碰上一碰。
谢玉珠有些吃味,都说谢辞疼她,可现在她却觉得谢辞更疼温晚。
温晚默了默。
连翘都快哭了,“公主,您要罚就罚我吧,这可不关夫人的事。”
温晚安抚的看她一眼,“想来公主还未用早膳,你去吩咐厨房多做些精美可口的吃食,别让公主饿坏了。”
谢玉珠还懒得跟一个下人计较,默认了温晚的行为,等厅里的下人都被支走了,她才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皇兄?”
温晚刚要开口,小公主又说了:“你要是喜欢他,本公主可以帮你造个假身份,名正言顺的跟在皇兄身边!”
这样她就能嫁进将军府当正妻了,一举两得啊!
温晚无奈的再次张口,又被打断了。
“谢玉珠!”
是谢辞来了。
他还没从宿醉的痛苦中脱出身,就被黑铨给叫醒了,说福清公主气势汹汹的去将军府了,他衣服都没换就赶紧的跑来了。
经过了一夜,一身的酒气已经散了大半,可谢辞还是没敢靠温晚太近,只是不悦的看向谢玉珠。
“你来做什么!”
第一次挨训,谢玉珠登时委屈了,红着眼眶说:“我来帮你讨公道你还凶我!”
谢辞的头疼死了,嘴唇发白,额头也冒了汗,他不敢去看温晚的表情,低声说:“这事不用你管,跟我回去。”
正在气头上,谢玉珠哪能听话,一屁股坐在厅内的椅子上,“我就不!你也不许走,今天本公主要看你们说个明白!”
“玉珠你!”
谢辞身子晃了下,差点栽倒地上,好在黑铨赶紧扶住了他。
他不是个擅酒的人,昨夜突然喝了这么多肯定受不了。
黑铨问:“夫人可否给殿下熬一碗醒酒汤?”
温晚看了眼虚弱的谢辞,点头答应,“殿下先坐下缓缓,臣妇失陪。”
扶着谢辞坐下,谢玉珠又心虚的往他那挪了挪,“皇兄...”
谢辞淡淡的看她一眼,还是没再舍得训她,“她回来什么都不要说了。”
谢玉珠闻言,默默又离他远了点,“哦。”
真刺激嘿,她已经全说完了。
醒酒汤很简单,不多时温晚便带着端着碗的连翘回来了。
连翘好奇的看了眼谢辞,将手中的醒酒汤递过去,“殿下请用。”
谢辞接过,眉眼里漾着喜意和温柔,“这是晚、夫人做的?”
温晚正要否决,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句。
“哦?晚晚做什么了?”
温晚蓦地转身,就见她夫君穿着一袭黑衣,怀里抱着剑柄为银色的宝剑,眉眼冷冽,声音却懒洋洋的:“不请自来,二位好大的脸啊。”
温晚:“......”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依旧在九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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